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相以的力气比不过他,识趣地收回手,靠在椅子上,小小地回了一句,“你又不吃。”
“我在和你说话。”
顾相以想做的就要做到,在他低头想吃的时候,站起身又推了盘子一下,让盘子打翻在他的身上,食物尽数被衣服给吃了,走过他的身旁去卫生间时,被拉住手腕,准确点是手绳,这比直接拉住手腕还难挣脱,只能站在他的身边,听完他的话。
“你转移话题,今天你为了避开我,和我玩捉迷藏,背着我联系他们,都是不想让我知道你有回童泰禾宫的心。”
“听你和那个人之间的聊天,说朋友还在那里,是为了覃响,你想保护覃响,可你去改变不了什么,只有告诉我。”
“明明可以不用面对危险,偏偏瞒着我、还跟着我来涣中南稳住我,你是怕我和二叔是一伙儿的,还是说你想借着岛上的危险,谋自己的事情,怕我跟着坏事才不告诉我。你笃定我会坏你的事情,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性了——你有性命之危。”
“你不是会玩捉迷藏的性格,也没有保护人的能力,知道有危险却不说,你是自愿的。你想让我,再说下去吗。”
人是个聪明、心细的,不知道是平常也这么心细,还是只在面对自己时有超强的敏感反应,希望不只是面对着自己。
“说到这里,你会让我去童泰禾宫吗?”顾相以不答反问,秦绯说说到这里了,没有往下说的必要了,他若是再聪明一点,说不定可以猜到顾络尤,或者已经猜到了,就在接下来的话等待。
顾相以不让这三个字出来,不想听,也不知道怎么说。
“你可以报警。”
顾相以听到了回答,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不让。
“你不顾危险也要去做的事情,对你肯定极其重要,可能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些。我不想替自己辩驳,让你原谅我接下来因为自私对你做出的举动,只能请你别心软,别手下留情,尽情地伤害我吧,这样子,你才能得偿所愿。”
顾相以站着、听着,身体没有动一分,却有了全身的肉挤在一起地粘稠、难受感。他也挺瘦的啊,虽然顾家每天都在给自己补身子,检查结果还是营养不良,怎么现在变成了一个占满整间房子的胖子一样,动一下都会撞到墙壁。
唾液在嘴里已经很久了,咽下去好似走遍了全身,小小地动作引得了他的关注,又消磨了一会儿时间,转身看着秦绯说。
顾相以不喜欢低头看人,纵使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秦绯说需要自己、离不开自己,依然是平等的,他不会像个高高在上的施舍者,随意地乱抛眼神,也不会像是神,无需抬手,就能撒下一束光。他只是个普通人,有着自己的自私。
“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这些。”顾相以半蹲下,与他平视,说出接下来的话,“我是为了这些而存在。”如果说他的存在是为了在这一刻能够回到过去救爸爸一次的话,他会开始不恨自己的存在了,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爸爸的第二次机会。
所以,他会自私的。
连生活了十七年的顾家都能舍弃,怎么会舍不得认识还不到一个月的秦绯说,只是顾家不需要告别,他们都知道自己活不下去,死亡是迟早的事情。
秦绯说不知道,不知道的人会有期待,而这份期待,顾相以曾经也幻想过,时间虽然短暂,可由千千万万个一秒站岗,也会觉得很长。
“如果,我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秦绯说这句话让顾相以惊讶到皱眉,这个想法真是另辟蹊径,让人哭笑不得,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出主意。
“你说的早点,在我的世界里,是在我有意识之前,我的记忆力很好,三岁往后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顾相以的记忆待机了一天又一天,偶尔开机了,肯定会记得住,且不会忘记的,尽管只有难过、悲伤、恐惧,却也是他的全部记忆。
“我想现在的年纪,遇到三岁的你。”
秦绯说想要如果,顾相以就陪他如果,浑然不提两个人年纪一样的现实。
“现在的你遇到三岁的我,我会把你当成怪哥哥的吧。”顾相以的嘴上说一句童话,心里想一想现实,顾家很严的,秦绯说可能会进不去,遑论见到自己了。
“为什么。”
“十七岁的我,都把你当成了跟踪狂,何况我三岁,会怕你的吧。”
“如何,你才能不怕我。”
顾相以这些年害怕居多,突然一说起不怕来,还真的回答不上来,三岁的自己想要什么,顾相以把难题抛给秦绯说。
“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三岁的顾相以,可以问问他。”连他自己,都不会为了各个年龄段的自己站台。
“我也想,见不到。”
还真不一定,按照年龄来说,秦绯说是能见到三岁时候的自己,秦绯说和爸爸年龄相当,爸爸二十五岁有了自己。顾相以跟他说故弄玄虚不会实现的话,说出来不是因为有用,正是因为没有用才会说,同时他也觉得很神奇。
“在另一个时空里,二十八岁的秦绯说,能见到三岁的顾相以。”
“真的吗。”
“假的!笨蛋不笨蛋,这话也信吗?”
“我们去许愿吧。”
没由来的一句话,让顾相以摸不着头脑,“啊?”
“落袋谷最高的山头上不仅能看到最美的星空,还有一棵许愿树,我想许愿,在秦绯说二十八岁的年纪,能遇到三岁的顾相以。”
“傻瓜不傻瓜!”又笨蛋又傻瓜,这怎么可能遇得到,在自己的视角上没可能,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性,至少他知道两个人不属于同一个时空。而在秦绯说的视角里来看,两个人同属于一个年龄段,时光倒流也见不到,怎么想的,笨蛋中的笨蛋!傻瓜中的傻瓜!
不过,顾相以同意了,偶尔笨一次,也挺好。
“最高的山头,是不是要爬山。”这是顾相以的担忧,也是他笨一次的底气,“我身子骨弱,不走一步路,你要是想让我陪你,你得背我,你还去吗?”
“去,我的身体很好,放心将自己交给我。”
确定了接下来的目的地后,顾相以先吐为快,等着秦绯说换衣服、清洗衣服、洗碗,这些生活顾相以没有看到过,别说做了。未来的科技很发达,不需要人类做这些了,他仅限于知道,没有见过,现在倒是看到了真人干活,好奇问。
“你家没佣人吗?”
“以前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为什么?”顾相以趴在厨房的窗台上看着他,秦绯说这个人就很难搞,洗碗的时候要时不时看自己一眼,顾相以不想他浪费时间,就在了窗户外面,让洗碗的人一抬头就看到自己,不需要扭头、转头之类的,节约时间。
当然,顾相以没有委屈自己,秦绯说也没有委屈到他,直接搬出了沙发,能够让顾相以肆意妄为。
“我能照顾你。”
“现在的你,照顾不了。”顾相以说,为了不产生误会,明着说,“我没有向你许诺以后,这只是闲聊。”别自己去到阴曹地府了,还有人间的人告自己违约的状。
“你写下来如何照顾你,我改进。”
“好啊。”如果按顾家的佣人们标准写下来,难保秦绯说看了不会打退堂鼓,觉得自己麻烦不再跟着自己,是杀人不见血的好办法。如果自己还有以后的话再说,现在不急,等秦绯说收拾完了背上背包上山去。
背包里面装得很多,有医疗箱和水杯等等,重不重不由顾相以感受,由秦绯说说了算。这个人为了能安心背自己、自己又不用背包,干脆雇一个人背包,刚打算下单,有人敲门。
在与华鸣叶分开的时候,互通了住址,他知道这里,找上门来,轻装上阵,活力满满,“你们这是要去哪儿?看你穿的运动服,不会这么心有灵犀地要去爬山吧。”华鸣叶又看向了身旁的顾相以,调侃,“你穿这么帅,是要和星空比较?”
顾相以简单的灰色卫衣,简约的牛仔裤,服装上哪里有什么不妥之处,这个人,要么是在逗自己,要么就是找茬的,“和你比。”
“那就比比,顾相以,输家答应赢家做一件事情怎么样?”华鸣叶扬起的眉梢烧着意气做成的燃料,窜红了眼前的风,说无聊,又吸引到了晚霞来观看,似乎也在比较,看的人脸颊通红。
顾相以请他来涣中南,是有事情要他帮忙,目前还没有开口,开了口又不确定他会不会做,现在他提出来这个机会,能让自己有机会把不稳定的因素提前扼杀,当然是同意的,不是说对自己的样貌有信心,是抓住机会,万一侥幸赢了,事情会变得简单很多很多。
“好啊,怎么比?”
“我下午在前往民宿的路上,看到有卖夜光星星贴纸的,我们购买一百张,在爬山的旅程中找路人评价,最后看谁身上的星星贴纸多,如何?”
“很无聊,不过能做。”两个人想赢的不是颜值,或许华鸣叶有那么一份攀比的心思在里面,但更多的是为了赢了以后,对方能答应自己做一件事情,都有事情想要对方去做,才会借着样貌的比较显出了心意。
“叮铃。”
顾相以先出了门,听到门撞击到风铃垂落的铃铛上面发出的声音,回头望向了秦绯说,他站在声音下,叮铃叮铃地响个不停,后退几步给他腾开空间,就算是不后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能容下三个人了,现在变成了五个人。
顾相以看他锁了门跟在自己的旁边,蹲下,作势想要背自己,先拒绝了,“平路,我还不至于没有力气。”
“我想背你。”
顾相以不和他争,上去他的背,旁边接手背包顺手的华鸣叶没有想到这一个顺手,让这两个人把背包给了自己,直接开口,“我把我的东西放在你们的背包里面了。”得到同意后放进去,单肩背上,跟在他们的身边。
“秦绯说,你把我们住民宿的费用付了啊?”华鸣叶问,他们居住民宿付钱的时候,工作人员说有人提前付过了,有人提前,都不需要想,这是秦绯说的家乡,除了他也就没有谁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点头,跟顾相以说:“你可真有福气。”虽说是故意说的,可也是很普通、没有恶意的一句话,怎么就让顾相以的眉眼间都挂了下去,跟有片小乌云一样,下的眼底都是雨。
“不愿意听啊?那我就把福气吹走。”
“不愿意。”说顾相以有福气,和真相太不符合了,等同于就是在撒谎,这也就算了,他上下文连接的又是秦绯说,更不愿意听了。
“你看我的手里。”
顾相以偏过头不看他,他又追到自己眼睛所转动的方向,跟小陀螺似地左右旋转。
顾相以决心不和他碰面,倔强到山脚下,还是碰了面,白色的风车入了眼,被风吹着正在旋转。
“你很幼稚。”顾相以不想看到他的幼稚,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没有福气,何谈吹走呢?万一把仅剩的其他东西吹走可就得不偿失了,躲避了一段路程后,在即将开始一段新的路程前,还是看到了旋转的风车,是个会喷水的风车玩具。
顾相以措不及防被洒了一脸水,不说什么,下一秒就是还击,抓住风车,一秒就将风车调换了方向,尽管华鸣叶躲了,耳朵上还是被喷满了水,掉落成珠。反击过后,将脑袋埋到秦绯说的后背,悄悄跟他说:“快跑。”
跑得太快了,好像华鸣叶会追一样,要是追了,是真的幼稚了。
华鸣叶甩甩风车上的水,举起风车,这是模拟自然环境的虚拟风车,他觉得有意思买了,按下按钮的那刻,是开盲盒的过程。
没想到白色的风车,模拟的是雨后彩虹,彩虹被风吹得旋转起来,隐隐可见,跑得快没影的人儿。
上山的路不像平路那般平坦,少说没有崎岖,那也凹凸不平,没有跑多久就让秦绯说停下了,顾相以记着和华鸣叶之间的约定,没打算跑到他真追不上的地方去,也没打算等他。
三个人最终的目的地都是山顶,一定会到达的地方,又是朝着一个方向走,若是旁人,顾相以会一起并肩行走,华鸣叶的话。
有他在、没他在,都是平常的状态,只是秦绯说背着自己上山,后者的眼睛不太好使,需要自己看路的情况下,不宜分散注意力,只好稍稍手动制止一下华鸣叶的出现频率了。
顾相以来到山顶后,看到了美丽的星空对人们的吸引力,很多很多的游客,也对秦绯红说的马拉松冠军、身体很好有了实感。
他全程下来呼吸均匀,步伐和力量都令人得体、舒服,让人没有半分不适的脚踏了实地后还有着像是在家里没有动的舒适的感觉。
“你说的许愿树在哪里?”
他一直看着自己,顾相以替他四处寻找,没有半点许愿树的影子啊,发出了在合理思考下的疑问,“是在其他的方向吗?”
“我的记忆中,是在这里。”
“两位游客是在找许愿树吗?”
两位被认成游客的人眼前出现了一位身着活力、轻快服装的绿发女子,朝气蓬勃,自爆了身份,“你们好,我是一名导游,这位弟弟的记忆是在小时候吧,许愿树早已经枯萎了,现在只有枯树还存在,喏,就是你们面前的这棵了。”
枯树长在山顶,是离天空最近的枝桠,在没有许愿带赋予的愿望后,神看到的,将会是人间最凄凉的一地。许是神心软,让天空多多关照老家伙,至此,风和日丽、大雨滂沱、晚霞余晖所有的景色,都会光临。
枯树无生机,光秃秃的树干、树枝长得潦草、吓人,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伤害不到人,它并不尖锐,因为它已然老去。
顾相以伸出手,拦住想往枯树上挂许愿带的秦绯说,秦绯说中途在摊上购买的东西都放进了背包里面,唯有许愿带握在了手里,未经他人的手,能看出对于愿望的重视程度。
“你许的愿望既然和我有关,其中也有我的一份,我不想用许愿带。”不用许愿带,就有点胡闹的意思在里面。
顾相以怕愿望实现,因为秦绯说许的愿望不是没有可能的,而他一旦有可能了,自己、爸爸、父亲可就遭殃了,必须要降低愿望实现成功的机率。这是同意跟他来就想好了的,包括用什么许愿,也决定好了。
“用你给我做的腰带。”
“我以为你同意佩戴的意思,是不会有摘下的机会。”
只是不想让他使用许愿带许愿的顾相以随意择出了腰带,没想一举两得,既让秦绯说许愿不成功,又让自己解脱了秦绯说做的玻璃球腰带,对自己完全没有影响,何来两得?只是单纯的除了腰带,没有什么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