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顾相以坐在了秦绯说看得见、但听不到的位置，即满足了秦绯说的需求，也满足了华鸣叶的需求。

“你想看烟花吗？我明天给你放烟花看好不好？”两个问句，就是为了勾出接下来的话，“前提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华鸣叶碍于不远处坐着的覃响，没有用话术坑到顾相以，不然就是等他看完烟火再提要求了，那时候，成功率好过于现在的百分之五十。

他一向都是如此做的，只有覃响是个例外，也只有覃响，是他唯一一位以真心相托的朋友。

“不必利用烟花，你说，我会答应你的。”

“因为覃响吗？”

“嗯。”

“看在沟通很顺利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这话别当着覃响的面说，覃响不喜欢别人以他为中心去看待、对待事情，他啊，希望且尊重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思想。”是华鸣叶做不到也从来没有的品质，比起每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未知的话，不如统一思想，最好没有思想，由自己来掌控更好。

“嗯。”

顾相以话少不是一天两天了，遇到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且听话的倾听者，正合华鸣叶的心意，正大光明、坦坦荡荡地表示。

“和我们一块儿来童泰禾岛的其中一位女生，叫梅怜，是我喜欢且正在追求的女生，我希望你和她保持距离。”

这便是华鸣叶想要和顾相以搞好关系的源头，让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产生感动的心理，再表露自己喜欢梅怜，让他不好意思接受梅怜的示好与告白，从而顾及自己远离梅怜，最后，皆大欢喜。

对他越好、效果越显著，这一点，华风岸从见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了，华鸣叶的哥哥不了解顾相以，还不了解华鸣叶吗？相见的第一面就看出了华鸣叶的心理，并告诉他注意分寸，却没有制止。

华风岸一向如此，喜爱也纵容着华鸣叶。

但遇到了顾相以，这个做再多也走不进他心里的人，华鸣叶自知对他好也是无用功后，又怕万一梅怜那大胆的性格给顾相以打直球，干脆趁此机会提前说明。在顾相以不知道梅怜喜欢他，又没有和梅怜有多接触的情况下，似乎没理由不答应这个要求，何况还有覃响在。

华鸣叶不想利用覃响，但架不住顾相以直接说了覃响，他都已经想好了，万一顾相以不同意就搬出覃响来，没想到在意料之中的同意了。

华鸣叶开心了，站起身子，拍拍顾相以的肩膀，他是个夸奖人的性子，也是个暗暗提醒的性子，“记住你答应我的，我这里没有反悔这一说。”

顾相以默默地点头，全场听下来也是浪费时间的空话，喜欢？恶心的感情，没由来的觉得玷污了耳朵，在洗漱睡觉前，着重地清洗了一下。

今天晚上，顾相以在秦绯说的房间里面睡觉，不想再次上演那天早上的一幕，也不想再让覃响给自己讲睡前故事了，口会干。更要克制一下自己，不能和爸爸建立起感情来，自己一个注定要消失的人，不希望爸爸到那时，为自己有一丝的悲伤。

他自己一个人，悄悄的、默默地消失在无人处就好，异常的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不要和正常的人建立起一丝联系，这是终将消失的人所不想打扰的世界和叨扰的人。

顾相以转过身，窗外的光亮刚好使他能看清楚对面睡着了的秦绯说，看似是睡着了，身体是醒着呢，连睡觉都不放心自己，还用绳子捆着自己，捆在腰间、一个死结，冲着这个动作，顾相以踢了他好几脚！

什么嘛！

竟敢这么对待自己！

一点都不尊重人！

但没有伤害到自己，顾相以也就顺着他了。

顾相以没有和人一起睡过觉，都没有和人在过一张床上，也就没有看过人睡觉。比起看爸爸睡觉总是回忆起未来爸爸遗体时的胆战心惊，和每时每刻都需要自虐提醒自己不能吵醒爸爸的动作。

看秦绯说睡觉，听着他的呼吸声，仿佛眼中看到了他的体温变化，清楚地知道，他只是睡着了，看睡着的人，竟然有一种安心感，替他安心。

秦绯说睡觉和自己一样，睡姿挺好，每隔一段时间动一次动作，这是顾相以已知、亲自感受到的第一次，也不知道他在调整动作的时候会醒，打的顾相以眼睛一个措不及防，慌乱地闭上了。

他可不想和呆子来一场深夜对视，那不奇怪吗？

闭着眼睛也感受到了，这个呆子半夜醒来都要试探自己的鼻息，一个近视眼还去探别人的鼻息，手指头都怼人中上了，这不是最恶心的。

最恶心的是，一个近视眼自知掀开被子也看不到腰间捆绑的绳子，直接伸手摸结，难免会碰到自己的腰。

顾相以觉得恶心，干脆睁开眼睛，“别碰我。”和呆子躺在一张床上已经是大发仁慈了，还想得寸进尺？想得美！

“也别看我，恶心。”

顾相以就是不想和他对看才装睡，指挥他，“转过去。”

还好呆子听话，也就只有这一点深得顾相以的心，还有一点……

“之前我打翻碗、花瓶之类的物件，留在你身上的伤口，好了吗？”介于今天晚上呆子送的礼物也深得顾相以的心，他来关心关心。

“我能看着你和你对话吗？和人说话不看人，不礼貌。”

“我允许你不礼貌，别转身、别看我，别让我觉得你恶心。”

“好。”第三世界不在意自己关于说话不对视的不礼貌，秦绯说自当是听他的，回答，“没好。”绝对不欺骗、糊弄第三世界，真诚以待第三世界，这让第三世界的内心泛上了愧疚。

顾相以只是恼秦绯说阻止自己吐饭的举动，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情况下做出的自以为表现了不情愿的动作，并不是想故意伤害秦绯说，但他离得太近了，又不撤离，避免不了的伤不到。

在一堆瓷器中心的两个人都伤到了，顾相以习惯了，忽略自己，第一次伤到人，多问一句，关心一下，下一次继续，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涂药了吗？”

“没有。”

“为什么？”

“你没涂。”

“你为什么不给我涂？”这是顾相以内心的第一想法，也没觉得有错，受了十七年伤，他还亲自给自己上过药？

“不是现在！”顾相以察觉到身旁的人就要起身，立即叫住他，“都好了，涂什么？”涂提前预防未来吗？说了，呆子又躺下了，真是个呆子，都不懂得思考，不懂思考就算了，有些时候，说了也不听。

顾相以知道吃饭这件事情两个人有着相同的固执，就等到饭桌上再说，现在想说一声：“抱歉，我不是有意想要伤你的。”这一声抱歉完了，才好开展下一场，不是，是顾相以真心的。

他不想伤害到任何人，自己不会和父亲一样，不会有那么多面，自己只有一面，把唯一有的一面露在人前，这样子，别人才能更好地判断你是什么样子的人，不会像父亲一样，让人误判了之后，坠入地狱。

“我想要你的笑容，以后，多对我笑一笑，就当是说的对不起。”

真会要。

要了一个顾相以没有，且难的。

还有之前欠他的两个笑容。

没学成功，等明天吧，继续找华鸣叶学习。

必须是秦绯说跟着秦琼斯去办事情，身边没有外人存在的时候，有人的话，感觉怪怪的。

“我在就不奇怪了？”华鸣叶只是问问，帮是绝对要帮的，而且顾相以都已经答应自己远离梅怜了，竭尽全力今天也教会顾相以如何微笑。关于顾相以不想身边有人，趁着他们在做的时候跑到有镜子的房间偷偷练习，其心路历程华鸣叶也能明白一点点。

笑，人生下来就会。

顾相以生活了十七年还不会，自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怕他们嘲笑，华鸣叶不会，他哥可是心理医生！他也跟着看了不少关于心理学的书，自然不会觉得轻而易举的事情，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简单来说就是，他觉得顾相以的心理不健康，和顾相以接触过的人，都能感觉出来，除了顾相以。

他不觉得自己心理上有任何的疾病，因为顾家从来没有请过心理医生，因为在他的眼中，自残不是错误的，是正确宣泄情绪的一种办法，除了自残，再无办法能够让他活下来。如果连他唯一能唤醒自己的办法都被人叫作是错误的、有病的，那他下一次沉睡、醒不过来时，用什么办法？

告诉他他以为救赎的办法是发病的征兆，这未免也太残忍了，所以，顾相以是正确的。

顾相以几乎是学了一天，开心的笑、皮笑肉不笑、假笑、尬笑等等等等，华鸣叶有心思教，一点也不嫌累，甚至看顾相以笑还有点享受，最后给出一句赞叹。

顾相以是不信的，可能是他没有笑过，第一次笑感觉有点怪怪的，怪就怪了，呆子只说笑，又没有说什么笑、怎么笑、笑到什么程度，他尽力地做好了，就差验收。时间在今晚，因为白天不见呆子的人影，还有点轻松，尤其是中午吃饭的时候。

晚上大家一起在天台吃饭，是顾相以不想面对的。

正思考着如何应对秦绯说的时候，有人跟自己打招呼了，是梅怜，华鸣叶正在跟华风岸视频，顾相以想到了答应华鸣叶的，正打算和梅怜保持距离时，她开口了。

“我之前问过覃响你喜欢什么，他说华鸣叶告诉他说是烟花，不久前，我又在下面看到华家的烟火了，很大的箱子，很多的烟花，不难想象，今晚的烟花会有多么美丽。”梅怜的语气平淡到有些感叹，“华鸣叶下血本了，看来他很开心，可是我觉得很不公平。你答应他远离我的时候，怎么不迟一点，听听我说的话呢？”

梅怜一向不喜欢藏着心事，要不是现在有事绊着，她会先表达了心意，和她自身的性格有关系，也和华鸣叶有关系。男生可以随时随地在一起，女生不可以随时随地和男生在一起，在华鸣叶故技重施前，梅怜会先向顾相以表露心意，喜欢就是要说出口啊。

可现在让华鸣叶抢先了，看样子顾相以也答应了，她的内心自然是不希望顾相以违约、对已经答应的事情出尔反尔，即使是为了自己，也不可以。如果他反悔了，梅怜反而会觉得他不守诺。

顾相以有着让人一见钟情的能力，也希望他有着令人想要靠近的人品。

他是有的。

梅怜偶尔靠一次直觉，相信一定会灵验的，正因有，才觉得憋屈，说心里话的时候，先给迷惑的顾相以解答这件事情的发生。

“华鸣叶一定以烟花为条件，让你答应远离我，不要和我接触是吗？”梅怜面无表情，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表情，“这不是他第一次做了，以对方想要的东西、建立起来可笑的情谊，让想接近我的人自动远离，他说喜欢我，可我讨厌他，讨厌到不想看到他！”

不是因为那群人，是种种的原因，让梅怜厌恶华鸣叶，因为家庭的原因，她喜欢简单、干净、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男生，本来以为会成为常谈起、但成不了真的理想型，没想到一次彩虹岛的偶遇，让她看到了顾相以。

眼前的少年，冷淡、眼睛无光，甚至还带着忧郁难解的感觉，不自觉就会觉得这个人的身边黏糊糊，靠近的话会把自己的衣裙弄湿，可这是透明的雨丝，落不到地面、染不上半分污垢，只在空中清澈的一场雨，让人一眼能望好远好远。

梅怜看见他，就不想撑伞了，干净的雨水落到身上，痛快肆意，是她想要的感觉。华鸣叶完全与之相反，一个富有心机伪善的人。

每落到顾相以耳中的喜欢都会变成恶心在他的嗓子眼作怪，他听不得情情爱爱的事情，同时也不明白，华鸣叶喜欢梅怜，梅怜讨厌华鸣叶，跟自己说干什么？都是陌生人，他不大理解，但误会不能留，势必要全部解开。

“没以烟花为条件，我答应他不和你接触，只是因为他是覃响的朋友。”

顾相以的不爱搭理人不分人，谁来都是一视同仁，再加上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人相处，人与人之间是怎么交流的，实在是没话。可面前是位女生，怕她的心思细腻想多，又怕她理解不到自己的意思，更怕她因为自己答应了华鸣叶而伤心，只能说多、说细。

“我知道对你来说失了公平，可不管是我答应他、还是答应了你，对我来说没有影响，也并非是我对你们其中一个人有意见，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不想插手，也没有资格插手。但因我爱覃响答应了与覃响交好的华鸣叶的要求，从而对你造成影响或者伤害的话，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由衷地向你说声抱歉。”

顾相以自认是有错的，两个人跟他没有关系，对啊，两个人跟他没有关系！华鸣叶喜欢梅怜，梅怜讨厌华鸣叶，有自己的名字吗？若非昨晚在进入童泰禾宫的路上看到华鸣叶背覃响这个友好的举动，是不会答应华鸣叶的。

他来到这个世界是带着任务的，除了他和任务外所碰到的所有人、所有事情，都如同过眼云烟。他连自己都是放弃的状态，哪里管得了别人的情绪，话虽这么说，那时已经答应了，也不能再反悔。

不知道梅怜喜欢自己、又在无形中竟然成为了华鸣叶情敌的顾相以还抱着局外人的身份，自认答应了也没关系，对着梅怜说：“不好意思，我不能反悔。”

“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没关系，我不会让你反悔，你跟我保持距离，我不跟你保持距离就行。”之前华鸣叶能够成功，是因为梅怜本不打算主动和他们接触，现在他成功不了，因为当事人喜欢。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和自己接触不接触的干嘛？顾相以不明白，也不想通过发问了解他们，和他们产生多余的联系，跟梅怜点头示意自己要离开，走到墙边，脑子里面不留事的人不会主动思考、陷入胶着，他只想着，刚才说的话有点多，口渴了。

顾相以端起一杯蓝莓汁，小口小口抿着喝，喝完了，人也到齐了，除了覃响，爸爸不在，父亲在，只要两个人没有在一起就行，他不管覃响的行踪，爸爸想干什么干什么。

覃响觉得天台人很多，距离月亮又是最近的，又热闹又好看，所以，他来凑个热闹，端着三人份的晚饭和三人份的月饼来到花园里面，坐在长椅上，陪伴一个人赏月的玖十。

“晚饭和月饼都是我自己做的，新鲜的月饼吃起来口感可能会大打折扣，我又向秦叔叔要了一份提前做完的月饼，看你们想要吃哪个。”覃响把两人份的晚餐和月饼给玖十，其中一份是给他弟弟的，显然玖十知道，但他替他弟弟拒绝了这份心意。

“我弟弟已经吃过晚饭了，我没有吃，这两份都给我吧。”

“好啊。”

“你怎么会下来陪我，明明上面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