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清辉无情地自你头顶浇下,点亮你眼前的睫毛,扭曲你目中的景色。而创世神微妙的视线仿佛从你看不见的角度渗入,为其添光,显得渺小的你无处遁形。
但你不会低头。
“您的问题理顺了我错位的记忆,所以我又清楚了一件事。”你还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也随着你的生命流出天平。
你对上他的目光:“囚犯咒骂此名,魔鬼为其喝彩。”
他无暇的脸上拂过极浅极淡的笑意。你不确定是哪个关键词触动了他,又或者都有之。但你能得出两条结论。
第一,创世神不关注记忆梦境的内容,怎么不算松弛感呢。
第二,符合囚犯和魔鬼共同敌对的存在,结合他刚才难绷的反应,Michael很可能就是他的本名。
你微微垂眸,等待他的回应,也许是指令。
“那我也说点什么好了。”他却俯下身对上你的眼眸:“你的脸上在闭嘴,但你眼睛却在说——Michael是你的名字。”
你感到深入骨髓,久违的恐惧。
他能听到你的心声吗?毕竟他是全知全能的创世神,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那你遭遇的一切,他的视若无睹,到底算什么?自圆其说的谎言吗?
原来从一开始,你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他玩弄,等待静默的终结,空白的回归。
“所以,”你无力地挤出笑容:“Michael是你的名字吗?”
“是啊。”米歇尔温柔地用手指抚平你下沉的嘴角:“你笑起来怎么和哭一样?”
“那我不笑了。”你闭上嘴,已经无话可说。
“放手去做吧。如果不笑是你的保护色,又何必去伪存真。”
你无力地站起来走到天平前,下意识看了眼高大的白塔,然后低头什么都不去想,等待宿命的到来。
“这么快就投入下一场记忆吗?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他虽然这么说,却使悬浮石的画面复苏。
你不语,闭上眼睛,忽略一切,忽略你和他……才怪。
你的猜测,梦中声音的许诺,你的转变,这些在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中又能做出什么举动?他包容你的一切反应,又是出于什么心态?观察你的多样性吗?事实证明他很成功,你现在会胡思乱想了,你知道你要结束了,也许还能当花海的养料,你的一切和它们的颜色一样,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你在黑暗还未察觉的黑暗中闭眼,悲怆破土而出碾压你沸腾的心海,激起千尺高的浪潮驰骋光所照不到的地方,黑烟升起,再用最后的白光将你虔诚地埋葬。
笑死,你有心吗你?那里只有埋在坟墓之下的深渊。随着苦涩的土渣混着细碎的玻璃填满你的身体,你终于意识到——你就是那株被肢解,用以战胜死亡的植物。
你反悔了,你想要抓住什么,你不想死。
你的世界起初是黑色,
而今是一切。
……
凹凸大厅娱乐区,
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表象,是掩饰风起云涌,引人入局的保护色。
“停牌。”对面的闲家桌前堆着五十枚筹码,最终的牌是3,6,Q。
我缓缓翻过暗牌,细细品尝命运赐予我的甘美果实——一张J,旁边的明牌是K。
充当荷官的裁判球在旁边汇报:“20点,庄家胜。”
我笑着将50枚筹码——也就是50W积分纳入怀中。闲家的哀嚎与崩溃化作饱腹的佐料,温暖地流入我此刻沸腾的心间。
作为我,献祭给命运最高规格的祭品……祂会喜欢的,我知道。
“来一局?我坐庄。”
那是一个刚刚用积分换了10枚筹码的黑发女人,一看就是新人,还是妄想一步登天的博徒。
凹凸大厅娱乐区昏黄的光线如蛛网交织到每个角落,我看不清她的具体样貌,但在场的所有人哪个不是有着颓靡的醉酒共性?尽管我还没在她的脸上见到。我很快会教会她,娱乐区的腥风血雨可一点不比主战场轻松。
“请便。”我非常愉快地和她交换位置,带着所有积分换的200枚筹码。
她平静地说:“您真是平易近人呢,娱乐区战无不胜的明星选手,靠高超的技巧和天选的赌运跻身前列的大赛第二。”如果不是她的语气过于平和以至于有点真挚,我会以为她在阴阳怪气我出千……谁知道她是不是呢。
“我只是想平等地给每个人获胜的机会,就像创世神平等地给我们改变命运的机会,让我们在此相聚。”
她的脸上拂过极浅极淡的笑意……真装。
“请闲家下注。”裁判球说。我大手一挥,200枚筹码整整齐齐推到桌前。
“您直接all in,我的积分可赔不起。看来您是铁下心要给我上一课了。”她垂眸笑了笑,尽管笑容很拙劣。
裁判球游刃有余地说道:“如果出现您付不起的情况,您可以与选手协议其它东西的交易。”
她点头表示了解,问我:“好的。那么,您想要的是?”
“你的眼睛。”我恶意满满地说:“秀外慧中的女士,从我第一次看到你那双紫龙晶般幽深的眼睛,我就深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我想摘下它细细观察,研究它是否真的有魔力。”这话其实不假,我确实因为她的视线,心中的暗潮掀起了本能的涌动。
倏然间,我听到潮声的此起彼伏,我感受死水的疯狂蠕动,它像深渊慷慨地爬到我最深处的灵魂,粉碎,重组,吞噬,融合。这些都使我大喜过望,因为它们逐渐从我身体各个角落里醒来流动,最终一齐占据我的心灵,汇成超越一切认知的一句话,一句只有我和祂能听到的话——
「不择手段,让她输」
「系统大人,您出现了!」我在心里五体投地,大声呼唤祂。让我死而复生,让我战无不胜的主啊!我必不辱使命,叫她知晓何谓义人的道路。
她假装思考,很快同意。我想她早就是等不及了,就像我一样,我非常了解我们这种人的心理。
我的两张牌是4,J。
她的明牌是7。
“要牌。”我的新牌是6。由于这局她指定A作为11点,我无法再凑到21点,只能点到为止:“停牌。”
“您和上一局一样,都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20点呢。”她在翻牌前意味深长地说。
这是在说我出千吗?我感到恼火,摆出一个阴阳怪气不亚于她的微笑:“然而,那只是输得倾家荡产的博徒们临死前最后的幻想,我们的世界没有所谓的幸运女神——只有在我心中的唯一真神。”
那就是系统大人。
上一世,我在凹凸大赛因为21点把命输给某位选手,是祂出现在我濒死前的走马灯中,用祂的右手牵起我的手,撕碎虚假的帷幕,关上黑暗中最后的黑暗。
然后,我回到了凹凸大赛的起点,在祂的恩赐下成为预赛第二,很快,很快我们就可以一起完成祂的大业——到那时,一切都会如每一局的牌一样,完全更洗。
“一针见血的见解。”她翻开暗牌,是一张9,她必须再要一张牌。
在那之前,她说:“但多一份寄托也能算静默隆冬的火柴,至少有渺小的火光与热量。”
“那实在是太微乎其微了。我只能说,只有被完全抛弃的末路之徒,才会相信这种情况。”
她没有经过裁判球的手,直接拿起扑克堆上的第一张牌。如同被砸碎鱼缸,放光凉水,在烈日下一览无余的金鱼垂死挣扎,等待渺茫希望的降临。
废话,她当然赢不了。
因为我的系统大人,会更改她拿到的所有牌。
“那你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她翻开那张牌,右手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它的边角——那张黑桃5在须臾间化身被万丈光芒缠绕的黑色长矛,一击即中劈开枯萎的蛛网,凌厉地刺穿我的一切。
“21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