任灏然的袋子里,装着六个圆乎乎红扑扑的小苹果,果皮上还沁着一层薄薄的露珠,看一眼就让人垂涎欲滴。
灵犀使劲咽了咽口水,又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方才赶路时油然而生的干渴劲儿突然涌上喉咙:
“能让我吃一个吗?好久没吃过苹果了。”
“给,已经洗过了,直接吃就行!”任灏然用两只手把袋子口撑得大大的,让灵犀自己选果子。
六个果子个头都差不多,小拳头大小,灵犀没有选最红的那个,而是选了个粉黄粉黄的,想把好果子留给塔莎。
苹果到了嘴边,灵犀先把鼻子凑到果皮上深深嗅了几下:“苹果的味道实在是太好闻了,也不知道上次送来的超级种子里面有没有苹果树?”
“你快吃吧,别舍不得了,刚刚伊万说了,如果真的想吃苹果,翻一座山就能找到。”任灏然催促道。
灵犀不慌不忙,用上下排牙对准苹果,“咔嚓”一声,脆爽的苹果肉就进了嘴,酸溜溜的汁水如决堤的洪流,迅速充盈了整个口腔,把她酸得耸起肩头,皱起眉头。
“这个苹果可真酸啊!”灵犀不禁感叹,“但苹果的香味好浓郁,你们也赶紧吃,别光看我吃了。”
灵犀怕任灏然手快把最红的那颗苹果给顺走了,赶紧把空出来的那只手伸进袋子里,盯准那颗红彤彤的苹果,一个猴子捞月就捞出来递给了塔莎。
任灏然翻了个白眼,在剩下的四个里选了个稍大的,伊万没有看也没有挑,像抽签一样盲选了一个。
四个人围站在摊位旁,嘎吱嘎吱吃着手里的苹果,时不时发出被酸水儿刺激到的“嘶嘶”声。
灵犀先开吃,所以先吃完,她用大拇指和中指捏着已经见不到一丝果肉的苹果核,心满意足拍了拍肚子:“一日一苹果,烦恼远离我。”
“今晚回去就翻翻果树种子,苹果应该还挺耐寒吧?应该有苹果树种子。”任灏然一边嚼果肉,一边说。
“有道理,要是再有梨子的话,还能在冬天做些冻梨存起来。”灵犀越想越开心,竟然开心得笑出了咯咯声来。
苹果也吃了,闲聊也聊了,灵犀抖擞抖擞精神,拿起从家里带来的茶壶往篝火处走。
她准备去烧些热水,把金盏花茶预先泡上,一会儿放温热了,可以给来往的村民们解渴。
正走着,灵犀看见不远处的背影有些熟悉,她加快脚下的步伐追赶上去,绕到那个背影旁边,歪着头偷看了两眼,然后激动地喊了出来:“海莉!”
海莉闻声先是惊了一下,扭头看见是灵犀,眼睛一下变得亮起来:“犀!好久不见!”
“最近还好吗?”两人肩并肩一起慢慢往前走,灵犀看见海莉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像是有话想说,又拿不准能不能说。
灵犀驻足停下,拽住海莉的衣袖也不让她再继续往前走:“是不是海拉欺负你了?”
海莉微微张口,又闭上,反复了几次后才终于说出口:“不...不是我,是...是玛莎...玛莎她...”
灵犀觉得两眼一黑,心里升起各种各样不详的预感,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她既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害怕知道发生了什么,复杂和矛盾的心绪,加上刚才吃进去的酸苹果,让她一时有些反胃。
经过一番心理斗争,灵犀终于鼓起勇气问道:“玛莎...玛莎怎么了?”
“我刚才上山之前,看到萨库酋长一家人往玛莎家走,我偷偷跟过去看了一眼,隐约听到,,,听到...”海莉说到这里,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又继续,“听到萨库酋长他们说...在玛莎家门口发现了黑魔法草药。”
灵犀刚才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她也拿不准黑魔法草药是不是真的属于玛莎,于是继续问道:“在她家门口发现黑魔法草药?你知道是什么样的草药吗?”
海莉摇摇头,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好像是萨库酋长的妻子路过发现的,因为我听见是她在和萨库酋长描述事发经过,具体细节我也没太听清,我怕他们发现我,只待了一会儿就赶紧走了。”
玛莎在萨库酋长家门口撒黑魔法粉末的事情是秘密,灵犀不能向海莉透露,于是只好先应付道:“我先去烧些热水,一会儿我回去先告诉塔莎,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帮到玛莎。”
海莉用力点了点头:“那我...那我先去找海拉了,晚点再去找你和塔莎。”
“好,一会儿见!”灵犀说完,就跑着去烧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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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完水回到摊位,灵犀把一壶热水放在地上,然后就赶紧拉着塔莎往身后的树林里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塔莎一脸茫然,任由灵犀拖拽着她。
灵犀不作回答,四处张望观察周边的情况,确定没有第三个人躲在附近后,才急匆匆开口:
“刚刚我遇见海莉了,她说刚才看见萨库酋长一家去了玛莎家,好像是因为萨库酋长的妻子在玛莎家门口看到了黑魔法草药。”
塔莎皱起眉头,脸色有些难看:“黑魔法草药?怎么可能,玛莎不可能把这种东西放在自己家里。”
“海莉也说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塔莎,我问你,玛莎是从哪里学来的黑魔法?”灵犀想要知道更多内情细节,只有这样才能抽丝剥茧找到帮助玛莎的方法。
塔莎抿了抿嘴,说出一个惊掉灵犀下巴的答案:“她是跟克布齐村大祭司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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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克布齐村和萨库村还没有分家时,克布齐村大祭司还只是一个寻常村民,每天过着平淡如水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她自小跟着父母上山挖蘑菇,所以对西伯利亚的蘑菇种类知之甚多,平日里偶尔有村民误食了毒蘑菇,都是她去给村民治疗解毒,所以村民们也给她冠上了蘑菇医生的美名。
在塔莎两岁那一年,正值秋祭,村里发生了蘑菇群体中毒事件,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了克布齐村大祭司,认为是她偷偷把毒蘑菇混在了秋祭仪式后的食物里,甚至还有三个村民因此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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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讲到这里,灵犀倒吸一口凉气:“后来查清了吗?真的是她在食物里下了毒吗?”
塔莎摇头:“要查清这事儿实在是太难了,到了现在,还是没弄清楚那年的毒蘑菇是怎么跑进食物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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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秋祭上吃了东西的村民一个接着一个病倒,但中毒的症状十分统一,说明大家都是中了同一种蘑菇毒。
情况十分危急,克布齐村大祭司不顾大家对她的指责和辱骂,只是一言不发地轮流给大家治疗、煮草药解毒汤,这才把村民们从生命危险的边缘给拉了回来。丧命的那三个村民本身有基础病,所以才没扛住蘑菇的毒。
尽管如此,这次风波以后,克布齐村大祭司还是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萨库酋长要求所有的村民都不能与她来往,称她是黑魔法师,故意让大家中毒,又假惺惺去解毒救人。
萨库酋长还要求她不得跟其他村民交换食物,也不允许她在下午五点后出门,她就这样一直孤独地一个人生活着。
克布齐村大祭司那时候就住在玛莎家隔壁,玛莎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所以一直在暗地里帮着她,给她送食物,趁着天黑去她家陪她聊天,就这样,她们成了星光下的秘密挚友。
再后来,萨库村和克布齐村分家,克布齐酋长带着大祭司搬去了山那边,这才恢复了她的正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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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听完故事,心里一阵唏嘘,霎时间都忘了自己把塔莎拉到树林里来的目的。
她想起克布齐酋长躲闪的眼神,和不苟言笑的表情,原来都是她的保护色。
重新整理好心绪,灵犀轻咳两声:“那...那玛莎怎么办?你刚才说,她不会把黑魔法草药放在自己家里,意思是...意思是她真的有私藏这些草药?只是没放在家里?”
塔莎的眼神有些飘忽,看着远处,不确定地答道:“说实话,我也不确定她有没有私藏这些草药,我只知道克布齐村大祭司教她黑魔法,是让她紧急时保护自己用的。”
灵犀转念又问道:“那你知道她上次在萨库酋长家门口撒落的黑色粉末里有什么吗?”
塔莎摇摇头:“我对黑魔法知道得不多,只懂个大概。”
“那...你觉得我可以回去问问大祭司吗?”灵犀本来想问,可不可以直接问克布齐酋长,可仔细一想,还是保险些,去问和玛莎相交甚好的大祭司更合适。
塔莎微微点头:“晚点我先回去看看情况吧,如果萨库酋长真的为难了玛莎,你再去找大祭司也不迟。”
“如果萨库酋长真的要追究责任,你知道他会怎么惩罚玛莎吗?”灵犀对村里的刑罚知道得不多,于是问道。
“比较常见的就是禁足,比如下午三点后不能出门,毕竟玛莎也没有对别人造成有实质性的伤害,不会有太重的处罚。”
灵犀松了口气:“那就等你晚上回去打听清楚状况了,我们再决定下一步。”
说完,两人便走回摊位,也把心事暂时放到一边。
来往的村民越来越多,停留驻足的村民都能分到一杯酸奶或者一杯金盏花茶,期间灵犀还会和他们闲聊些日常生活的琐事。
摊位前好不容易清净下来,灵犀正准备休息休息,就看见汗巾大哥又端着杯子走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能不能给我倒一杯花茶?刚才说话说累了,嗓子都疼了。”
灵犀二话不说举起茶壶斟满他的杯子,又搭话道:“对了,汗巾大哥,假如我要和塔莎在后山上组织一个固定的早集市,你会愿意过来换东西吗?”
汗巾大哥喝了一口花茶,乐呵呵应道:“当然,你们这是在计划什么了吗?”
灵犀挤挤眼睛说:“现在就是有这么一个想法,到时候如果安排好了,第一时间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