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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六十二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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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四。”

“三。”

“二。”

“一。”

顾相以的耳朵接收到了倒数的数字,从五至一,秒数停顿的距离留下了让人思考的时间,只是他没有去在意里面可容纳的无限遐想。

导致“砰”一声,听到声音的时候,子弹正中了在主位上的秦琼斯的心脏。

枪声、击杀、爆炸的消息,让在座的人们通通都站了起来。慌乱是会被传染的,在疾病未到来之前,它是唯一能够献给人类的土壤。

如果能够确保爸爸和在场人没有事情的话,顾相以或许此刻还能在这片土壤上栽种些什么,可他无法确定下一步是谁先死。

父亲要是先死,也能撒撒种子,当做是庆祝爸爸“丰收”的礼物,可如果是自己或者是爸爸先死,不可能!

顾相以从未来来到现在的人儿,金手指就算没有开全,也开了一根。

爸爸是在自己十岁的时候去世的,而在自己的十岁之前,正是他的寿命长胡子的日子,无人手中有剪去寿命胡子的剪刀。

尽管再确信,也不是已经过去的经历。

生活是瞬息万变的,顾相以不知道这一枪要把他们变到哪里去,哪怕心里再想趁此机会、找到空隙杀掉父亲,也不会对此有期待。轻视不得接下来他们遇到的危险,不仅仅是针对父亲的,也是对着自己的,只有自己平安,才有抬起手击杀父亲的机会。

顾相以没有站起身子,只随着对面三个人,爸爸、父亲、玖十的视线,也是自己的视线,看向大门口。

不同于他们顾忌对方手中有枪的谨慎感和紧张感、终于来临的求知感,自己的眼中出现的是,大约是不解、又约莫是恍然大悟、还有略微有些对于自己的无语,甚至有数不清的……

‘你这小同学,牙口挺好的。’

‘小同学,又见面了。’

‘小同学,需要我帮忙治疗吗?’

“小同学,我找你好久了。”

顾相以转过身,望着前方嘴上说着好久话的人,缓慢地向自己走来。

他的着装不是昨日的牛仔风,换上了足以和童泰禾宫相配的王子装。

通体一身白,宛如在身旁散养着幽灵,忧郁难耐的气息渗透到周边的墙壁里,拴着它们将颜色调淡,他用他的容貌说着,这里只有一种颜色能够出类拔萃。

浓颜系的脸蛋,碰到了顾相以这个视力很好的人儿,随着他每走一步,都化上了一层妆容,直到走到身边,妆容完成。

顾相以的脸颊微鼓,强忍着不适将口中的呕吐物咽下去,避免窜味,也为了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捂着嘴巴开口,“你先等我一下,我去趟卫生间。”

要吐。

自己吃完饭还没有吐。

哪里方便和人说话。

这并不是必需要做的事情,更不是不吐干净胃里的食物,就展开不了接下来的时间。

他吐与不吐,时间都在走,顶多就是咸宰想跟自己说的事情会被时间小小地折叠、困住一下,等自己吐完了,事情自然会被时间放出来。

先一步知道、晚一步知道,区别在于自己当下是否痛苦。

秦绯说自以为是的为自己好,反而造就了自己的另一份必须要承担、躲不过的痛苦。

在他规定的时间过了再去呕吐,三十分钟?或者是十五分钟?再再往小了缩,五分钟,五分钟的时间内能消化完食物吗?消化不完,所以在三十分钟内能够消化一点是一点。

只可能三十分钟,那呆子不敢一上来就一个小时起步,他怕自己死亡,更怕自己出问题,想要跟随着自己身体的承受力逐步往上推时间。

可在他阻止的三十分钟内,顾相以的身体里面在经历着一场有关于食物地屠杀,那些被自己咽下去的食物,变成了火、刀子、锯子,以最锋利的牙齿,恐吓着、吞噬着自己。

顾相以清洗着口腔,他自认为为数不多的寿命幻化成了一条小鱼,在人造的海洋里面游来游去。这就是他对于秦绯说的态度。

不管秦绯说在不在自己的身边,阻拦不阻拦自己吐,都不会给自己带来一丝的压力。

顾相以在顾家经历的一切,让他被动地接纳了秦绯说、不止是秦绯说,任何人给予自己的选择,但游在他口中名为寿命的小鱼,去留由他决定。

顾相以再三吐掉口中被涮得很干净的清水,用毛巾擦掉嘴唇上的水渍后走出去,让站在门口等待的咸宰进来。

“我有点口渴,能借你的房间喝一杯水吗?”

“随意。”这是秦绯说的房间,顾相以不大熟悉他所居住的环境,就算是自己在这里住过,也是秦绯说忙里忙外的,有他在,自己自当与这些家具无缘。

帮不到咸宰,倒是能看着他,让他随意地喝水,可没有让他随意地动房间里面的东西。

好在,他是个有礼貌的人,只是让自己的眼睛动了动,还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冷在了旁边后,从身旁拿的背包里面拿出医药箱,开口,“你坐在床上,我给你清理一下伤口。”

昨天拒绝了,是顾相以会去医院,今天既然有人帮自己换药,就不用自己来回跑了。

顾相以脱掉裤子,比咸宰说的多出了一个步骤,不仅让他规规矩矩的话语中多出了意想不到的一笔,更让他的心间出窍了嫩芽,挡住了视线,礼貌地不看少年的动作。

顾相以把裤子脱了、叠整齐放到脚下的毛毯上,一动就出血的身体早已经成为了习惯,不理它,眼睛盯着咸宰给自己包扎伤口,问他,“你来找我,只是为了给我包扎伤口的吗?”

“不止,我昨天连夜做了护膝,你戴上后就不用担心磕磕碰碰会让伤口更严重了。”

“我个人是不会做与磕碰有关的行为的,你对我有此举动,是接下来对我们做的事情会令我们受伤吗?”

“难道我看上去不像是个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关心你的好人?”咸宰能想象到眼前的少年对自己这个陌生人地防备,没有想到的是,他是真得无畏,感觉一个人有问题就将试探摆在明面上,可见这个人很有底气,偏偏,这一次他想错了。

顾相以想要的是,“我们或许有合作的余地。”至于关心,不会想到,在完全不适应现在这个时空生活的顾相以,还按照在顾家的方式生活。

在顾家,无论什么时候受伤的自己,都有人随时待命,所以,他不奇怪为什么会有人给自己疗伤,只会陌生看到自己受伤无动于衷的人。

“纵使你说了一口流畅的普通话,掩盖住了口音,但你无法改变你的身体。”顾相以大胆地说,“你的手指处有不同厚度的茧子,食指、中指、无名指更甚,你在船上、昨天夜里,我见到你的时候都戴着手套,今天不戴是要开展你们的计划了吗?”

“再说下去,我可就把你打晕了。”

这是一句威胁的话,可咸宰偏偏是笑着说的,直到顾相以开口说:“你从不简单的地方来,我能不能向你讨要一支不简单的东西?”时,表情有了严肃,“你想杀人?”

“嗯。”顾相以这一声不同于他以前的语调,本就是在万人面前自得万面镜子的恪守本心音,现在在遇到第一万一千一百零一个人的时候,自动变为了人形,与那人面对面地正式交流。

“犯法。”咸宰的一句话,实诚地缩缩减减也就是两个字,压不住顾相以语气中首次有得开心和期盼。因为他说了一直想要做到的,光是想到父亲有可能会死,就已经很开心了。

尽管他知道,这是过早得开心,但他不介意,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因为在他的心里,杀死父亲是必定要完成的事情,只是时间早晚。语气活跃地回应他,“我和他一同死掉,就不犯法了。”

“不能杀人。”

“你杀过人吗?”

这句话换了旁人听到了,顾相以现在已经成为笑柄了。咸宰不同,耐心地给他的膝盖一圈圈缠着绷带,小心翼翼地勒紧了两个人的呼吸,与自己、也在与他说。

“杀过。”

“你杀的人,都是有罪的人吗?”

“做过违心事、说过违心话、杀过无辜人。”天意如此,在咸宰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让他包扎好了顾相以的伤口,也让他能抬起头来,直视少年的眼睛。

话无情,人的眼睛里面留着情。

顾相以的眼睛里无情,想以这种状态让面前的人不再是这般温柔、维护、想留有一片净土、因此,才什么都不能说的模样。

可惜,青年没有露出一丝马脚、也不见血气,为刚才那番话覆上了一层美丽、轻飘飘的雪,这是不应该的行为,却让顾相以也跟着欣赏了,平淡地说出来。

“你说你杀过人、又相安无事地在我的面前,便只可能是凝望之地的人。”

顾相以在地图上看到过这个地方,也听过地理老师的讲解。二十五年前的凝望之地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甚至都不知道人家叫不叫这个名字,想到便说了,能得到肯定,也是一个有用的消息。

咸宰不想让他知道,就不用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了,在心里估量过让他知道无伤大雅,提前给他透透底。

“这件事情,你能答应我不往外说吗?”

“嗯。”顾相以不说,只是好奇,咸宰口中说的抢劫是抢什么?钱?人?还是默契的人?贩卖人口吗?那要默契的人是为什么?他对一个永远都不会去到的地方没有深入地了解过,仅限于知道,干脆诚实地问。

“你来这里抢劫什么?”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咸宰没有直接拒绝他,反而留下了一点的余地,不是因为想要告诉顾相以一些消息,只是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完成。总是要说话、不冷场的,闲着没事找个话题,也享受一下闲话。

“有默契的人。”顾相以说,“你既然为我做护膝,就应该能想到,我会猜出来你们想从童泰禾岛带走的是在qp灵魂契合软件内匹配成功的人。”

顾相以任由他对自己受伤的膝盖施行保护措施,看来接下来会是一场无关血肉的硬仗,不然,不会给自己打造的护膝里都藏着钢板。

钢板四四方方不透风地围是害,伤口是需要透气的,但随着膝盖弯曲的钢板上有小孔,再包裹成普通、让人看不出一点端倪的护膝,是保护。

不看这些,看钢板与自己皮肤接触的中间还塞着棉花就能看出来,“你人不坏。”可顾相以还是想不通,“你对我做这些,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也该问了,面前的人不是顾家人,保护自己就会有原因。

受到秦琼斯的嘱托?

一个连侄子在医院里面都不会问一句的人,会对一个陌生人上心吗?

要不就是秦绯说?

顾相以第一个排除的就是他,如果真是他安排的话,现在的他还未度过危险期,只能提前计划、提早做准备,那就要先知道秦琼斯的计划,才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人。

可他说过,不会对自己撒谎,虽然顾相以不信誓言,但秦绯说值得一信。

不是因为秦绯说如何如何,是顾相以不在乎、对他没有高期盼,所以他无论真诚还是欺骗,都与自己无关,于是,信任就是一场开卷考试了。就是有一点不喜欢。

那个呆子发的誓言,要是天打雷劈啊、不得好死啊,顾相以管他,只当是过家家,可他偏偏说生命随自己终结,一点儿都不知道珍惜自己,这话是能随意说的吗!

看在他生病的份儿上,顾相以没了继续吐槽的心,在心间为他挂上了平安符。

“如果不对你施加保护的话,依照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你到达不了凝望之地。”

直白的信息,让顾相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想拿手机的手停留在空无一物位置上的上空。手机放在床边,那就一定不会记错,现在不在了,能是谁?

顾相以看向咸宰,没有向他要个说法,等他自己说。

“你的手机暂时给我保管,随后我会让你交给你信任的人,从现在开始,我会陪着你在这个房间里面,直到宴会开始。”

“既然你监视我,那我就随意问了。”顾相以根据当下的情况做出调整,出不出去外面,对他来说意义不大,对这些人意义非凡。如果他们所害的只有自己,顾相以随他们,可是他们要的是匹配成功的的人,就要重视了。

“你们抢我们去凝望之地是为了什么?”

“教学。”咸宰给他佩戴好护膝后,站起身子,坐在他的身旁,摊手,“给我手,你的手也需要保护。”

“危及生命的教学。”不然,他给自己的手戴露指拳套,里面依旧有钢板是为了什么?

再具体的,想必也是问不下来了,顾相以的心里认定了他们和秦琼斯是一伙儿的,不明知故问。

“你们?”咸宰听到他说了好几次的你们,轻笑,“你只见了我一个人,就一口一个你们,我们果然还是太显眼了。”

“你们为了掩盖住自己手上的枪茧,选择佩戴上了手套,一个两个看不见,三十四十个忽视不了。”这些信息源于姬缙,观察入微,记在了调查问卷上,才能让自己现在有话说,“真正令我怀疑的是,昨天岛上还有佩戴手套的人,今天就全部消失了。”

一段已完,开启下一段。

“游客这么多人,如果全部失踪的话,会引起国家的注意。所以,秦琼斯要从这些游客中筛选出最默契的几对,昨晚强制同吃同住、今天抛硬币,都是为了缩减人员。”

“这些在计划之中,你保护我是在计划之外,为什么。”顾相以想知己知彼。

“我本来就是一个良善、见不得别人受苦的人,小同学,在这点上你可以信我。”

“杀过无辜人的良善之人?”

咸宰耸耸肩,他像是混在人群中与人类找不出一丝不同的“杀人犯”,除非杀了人,否则很难怀疑他的身份,提起杀过无辜的人,轻描淡写地笑笑,“这不冲突。”

“你在杀人的时候,也是这么温和吗?”

咸宰抬头看向他的这一秒,在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雾气,就好像自己曾经所经历的一个冬天。

同学们都在期待初雪的来临,漫天的雾气先有了阵仗,才能迎来雪的光临,可偏偏,雾气一请再请,都不见雪。

在初雪未来临前,雾气一直受着人们的期待,在答案没有出口前,顾相以的眼睛也会一直望着你,如同等待一场雪落的不令人厌恶、抗拒。

咸宰散了雾气,直见雪,“想问什么,直接问我就行。”

顾相以看上去一直都在提问,但在他的心目中,真正想问的不过就是刚才那句话,见了雪,方才知雪是何形状。

“你会有两面吗?杀人的时候一面,不杀人的时候又是一面。”

“如果你露出杀人的一面来,我会知道你是个危险的人,会自行考量是否与你接触,可你现在这一面,让我不知道你是想保护我还是害我,我做不出防备。”

“我如果不做出措施,那么在你害我的时候,我毫无抵抗力,多面是否是人们之间心照不宣地欺骗?”

这是顾相以一直以来搞不懂的问题,也无法改变的现状。

父亲如果将家暴时候的那一面展露在爸爸的面前,那么,爸爸就会知道,父亲不是好人,也会远离爸爸,而不是被骗到无救的地步。

顾相以没有办法去控制一个人的思想,只能笨手笨脚地用一命换一命的方式重塑结局。

他好奇多面人的想法,恰好在这里逮住了咸宰,想深入了解一下,听听他们内心的想法,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解决的方法,说不定能用上。

在顾相以认真的模样下,咸宰都不好意思作弊了,也羞愧于拿话去搪塞他,虽然自己不会这么做,但,“我来到这里是有任务的,如果我承认我杀过人,或者就像你说的那样,满身的恶意,我不仅完不成任务,甚至连自己都无法保全。”

“你见过人类多面的恶,才会觉得人类只有一面是善吧。”见过世界上的恶,才会想美好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对于世界有高期待、高要求的人,又何尝不是想弥补一下曾经受过伤的自己,可是啊。

“多面,对我来说是幸福的,它不全是恶,就比如,有人觉得活着很美好,你却独爱死亡,那令你幸福。你需要一面来趋利避害,那也一定有人需要佩戴上多面的面具生活,这不是简单的我愿意就能去做的行为。”

“不懂。”顾相以能听懂他话中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不是不想明白,是明白不了,愿意为什么做不到?自己想要一面,自己就能够做到啊。

但没有继续问他和反驳他,从这里开始自己就已经不懂了,接下来的话肯定更晦涩难懂,看到咸宰走了神,问,“现在的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现在都流行将没有和人接触过的小天使放入人世间吗。”

顾相以转头,这是从咸宰进来房间里面的第一次不看他,偏移了视线,盯着自己的膝盖,打算在膝盖上种植物,种……含羞草。

他轻轻地晃着双腿,没有使用半分的力道,不会让伤口有过需要它们痛一下的念头,摇晃着咸宰刚才的那句话。能明白什么意思,自己的确是没有和人接触过,有了一句实话,顾相以就不会怀疑接下来话的真假。

小天使,是什么话?什么称呼?

顾相以没有听过此类的话,不会觉得这是能够用来形容自己的,也不细究,人的话总是千奇百怪的,不会回应,就不回应。

原来,美好是能用来形容人的。

咸宰这样子想着眼前的顾相以,他摇摇晃晃的身体接收到了晌午阳光地逗留,随着清风一起祝贺的铃铛声安享太平盛世,光这一幕,便是世间独一无二地际遇。

静静地与他待在一起就是一场安心地奇袭,咸宰闭上眼睛,安稳地嗅着阳光、房间、身边人的味道,这是凝望之地没有过的午后。

听到身边人“砰”的一声倒在了床上,咸宰闭上的眼睛搭配着笑容供阳光食用,身边人的昏迷,比他醒着都让自己舒心。

咸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倒在床上陷入沉睡的顾相以,睡在阳光里面的温度是不需要被子增加的,但他这一次睡觉的时间会长。

咸宰站起身子,将床上的被子拉过来,盖在他的身上,让人儿像个肉夹馍摆件一样,金灿灿又暖洋洋的。

消灭床边的小茶几上面被他喝了一半的水源,等他醒了,他就是指控自己在水里面下了东西、纵使他昏迷的人证,就算是没有物证,咸宰也会承认。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听到的人不能往外传达。

“你一个人昏迷是不是好孤单的啊?有我陪着你,你就不会孤独了。”

这是谁?

顾相以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后回到原位,还是看到了前方构建简单的木屋,除此之外一点可以通过环境获得的信息都没有。

顾相以走向前,刚刚踏出一步,天色霎那间变暗了,也开始了涌动,像是一条有目的的河流。

顾相以跟着它流淌的方向转身,眼前所见的是一片海域。

一位身穿着鹅黄色卫衣,明媚的青年发着光进入了天地一色的环境中,从自己的身后、旁边跑过去的时候,顾相以闻到了他身上的草木香。可惜,人跑得快极了,几乎是一闪而过,不给人暂停的机会。

顾相以不是一个让人为了自己停留的人,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青年奔向前方的海里。

大海没有意外的话,都是同一片得相似,再加上身边没有建筑,根本分不清这里是哪里,直到面前的青年从海里面捞了一手的月亮,熟悉到好似自己刚做过不久的动作。

从他指缝间流下的月光里,让顾相以看清楚了这里是童泰禾岛,也是随自己的幻想所变化的梦境。脑海里面想着童泰禾岛,周遭的空白就有了童泰禾岛的色彩,只是这里是一个存在于海边的晚上,天地愈发有着的渐变色,突显出来了人类的纯色。

顾相以坐到岸边,托着下巴深深浅浅地出神,梦境里面的自己,似乎才像是一个正常人,没有了痛苦,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改了名字?都不像顾相以了。

我疯了那么久,偶尔正常一次也是可以的。

好像有点明白吴晚期说的话了。

顾相以等他捞月亮结束后,歪着头,试探着叫了他一声,“杨作南。”

在海里面的青年转过头来,容貌在他用侧脸面对自己的时候,看得不完全情有可原,都用正脸面对自己了,还是看不清他的样貌。模糊一片、像是打了马赛克的五官,也不知道能不能说话。

“你是杨作南吗?”

刚才唤他的一声,虽然他有所反应,但有可能只是出于对声音的好奇,在本人没有明确的承认身份之前,顾相以不给他想他是谁的身份。

青年点头。

他就是杨作南!

“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面?”

“顾相以。”

顾相以转头,睁开眼睛的瞬间,看到的是咸宰的脸,直接求证,“刚才是你叫我的吗?”他完全没有刚睡醒的样子,反而无比得清醒,不像是睡了一觉,倒像是被拉入了另一个时空。

“你有向我介绍自己吗。”

那就是梦里的人叫自己了,海里面一位杨作南,岸上也有着一位杨作南,这和秦绯说的情况很相似。童泰禾宫里面有秦绯说,花园下方也有秦绯说,等一下!

顾相以想到了,硬币的两面不止是测试缘分这一个用途,还决定了,哪一波人在花园的下方!

有人在上面活着,就得有人在下面死着,秦琼斯想把人群分成两份,一份在凝望之地,一份在花园的下方,就看他想将人群包装成什么样子了。

秦琼斯、穗梨和面前的人,一定知道,自己估计马上也会知道了。

顾相以望着头顶明亮的灯光,上一次和天气见面时还是中午,现在就已经到了晚上了,这源于谁?看着咸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咸宰。”

“举报你。”

“啊?”咸宰歪着头,很难被一位小朋友吓到,也不会威胁一个小孩子,觉得他说话很有意思,笑着说,“你举报我什么?”

“给我下药。”顾相以在如此紧要的关头是不会睡觉的,可是还是悄无声息的睡觉了,还能是因为什么。

“我没有单位,你上哪里去举报啊?”

没有单位,那便不是保镖、雇佣兵之类的职业了,顾相以继续说:“秦琼斯,你为他做事,他一定可以管你。”

“我现在说不认识秦琼斯是不是有点假?”咸宰有闲情逸致逗他,说明,“可我真的不认识他,倒是听说过。这个人声名远扬,是个十足的大善人,我想为他做事,就怕人家看不上我,你要是有渠道,也带我一个。”

顾相以朝他龇龇牙,没有要凶他的意思,是在敷衍地笑笑,华鸣叶教的敷衍版本的笑容,适用于顾相以这个初学者。依靠着露出牙齿带动面部表情,这会呈现出一个僵硬的、没有灵魂的笑容。再不济,好歹也是笑容,华鸣叶让自己先学习简易版。

顾相以不知道自己的学习成果如何,不问面前的人是自己对笑容的表达可有可无,和面前人刚才那假模假样的一番话一样,现在才想起来装,太晚了点。

顾相以简单地笑了一下就把笑容收回去,这一幕落在咸宰的眼中妥妥确认了刚才的笑是敷衍了,完全想不到。在他笑的时候自然觉得他是在笑,再是零分的笑容,从他的脸上表达出来也是一百分。

如此说,对顾相以极其的宽容了,他其实笑得没有味道,甚至有一些不自然,和别人常笑的模样是不能比的。见多了真挚的笑容,如今一看这么生疏的,有很大的不适应。但能看出来,这已经是他拿出来的所有了,自当珍惜。

可当他转变了表情后,咸宰才知他不是拿出了所有,他是没有信自己的话,礼貌地敷衍自己一下,无奈地摇摇头,坐到他的旁边,跟他说。

“秦琼斯要邀请游客参加欢迎宴会,衣服是他准备好了送到人的房间。”

顾相以的眼睛被他的手势带到了客厅里面,无法不被那件衣服吸引视线,因为它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不是珍珠,是钱。

“衣服下午送来的,我忍了好久才没有破坏它的美感。”现在不会,等宴会结束后可就不一定了,因此,咸宰好心提醒,“里面穿件自己的衣服。”

“嗯。”顾相以一口应下来。

“你不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问为什么?”顾相以嘟囔的不算小声,没有故意给他说,只是没有小声过,控制不好声音的大小,“你在提醒我。”

“那看在我提醒你的份上,你能将衣服上的珍珠保护好,等我去摘吗?”

咸宰要自己在礼服里面穿一件自己的衣服,难道会有人抢礼服?一些珍珠,有什么可值得抢的,还需要自己的保护。顾相以不理解,尊重他没有答应他,只说:“你靠自己吧。”

“那我抢的时候,跟你说一声。”

“好说。”顾相以指挥他,“你从左边的衣柜里面给我拿出一套衣服来,辛苦你,再帮我穿上。”

咸宰不会拒绝伤患的要求,日常行动都是坐轮椅的顾相以,在身边有人的情况下,是不需要亲自动手的,他现在能享福一刻是一刻,接下来可是不留情了。

顾相以自己也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能休息一分钟是一分钟。

“你要穿宽裤子,窄了的话,会显出来护膝。”咸宰翻翻他柜子里面的衣服笑了,“这些裤子你都能穿,小同学,你可太瘦了。”

咸宰没等到他主动挑选要穿哪件衣服,心里大概知晓了他的目的是什么,试探要去的地方温度如何,那就随了他的心意,从衣柜里面拿出一件衣服转身,询问他的意见,“这件黑粉拼色的皮衣怎么样?”

咸宰看他同意了,拿着衣服隔空比照着他的身体,发现不出来端倪后给他挑选内搭和裤子,将所有衣物放到床上,用手撑开裤子腿,蹲在他的脚边,“包拿包穿。”

两个人一个伺候人惯了,一个被人伺候惯了,配合起来倒也默契,等穿上衣服后,顾相以朝他要手机。

“我不会透露消息的,你不放心的话,我允许你在旁边看着。”顾相以在明哲保身的情况下,才会想办法护旁人,还有手机。

他和姬缙问过整理住所的居民,他们说,在今天晚上游客就会入住,所以要抓紧时间将房间收拾出来。

顾相以在那个时候就想过,把爸爸送给自己的手机交给不住在童泰禾宫里面并且认识的人。

——姬缙。

顾相以信他的人品,起码在两个人的合作期间,不会对他有一丝的怀疑,也不会让咸宰为难。

咸宰见过他为了一个不相干,说是不相干,真是看得起他朝自己借匕首插了那位青年的胳膊一刀,还有那青年一拳抡出了十拳的架势。

既然两个人互相之间都默认这些伤害的存在,他还是会跳海相救于人,只凭这一点,咸宰信他的人品,但只建立在自己的亲眼所见上。

顾相以把手机放在秦绯说的房间里面,让姬缙趁着宴会的时间取上。

“你可以亲自交给他。”咸宰说不必如此麻烦,顾相以说,“我不信你。”

人能善,不能傻。

既然割出了童泰禾宫这块儿“孤岛”,那么,只用他求生就好。

是的,他后面没有带们。

顾相以可不想让除父亲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受伤,尤其、优先是爸爸。

顾相以看到正在聊天的两个人,走过去软软地插一脚,不是硬要插一脚的原因是,只要自己出现,爸爸的视线就会在自己的身上,甚至还会抛下父亲上前来接自己。

顾相以老是觉得,在这个时空里面飘落的一场又一场的花瓣雨,是会自行鉴别自己这个外来者,透过自己的身体落到地面上。不会落肩头、不会落眼眸,一丝香味,便是足够得温柔,能余十七年的时间。

直到看到爸爸向自己走来,才恍然发觉自己的想法竟是庸人自扰。

覃响能看到顾相以,就是上上签。

十七年间,首次获得的上上签,让顾相以罕见得激动、泪目,他想快速地上前迎接人,却被覃响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不需要。

这是爸爸第一次,在父亲和自己之间,选择了自己。

你看到了吗?

他说。

“相以以后去哪里都可以跟我说一声,我好上去接你,不至于让你一个人孤单地下来。”

“没有的。”顾相以摇头,“有个人陪我一起下来的,他有事先走了。”嘴上说着咸宰,眼睛可不送送他。

“相以不孤单就好,你的腿方便行走吗?要不要我背你过去。”覃响不看他的伤口,也愿意背他,只要他想,可是顾相以并不想,刚才他就是咸宰一路背下来的。

那人说:‘现在让我伺候伺候你,接下来我可是要对你坏了。”

‘欢迎。’

‘嗯?’咸宰转过头的这一眼,到顾相以说话的这期间,他眼睛里面的神色半分没有变化,轻轻松松地威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除了父亲……

在想到他的时候,顾相以才会露出不一样的神色,悲伤是最贴合他的情绪,让他的魅力如同坐了一部直达天堂的电梯,这是他擅长、也最是顾相以的情绪,简单来说就是在舒适区内。

“顾相以,盯着我发呆,你是讨厌我还是喜欢我啊。”

顾相以转移视线不看他,自然向右转的视线看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玖十,也就是从父亲的角度来说的左手边,和自己视角的右手边,更是爸爸和父亲座位的中间。

这是顾相以安排的座位,确保爸爸和父亲两个人都在自己的视线里,能将他们之间提前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可又不想让两个人坐在一起,临时把玖十拉了过来,以人为横梁隔开了爸爸和父亲,也给爸爸找了一个说话的人。

父亲无聊就找上了自己,在他试图和自己说话前,顾相以提前转移了注意力,让他找自己不得。

顾相以观察着厅里面的环境和座位数量,环境没有什么奇特、值得人去关注的地方。座位分为了三列,直接贯穿了宴会厅。他不数每一个座位两米的间距,数人才是最直观的,也能从每一个人的礼服上看出匹配成功的默契。

比如爸爸和玖十,两个人身上穿着的都是刺绣礼服,尊贵怜人、一针一线都是非凡的绣品,与两个人的颜值相衬,衣服和人都是满意的状态。

再比如,自己和父亲,自己身着了珍珠的十八辈在身上,父亲跟去挖宝石矿了一样,真金白银穿在身上,两个习惯了的人没有感悟,反而身边看过的人写下了观后感。

捡起一封是写给顾络尤的,捡起一封是写给顾络尤的,的确,顾络尤穿的这件衣服,任谁见了都会眼前一亮。深绿色毛绒材质的西装上以花丛为打底、宝石为附赠品,像是背部满是黄金的刺猬,只有皮肉最珍贵。

能将这件衣服穿出风采的只有顾络尤,无人能够压他一头,不管是身世还是样貌,难得的天之骄子,更有着敞开大门欢迎所有人光临的大气。

顾相以小气地收回视线,开始数着宴会厅里面到齐的人,一千五百二十二个人,加上最后到来的秦琼斯,是一千五百二十三个人。

穗梨呢?他没有跟着一起来吗?还是说他另有目的?

顾相以趁着秦琼斯正在和部分游客讲话,宴会还没有开始之前,站起身,立马被对面的覃响注意到了,他也站起了身,问,“需要我同行吗?”

“不用了。”顾相以不会想让覃响陪伴的,因为外面有声音,似乎是什么落地的声音,被这里的热闹围观了,却忘记告诉了喜欢热闹的人们。

顾相以的视线转了一圈,每一个人的反应告诉了他,只有他听到了,也或许他们听到了没有在意。他也是想到了在海里面差点死亡的穗梨,怕那道声音是他的,才选择出去看看。

“好,有什么事情及时告诉我,别让自己出危险。”覃响尊重他的决定,坐到椅子上,在看向旁边的时候,刚好看到玖十收回去了帮自己搬移椅子的小尾巴,轻笑着说:“你经常照顾人吗?”

“嗯,我经常照顾我的爱人。”

覃响听他这么说,脸上出现了为他感到幸福的笑容,光是听到别人说起他们的爱人,都觉得共感了他们的幸福。爱情应当是很美好很美好的东西,他浅浅地、礼貌地看一下属于玖十的幸福。

“你们结婚了吗?”

“没有,等我们的儿子出生之后,才会开始筹备我们的婚礼。”

“那你结婚的时候告诉我,我给你们提前准备贺礼。”

“我们结婚的时候,一定会让你知道的。”玖十的眼睛里面只有眼前的人。他笑得摇头晃脑的,像极了开场的拨浪鼓,满是童真和热闹。

这就是覃响,他没有悲伤的故事,因此不会有说上三天三夜的契机,只有当下给人提供的超越了一生的情绪价值,能让人快乐一生的人,也不会被人和快乐辜负。

好久没有见到笑得如此灿烂的覃响了,玖十情难自禁地抬手,手都已经捏上他的后脖颈了,摩挲了几下才装模作样地问,“我能抱你吗?”

“当然。”

覃响的话音刚落,就被他拥入了怀中,身体被玖十抱在了怀中,眼睛却因为他的动作,只能看向顾络尤的侧脸和他微侧到这边的身体,笑着对他说:“顾络尤,你这么八卦的吗?”

“当然。”

顾络尤耸耸单边的肩膀,学着他的话说。

覃响的笑意加深了,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动作。

玖十有爱人,自己不能回抱,这一个拥抱的用意在于什么,也不会使他多想。拥抱表达的不止有爱情,还有很多很多的情愫,但也要有分寸感,三秒的时间到了。

覃响想和他分开的时候,看到了顾络尤转过来的眼睛,看向的是自己后方的上空,刚想做出动作,整个人被塞进了桌子的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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