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过还是真实的世界更诱人,是吧。”林蓝之想到姜久寻说看看月亮的话,知晓她对自然的喜欢,便翻动着柜子,塞给姜久寻铺席、枕头和薄被。
姜久寻正有些不知所措,林蓝之已经伸手指引着跟自己来,两人出门上了二楼侧边的平顶,将东西铺在地上。
林蓝之平躺下,姜久寻跪在席上,环望了四周。
她望着安逸的林蓝之,也乖乖躺下看着天上的星星,很长时间内都没有说话。
“你知道吗?”姜久寻轻笑打破沉寂,“刚才说的闲话啊,比我以往一年都说得多。”
林蓝之睫毛颤动着:“人与人的交流大部分都是闲话呀。”
“是啊,可是谁总想去听别人没营养的闲话呢。”姜久寻将双手枕在脑下,“所以就没人说喽。”
“那里的人太忙碌了,她们分不出精力来。”林蓝之体贴的想着那番场景,“张口闭口都只说有意义的话,太没意思了。”
姜久寻扬唇一笑:“是啊,说来可笑,我看教人放松的视频,反而说可以让生活中的事情更麻烦一些,去感觉与世界的链接,谁要给自己找麻烦啊,去做一件善事麻烦比天大。”
这句话一出,林蓝之突然哑声,姜久寻侧头看去,只见她也转头与自己对视,良久叹了一声:“我最恨你第二世界的一点是——让你们觉得善良是错误的,善良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品质,而且这个品质不需要锋芒护航,不需要产生悲哀,不该这样的。”
“环境啊,”姜久寻呼出一口气,“环境是人的第一影响。”
“其实这里的世界没有你的第二世界精彩。”林蓝之叹息着,“很多事情或许都是无聊的。”
“那里精彩,但我没有时间和金钱享受,这里或许无聊,但对我来说也起码是几年后的事情了吧。”姜久寻侧头看着林蓝之,“我还有好多东西没有搞清楚没有去体验。”
姜久寻再度看向天空啊,即便是夜晚,也能看出飘动的云在月亮旁翻动。
“慢慢来,一切都可以学习的。”林蓝之侧过头,却对书合的到来有些忧心忡忡,“这里几乎没有秘密。”
“是啊。”姜久寻呓语着,呼吸间能感觉到身边风的流动。
姜久寻一觉醒来的时候阳光照到了脸颊,天色大亮,林蓝之已经没了身影。
山崖上有人在看日出,也有儿童的欢笑,在睡梦中的这一切,就像白噪音一般并没有扰动睡眠。
姜久寻也站起身来看一看,太阳已经彻底离开了地面,光线灼眼,根本无法观看,只好收拾着铺盖下楼,走上一圈,人也不困了。
她将东西放回林蓝之的屋子,看到院门大开,她路过漂亮的院子,在清晨的林中行走散步,醒来便可以踩在坚实的土地上看到美景,若是待在高层,早晨总不会先选择下楼走一圈的,懒惰。
姜久寻回到院中的时候,院落里竟然有不认识的孩子在玩闹,她看到忙碌的林蓝之和小妈妈,便搭手上前一起准备了早饭,最后不忘将院中的孩子拉过来一起吃饭。
林家两位妈妈吃过早饭便出了门,走时轻轻拍了姜久寻的肩膀,林向彤不久也来吃饭,吃过去抱走了闹腾的林飞星,林橙最后上桌,吃完便将一切都收拾了。
林蓝之始终沉默,姜久寻摸着自己的臂环,心下有些赧然,昨天臂环已经通知了今天的会议,两人都意识到,关于自我剖析的一场大会要开始了。
两人目光相触,林蓝之面色偏于冷峻:“你把那个东西全部交给了妘先知?”
“她也没有说错,总会有这一次的。”姜久寻看林蓝之表现的有点担心,便笑意晏晏拉她踏上路程,“是我主动要求的,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这次人多,大家七嘴八舌的有可能会伤到你的。”林蓝之尽量放松,但还是有些僵硬。
姜久寻深吸一口气:“我做好准备了,人必须打破自己原有的认知才能接纳新的世界,不然,我的因果永远都无法脱落。”
“慢慢来就好了呀,你只有一个人,面对的是上百人,”林蓝之语气勉强,隐隐泛着怒气,“一个人说你可以不理会,三个人说可以当做教诲,十个人说便是逼迫你,上百人面对你就是纯粹的暴力,每个人鄙夷一分,最后落在你身上就千斤重了。”
“好了好了,暴力的定义是什么?”姜久寻哄着,“我敢这么做,就是因为已经接触过这里很多人,我相信大家不会付诸暴力。”
“你才在这里呆多久,你平日识得的都是温和好相与的人,每一个带领你认识这里的人都是挑选出来有耐心够温情的人,在这次会议中的不会只是那些人。”林蓝之焦躁着,她略显惊慌,“会有刻薄的、脆弱的、粗心的、蛮横的……”
姜久寻却是调皮的笑了一下,林蓝之被这声笑气得话语卡在喉中。
“你后面说得这些,我见过很多,”姜久寻握住林蓝之的手,嘴角上扬,“可是这里的人,我当然不是只看到温和的表象,女人的细腻,天下无敌。”
林蓝之倾听着这段小小的沉默,姜久寻眼神逐渐从容起来。
“姚月坦诚而活泼,她每次一笑,这里都在发光。”姜久寻指指自己的颧骨,眸色暧昧起来,“她积极沟通,但是对你已经有所不满了。”
“姚淼同她姐姐相似之外更加狡黠,每次想坏主意的时候都会咬住唇角,脑袋里一定天马行空,她不在意周围人对她任何的输出。”
林蓝之的眸色逐渐平和。
“花婧理性还爱笑,无比热爱孩子和动物,桑柯就含蓄冷脸的多了,但是她的手会透露出一些小情绪……”
“好了好了,”林蓝之打断,“我不是让你来总结人物史诗的……”
“还有楚姥姥,她严肃的时候全身都泛着权力的定夺气质。”姜久寻扑前一步,满目真情,“你们就是我的史诗!”
林蓝之目光闪烁着,开阖的唇缓缓抿住,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我这次就是这么勇敢,”姜久寻的眼睛亮晶晶闪着光,“让我扛着问题向前走吧,不然它会一次次在睡梦中在寂静中在我快乐时,翻腾出来扼住我的喉咙。”
会议中一次次将第二世界的一切翻出来警示,表态不一的人们在其中辩论,姜久寻在其中恍惚着感觉自己心脏的抽痛,她爱着、又恨着那里。
散场之后,会议室留下了林蓝之,空荡荡的室内使得声音回荡如同梦幻,姜久寻开口询问:“林蓝之,你现在无比了解我所存在的第二世界了,如果你在那里,会怎么做?”
林蓝之听到这个提问,再次开始拨动眼前的屏幕:“第一,逃,不遗余力的逃出去。”
“倘若……”姜久寻呢喃着。
“倘若不能逃,那便战。”林蓝之说着一次次的退而求其次,“若战不了,便独善其身。”
姜久寻却是奇怪,她唇角抿着不自然的笑意:“为什么没有说忍这一条呢?”
“因为你现在的世界,就是女人们忍下来的后果。”林蓝之看着屏幕上的一个个故事,叹口气。
姜久寻向前趴在桌子上,目光望着会议室的窗户:“就像那个妇人之仁,他们承认女人的仁爱,却用这个词来夸奖他们自己罪恶的暴力。”
“如果你的第二世界中女人真的追求……公平,那么双输总比单赢好,因为你们永远不会是单赢的那一方。”林蓝之烫嘴一般的念出公平这个词汇,“平的也只是中上层的男人,不包括女人和下层的男人。”
“哈哈哈哈……”姜久寻忍不住发出笑声,她的额头在自己的手臂上摩挲,笑得脸颊疼,甚至肚子有些抽搐,“别说得好像你很懂,那是阶级斗争。”
姜久寻趴了一会儿,抬头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只手,从光中向她伸手。
姜久寻随着林蓝之走出会议室,现在气温正好,连天色都无比好看。
林蓝之念叨着:“宏观上的视角,于个人的幸福毫不相干,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平实的事情。”
书合倾听了姜久寻遭受的一切,途中也有严厉发言,她等待在门外,看两人出来,认真望着姜久寻,讲述着自己的来意:“我们去一趟飞机场吧。”
那架破损的飞梭还有着稀少的能量,她站在前面,在书合和林蓝之的目光中踏了进去——
“欢迎机长登机!”
声音仍是不紧不慢,不曾因为岁月的流逝有丝毫的变化,密布的网格纹路在机身微微闪烁,姜久寻的菌网被自动激活,她的视野立刻变得宽大广阔,她下意识走向被撞瘪的驾驶位,坐在其中。
自从上次在缝隙中菌网活跃之后,历史碎片被一片片激起。
“这是什么?”林蓝之看着连接飞机的机器,在机身上排布着电网,她心生紧张。
书合的目光仍是盯着姜久寻:“是尘埃激荡器械——。”
飞梭是定航梭巡,姜亦寻坐在驾驶位,身旁有个女人,她嬉笑着讲述自己采集的一切,诸如不一样的肥硕蜜蜂基因。
飞梭下的土地上还有伙伴,她们需要随时观察接应,虽然这个行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姜亦寻却觉得自己心口憋闷。
在这深不见底的悬崖旁,滋养着无数珍惜动植物。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