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京弘默默捡起碗筷,把吃剩的鱼肉米饭倒进垃圾桶里,接着进厨房把盘子洗干净,放回置物架原处,出来时顺手把厨房里的垃圾袋扎好带上,放在客厅的垃圾桶旁。
清理完这些,他去厕所取下自己的洗漱用品,又回到房间收拾衣物,随身的行李不多,不用半小时就已经整理完毕。
来光城一路提着的两个袋子被他重新塞回了包里,当初是为了在赶车坐车的路上方便拿东西,才把袋子从包里拿出来,而现在放回包里,空着两只手行动,才更方便。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十,犹豫了一会儿,又抽出一张五十。借住一晚,这个钱,足够了。
钱包里的票子少得可怜,再不找工作挣钱,接下来的日子就得蹲在旅店门口喝西北风。
高京弘背着包走出房间。
唐明礼一直坐在餐桌前的位置上,全程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高京弘把手里的两张钞票放到桌上,食指在上面点了点,然后弯腰提上两袋垃圾,走到玄关穿上鞋,打开房门,安静地离开了。
门被轻轻关上,听不见一点动静。
唐明礼看着这屋子,短短半小时,另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就被抹除得一干二净,他又回到了最初的孤独寂静之中。
墙上的时钟走动会滴答滴答地叫,但今晚叫得格外大声。
唐明礼看向门口,门口紧闭着。
高京弘留下借住的钱就走了,或许他们这辈子再也不会碰面,放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捉鬼师,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错过一种机会,但他始终相信,只要自己想做,没什么是凭自己做不到的。
“咦,不是说明天才来?”
绿发老板接过高京弘递来的身份证,在前台简单做了个登记,记完便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挂着门牌号的钥匙,隔空扔给他。
高京弘抬手一抓,稳稳接住钥匙,“反正再过几个小时就是明天了,差不多。”
绿发人把身份证还给他,“钥匙上的门牌号就是房间,自己去吧,除了标注拆开另收费的东西以外,其他都可以随便用,还有,记得随时锁门保管好自己的东西哈。”
高京弘:“有人被偷东西啊?”
绿发人:“是啊,走廊没装摄像头,查不到人啊,你自己小心咯。”
“没事,火车站这么多小偷,我过来的时候也没丢东西”,高京弘走向旁边的楼梯入口,“以后摄像头和手机肯定都会普及,到时候你把能装的地方装满。”
绿发人对着他上楼的背影开玩笑道:“装这么多我发神经啊,是不是你出钱先?”
高京弘没接这话茬,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和老板无声说再见。
这旅馆在市中心附近,价格还这么理想,不是没有原因的。
高京弘一打开门,以为进了穷乡僻壤的村落土房。
房间很小,只摆放一张单人木床,高京弘这个身量躺上去,就能把整张床给填满。
床头边有个破旧落漆的床头柜,柜上有润滑油和套子,这两样东西被塑封在一起,塑封外贴着一张价格标签。
高京弘看了眼价格,又看了眼床,哑然失笑:“就这床,够两个人滚吗?在地上滚啊?”
然而,这房间也没有地板,应该说,是没有瓷砖,脚下的地就是水泥地,甚至还能看见水泥风干前没抹平的一些凹凸和脚印。
床的前方还有张窄小的木桌,木桌没有配套的椅子,应该只是供人放东西用。
一整个房间可以说是家徒四壁,里面就只摆放着这么几样东西。
高京弘把背包放到木桌上,拿出洗漱衣物去厕所,厕所更狭小,只是站他一个大男人,就已经占了不少位置,险些连转身都困难。
打开淋浴,匆匆洗了个冷水澡,再关上淋浴时,发现经久未修的花洒莲蓬头在一直滴水,怎么关都会滴水。
高京弘把花洒往墙上的挂钩一放,“草,退房的时候该不会因为这个破花洒要我赔钱吧?”
自从来到光城,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高京弘双臂作枕,压在脑后,鞋也没脱,两只脚交叉搭在床尾,对着天花板放空自己,怎知茫然的思绪无端跑到唐明礼身上。
他这辈子是真没见过这样的人。
有些人冷漠自私,但起码也会做做表面功夫,唐明礼不是,唐明礼是把自己内心阴暗的想法都搬到明面上来,谁都能看出他的傲慢、不屑、和难以言喻的孤僻与古怪。
现在想想,这种不遮掩自己阴暗面的人,何尝不算一种坦荡?
高京弘想到这里,提起嘴角,从鼻腔里发出哼一声笑,这真是个剑走偏锋的想法。
他鲜少动怒,本身为人随便,加上听过太多善鬼恶鬼被终结前的遗言,听得多了,便也明白大多人鬼都各有苦衷,用不着生气。
刚才那样一句话不说,直接冷脸走人,是他极少见地甩脸色的时候。
其实犯不着那样,反正以后都不会再碰面了,起码也说个再见。不过都过去了,下次再碰到这种情况,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高京弘摇了摇头,这些事就到此为止,明天开始新的一天,新的日子。
他身子一翻,侧躺在床,单手枕着头,缓缓闭上双眼,丝滑地进入了梦乡。
高京弘一连在旅馆待了十天半个月的,绿发老板跟他熟悉了点。
两人平时见着面都会打声招呼,“小高,吃了没啊,又去找工作啊?”
“是啊。”高京弘和她一起下楼。
坐在楼下的黄发人,看见他们一前一后走下楼,高声打趣道:“我们便衣又在这里巡逻扫黄啊。”
过往的住客纷纷投来惊疑的目光,看向高京弘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敬畏。
“我顶你个肺啊”,绿发人赶紧澄清,朝众人挥挥手,“隔壁老板来这散播谣言啊,她想抢生意,你们放心,我这里只住良民。”
黄发人歪躺在棕色的单人沙发上,哈哈大笑,她一只脚搭在另一条大腿上,边抖边嗑瓜子,瓜子壳在旁边的方形小桌台面已经堆起一座小山包。
高京弘坐在方形小桌旁的另一张单人沙发上,黄发人把面前的瓜子推了一半给他,“吃,这瓜子很香啊。”
高京弘不客气,拿起就开嗑,“什么便衣,什么警.察,说我听听啊,我也想笑。”
“你们两个在我店里坐得跟个大佬一样,我一个老板站在这,这家店到底是谁的?”绿发人站在方形小桌前,左看高京弘,右看黄发人,然后两手开工,把他们面前的瓜子各抓一大把,揣进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