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穆平遥看到来人时并没有想到,进来的不是给她送药的下人,是庄幼贞。
庄幼贞微微喘着粗气,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快步走至榻前。
今日用过早膳以后,她就去了小厨房,想按照母后说过的方法熬一碗燕窝粥,希望能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可怎么做都不是那么回事儿。
等快到日中,才好不容易熬了一碗看起来不是那么难看的粥,她本不想带给穆平遥,因为实在是拿不出手,可冰竹却一直劝她带着,说毕竟是她的心意,怎么也得让穆校尉知晓。
庄幼有些为难,可没想到冰竹直接将食盒提在手里。她见冰竹这副样子,心想也罢,便去看望穆平遥。
穆平遥的院子里十分简单,只有几个石桌石椅,其他的便是些兵器架子之类的。
院里正有下人再打扫落叶,见庄幼贞来了连忙请安。
庄幼贞摆了摆手,轻声和下人询问了穆平遥的情况以后,才放心的敲了门。
一进门,对方的反应明显有些惊讶,放大了的瞳孔和微微张开的唇让她看起来有些可爱,只是一瞬之后,又恢复成了那个面无表情的穆校尉。
庄幼贞走到床边,眼前的穆平遥有些虚弱,她靠在床上歇着,毫无血色的脸让本就白皙的面庞显得更加苍白。
穆平遥本就可以称之为美人,只是平日里过于冷冰冰的,让人敬而远之。
而这时的穆平遥少了一些平日里的戾气,多了一些女子的柔美,就像平日里高冷的猫,温顺下来让人忍不住想揉搓一番。
想起昨夜对方拥着自己的样子,庄幼贞不觉有些晃了神,一时间把来之前想好的话都忘在了肚子里,她赶紧定了定心神,关切的问道:“清平听说穆校尉中毒,如今身体可是好些了?”
“让公主费心了,平遥已无大碍。”穆平遥讲起话来弱弱的,有些力不从心。
“我们公主是真的很费心,为了给穆校尉熬粥,整个晌午都…”
“冰竹,不许多嘴。”冰竹还没说完就被庄幼贞打断。
“嗯?熬粥?”穆平遥看着庄幼贞腾的羞红了的脸,又看了看她手里的食盒,表现的有些好奇。
庄幼贞看躲不过,从紫檀食盒里拿出了燕窝粥,害羞的说道:“穆校尉可不要笑话清平。”
穆平遥接过庄幼贞手里的碗,低头一看,忽然明白了庄幼贞脸红的原因。因为燕窝粥的卖相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穆平遥不禁怀疑起这粥的可食用性。
她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庄幼贞,心想:算了,公主都这般用心,我也不能辜负对方的心意。随即便心一横,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这一口喝的有点急,穆平遥差点没呛到,庄幼贞见状连忙帮穆平遥顺气。
庄幼贞身上带着女子特有的香气,靠近时,她的脸颊有些微红,略微害羞的神情里还带着自责,眼神里满是担心。一缕发丝从脸颊旁滑落,阳光照在她身上,显得温柔又美好。这样一个女子,世上怕是没有男子能不动心的,就连穆平遥不禁也有些看呆了。
气氛有忽然些奇怪,时间好似静止一般,两人互相就这么望着对方,谁也没开口。
还是冰竹先打破了这氛围,开玩笑的问道:“我家公主熬的粥,穆校尉觉得如何呀?”
被冰竹这么一问,穆平遥才缓过神来,想起来刚刚因为喝的太快,根本就没尝出来是什么味儿。她不敢直视庄幼贞,只用余光看了一眼,发现对方也有些期待。
穆平遥低下头稍微想了想:“公主熬的粥里尽是关切的心意,我是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她转头,对着庄幼贞微微笑了笑:“多谢公主。”
庄幼贞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穆校尉不嫌弃就好。”
时间也差不多了,正有下人进来送药,庄幼贞便打算带着冰竹回别院,临走时,她忽然弯起嘴角,回头笑着和穆平遥说:“穆校尉笑起来很好看哦~”
庄幼贞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穆平遥刷的脸一红,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耳朵,竟有些不知所措。
“穆校尉脸红起来也很可爱。”庄幼贞见穆平遥有些害羞,不觉又笑着调侃道。
这下穆平遥的脸更红了。
进来的下人头一次见识自家小姐这样,惊讶之余,想笑又不敢笑,只得生生憋着。
罢了,庄幼贞看着穆家的下人心想,再说下去怕是要有损穆校尉面子。于是她开心的告了辞,带着冰竹一起回去了。
庄幼贞走后,穆平遥松了一口气。方才庄幼贞靠近时,她感觉自己有些奇怪,莫名的心跳加速,难道是因为身体还没恢复?
其实她是怜惜庄幼贞的,来这里这么久,豫南王对她不闻不问,如今又遇到这种事,她为这个女子感到悲伤。
下人端着药拿到了穆平遥的枕边,打断了她的思路,早已习惯这种苦药的她,一口气喝完了全部。
不知怎的,她有些犯困,稍微小憩了一会,等再次醒来,听说爹和穆云从宫里回来了,正在书房议事。
穆平遥赶紧披了件长袍,前往书房。
来到书房,穆老爷正和穆云说着什么,看到她时虽然有些惊讶,不过并没阻止,反而示意她坐下。
穆老爷呵呵一笑,对着穆平遥说道:“方才我还同云儿说,等你休息好了再商讨昨晚的事,没想你倒是先来了。”
穆平遥皱着眉头:“您一大早就被皇上召进宫里,我担心的紧,一听说您和穆云回来,马上就过来了。”
“没什么大事,不必惊慌。”穆老爷摆了摆手:“只是对于昨晚的事,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爹!”穆老爷刚说完,穆云就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垂着头,像个主动承认错误的孩子。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件事应该是我的责任…”
“怎么了?”穆老爷问道。
“今日当值的时候,我发现最近一直盯着的那个暗哨不见了,到处都没有他的踪迹,加之昨夜发生的事,我想…可能是被文轩王灭了口。”
听完穆云的话,穆老爷低下了头,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看来…被文轩王发现我们在摸他的底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这么急着对公主下手。”穆平遥皱了皱眉,恍然大悟。
听穆平遥这么说,穆云有些想不通,现在局势紧张,对付清平公主只会让穆家倒向豫南王这边,对拉拢穆家没什么好处啊。他何必多此一举呢?
看穆云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穆平遥说道:“文轩王这个人本就多疑,我们查他的底,已经是对他的侵犯,再加上如今清平公主暂住穆府,他更是怕我们会动手脚,于是索性先下手为强,掳了清平公主,警告我们不要做多余的事,否则他就会对穆家出手。”
“没错,而且他这样做不仅警告了穆家,还给豫南王添了堵,就算豫南王再怎么不在乎清平公主,名义上她也是他的未婚妻,经历过这种事,对豫南王的名声也会有影响。”穆老爷说完喝了口茶,顿了顿,对着穆平遥说道:“不过,这次皇上倒没说什么。”
“恩?”穆平遥愣了一下,一时有点不明白穆老爷的意思。
“我今日入宫,皇上不过是问了你和清平公主的状况而已,并未作任何处罚,只说念你有伤在身,下不为例。”
“皇上真这么说?”穆平遥有些诧异,皇上做事一向狠毒,更何况这次涉及到与附属国沽蓝国的关系,她想了诸多处罚,竟没想到就这样简单的一句下不为例。她叹了口气:“那沽蓝国那边…”
“皇上已经下旨封锁消息,沽蓝国那边不会有任何风声的。”
穆平遥沉默着点了点头,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她承认,这种处理方式对她是有利的。只是她的眼前忽然浮现出昨晚那个抱着她身子抖个不停的女子,这让她的心中好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
穆老爷看出穆平遥的心思,他叹了口气:“唉,罢了罢了,既然皇上这么说,我们也不必多想了。”他话锋一转:“对了,皇上说这两日宫里新来了一波戏班子,太后想召清平公主入宫小住两天。正好也让你休息休息。”
“嗯,知道了。”穆平遥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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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庄幼贞带着冰竹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一路上冰竹显得有些兴奋,说个不停。早有人在宫门口等候,引着两人来到了慈宁宫。
相比上次,今日的慈宁宫热闹了不少。院子里,十来个小太监正热火朝天的搭着戏台子,乒乒乓乓作响。
很快秀锦姑姑便出来将二人引入堂厅。
堂厅里,太后正和长公主闲聊着。
各自问了好以后,长公主连忙拉着她坐下,略带心疼的说:“唉,真没想到昨日我走了以后会发生这种事情,早知道这样我一定和你们待在一起。”
还不等庄幼贞回话,太后就对着长公主说道:“青岚,你可莫要再提她的伤心事了。”
说罢,转头慈爱的看着庄幼贞:“莫要听她说的,这几日宫里来了戏班子,是沧耀国最好的,哀家想着你整日在穆府也是无趣,便叫你入宫,一是想让你转换转换心情,二也是让你陪陪哀家。”
“多谢太后关怀。”庄幼贞连忙谢道。
正在这时,外面一个小太监来报,说戏台子搭好了,擎等着太后和两位公主去看戏呢。
三人出去落了座,今日唱的是女子从军的戏。
看着戏里那个在战场上勇敢杀敌的女子,庄幼贞被深深地吸引,一时间,竟随着剧情落了泪。
太后看见在一旁默默擦泪的庄幼贞,笑了笑,对着长公主说:“你看,清平怎的还哭了起来,不过是戏罢了,竟认真了!”
“清平过去从未看过这种女子自强的戏,一时竟融入进去当了真,还请太后长公主不要笑话才是。”
“清平公主说笑了,不过是入了迷罢了,说甚么笑话不笑话的。”长公主不当回事的哈哈一笑,随即说到:“不过之前却听朋友说起过,沽蓝国的女子规矩颇多,还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长公主想起之前听去沽蓝国做生意的朋友说起,沽蓝国女子的地位很低,她当时还很气愤来着。
“这是沧耀又不是沽蓝,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沧耀的女子可是半边天,清平你大可不必遵循过去的条令。”太后手一挥,对着庄幼贞说道。
太后说完,秀锦姑姑又紧接着补充道:“清平公主,沧耀国与沽蓝国不同,女子可以入仕为官,也可以从军打仗,所有权利皆与男子没什么不同。”
“那书也可以看女训女德以外的了?”庄幼贞语气里有些兴奋,幼时她因为偷看皇兄们的书可没被少打。
“当然。”长公主说:“对了,穆平遥的藏书阁在皇城可是数一数二的,你若是喜欢同她讲一下,保准让你看个够。”
“多谢长公主提醒。”庄幼贞起身行了礼。
接下来的日子里,庄幼贞就和太后写字、画画,看书。长公主偶尔会来坐坐,日子过得也是快,一晃,竟过去了小半个月。
皇城的冬日来的有些早,外面出行的人大多已穿上了棉衣。
天刚蒙蒙亮,穆平遥就起了床,这半个月的休息,让她已经恢复的差不多。
今日是庄幼贞回穆府的日子,她早早的穿戴好,出发前忽然想起什么,然后拿了件狐皮大氅,就领着马车来到了宫外等候。
不多时,庄幼贞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前。
穆平遥上前去迎接。
可让穆平遥没想到的是,当庄幼贞抬头看到她时,眼圈竟有些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