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逍和衡雾寻两人互相看看,没敢贸然上前。红莲三人离得不远,本想上前同凉落祈十倾曜打招呼的,在听到妖王来后便将商梨护在了身后,静坐不动。其余人更是作壁上观,只想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不小心洒了,真是抱歉了。我想祈神大人不会计较吧?”上官跹随意将酒壶一扔,酒壶顺势滚到了凉落祈的身旁。
她望着两人居高临下地开了口,语气带着几分虚情假意:“不过您也小心一点啊,没有跌倒的话,也就不会这样了吧?想为人祈福,首先自己可不能毛毛躁躁的啊。”
话音堪落,上官跹便转了身,却望见身后神仙纷纷腾出一条路,路上走来一个人。
“妖族肯赏脸来白界煦属实荣幸,不过妖王的非故意为之,怎么看都像有意的样子。”
灾离从殿内走进,月白色的衣袍金纹作饰,美如琨玉,万人瞩目。他站在上官跹的面前轻笑着开了口:“神官来通报妖王上界,可我不记得煦中结界妖族能入。”
上官跹黑瞳一扫,顿了片刻毫不在意道:“我毁了东灵门的结界,此事我自会赔,帝师不必担心。”
这话没了刚刚的趾高气昂,众神一听,帝师居然压得住妖族的妖王,可喜可贺!
“不过帝师大人。”上官跹扬起下巴,看了眼手上未染的长甲,“这样说一位前来道贺的贵客不太合适吧。况且。”
她侧头看了眼已被十倾曜拉起来的凉落祈,走到灾离面前食指竖在红唇边轻声开口:“私人恩怨,帝师大人还是不要阻拦的好。”
上官跹说完就抬脚准备离开大殿,凉落祈见状忙追过去道:“妖王大人!我与你到底……!”
她只是轻轻侧头,黑色瞳孔对他有说不出的厌恶,视线停留在他右耳边的青羽上,上官跹眼神暗了暗,离开了帝师殿。
凉落祈迈出步子欲要追去差点一个趔趄,十倾曜的手伸了过来,凉落祈刚好抓住了他的衣袍。
他一愣。好舒服的衣料。
望着妖王走远,凉落祈仍没想起来自己哪里得罪过她。不过刚刚她的视线在长生羽上停留,莫非与凤凰有关?
“……”凉落祈垂眸。没可能啊。凤凰早在千年前就死了,这妖王不是近几百年才出现的吗。
衡雾寻看的心惊胆战的,搭在付逍胳膊上的手一爪子掐进了他的肉里,付逍疼得脸都红了,又苦于大气不敢出一下,偏偏身边的狗东西还在那儿试图把另一只夺命爪也搭过来。
十倾曜的长发很是柔顺地散开,胸前一缕拂过了凉落祈的脸颊。
他抬头看到了面前衣服上银纹的图案,和他那日在黑界看到的图案一致,确实是银子打磨成的纹饰,柔软的贴合在他的衣服上,亮得发光。
对视中凉落祈还是看到了传说中曜帝的面貌。一如他那惊鸿一瞥,真是再也找不到第二这样好看的皮相了。
他的肤色虽然有些苍白,但也挡不住他面如冠玉。睫毛不算卷翘,但胜在根根粗长。如此近距离的同他对视,细看那瞳孔是独一无二的浅紫色,如水晶一般璀璨。
他不禁出了神。
十倾曜低声道:“阿祈,先别追。”
“敢问曜帝,是否知晓我与妖王的恩怨呢。”凉落祈迟疑了片刻,凝眸问道。十倾曜倒没太大惊讶,因为他知晓这种种疑点凉落祈会发现,于是他道:“知晓,但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告诉我?”凉落祈微微皱眉,“那你我……”
“腿可还疼?”
凉落祈突然倒地与上官跹脱不了干系,只是众目睽睽下他们都没有看到上官跹是如何做到的。
凉落祈后知后觉起来,应是从他身后偷袭,即使现在站着,他也能感觉到腿上有针刺样的疼痛。
但他自然不能什么都对十倾曜说。两人不是同僚,更不是朋友,已经帮了自己的人如何再让其为自己担忧?
摇了摇头,他慢慢松开手动了动左腿,好在除了疼没有什么其他异样,于是对着十倾曜道:“多谢。”末了怕他不信,凉落祈还自证般的用手照着腿捶了两下示意他看:“真的。”
“阿祈。”十倾曜眸色温柔,他轻轻唤了他一声,“再会。”
“……”凉落祈乍然回神,明明要问两人的关系。怎么就如此被带跑了。他泄气般拢了拢黑袍,盯着十倾曜的双瞳不禁令他败下阵来。
谁让他的双瞳如此好看,又装满了诚意。
忍住了伸手想摸摸他眼睛的冲动,凉落祈欲要作揖,被他拦下:“你我之间,无需做这些。”
凉落祈最终点了点头:“……那便……多谢曜帝大人。”
十倾曜没有过多停留,转身发现上官跹早已离开,随后也出了帝师殿。
灾离双手拢在袖中背在身后,长身而立,温和的双瞳凝视着东方东灵门片刻复转过头来。
为十倾曜举办的庆升宴至此便结束,灾离双手盘点了几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帝师大人!”付逍和衡雾寻走了过来,两人对灾离行了个礼后凉落祈也浅浅拱了拱手:“帝师大人。”
看到他受了伤的手已经被神官处理好,灾离安下心来,垂眸望着他的腿道:“祈神今日委屈了。”
凉落祈阖眼摇头道:“无事,让帝师费心了。”
“祈神可以先去殿内稍许休息片刻,我传神官过来为你检查。”
灾离本想将手递出扶他一把,原本右手已从左手中抽离,不知怎的又叠在了一起,而后他听到凉落祈道:“不必,不必。腿已经没事了,若有需要一定拜托帝师。”
衡雾寻的眼神从两人中轮了两轮,插话道:“帝师你放心啦,有我们一起,真有事儿扛也要将凉兄扛着过来的。”
许是被这话逗乐,帝师笑意更深了些,转过身点头示意便先行离开。凉落祈趁机抓住衡雾寻的手,笑着开了口:“衡兄付兄,关于妖王的事,还请透露一二?”
“哎呀!”衡雾寻见状折扇一合砸进了手心里,顺势将手腕从凉落祈手中抽离,笑着向一边大步挪动:“我想起来我殿里还有点事没处理,我先回去了!凉兄付兄,告辞了!”
“嗯,”付逍看了看屋顶白花花的夜明珠准备装傻,“不知道诶。你们发生啥了?”
凉落祈对衡雾寻有所隐瞒颇有意见,想着下次见面一定要让他坦诚相待才行,哪怕学曜帝说一句还不是时候,他都能勉强接受。
他又问了最后一遍:“你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付逍又看向了屋顶:“啊,不是啊。真不知道哇。”
凉落祈:“……”
看得出来付兄已经尽力在真诚了。
人界,临鱼。
漆黑战戟像是刺破了苍穹般夹杂着呼啸的狂风划到上官跹面前,赤鞭化形抵挡,上官跹正面抵不过这长戟威力,于是以退为进卸了力,向一旁闪身躲过。
抬眼对上那双冷的冰人的眸子,她手握赤鞭一语道破:“这就火急火燎地为凉落祈而来?”
今日庆升宴上屡屡生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十倾曜脾性不太好,加上他对凉落祈似乎极为照顾,上官跹又撞上去对凉落祈发了一通莫名脾气,十倾曜已面若冰霜。
那对瞳中被凉落祈以为的温绕哪儿有半分,一双丹凤投出的目光散着凛冽寒光,锐利如刃。
漆黑的战戟已然回到他的手边,那战戟仿若埋土千年,戟身上的多处磨损和裂痕将其上纹路抹去了大半。然这样一把战戟戟刃却寒光片片,斜立着戟身直指上官跹,挑衅之意溢于其表。
“既知,还在庆升宴动手?”
“动不了你,自然动得了那出了名脾气极好又贵人多忘事的祈神大人。这只是个开始罢了。你不肯让他认你,又能在他身边护多久?”上官跹眼中闪着狠戾,一字一句道,“十倾曜。别太自负。”
“自负?”
战戟横于其身旁轻鸣作响。十倾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微微将头偏向一旁,目光落到空中某一虚点漫不经心道:“我自负,怎么了?”
上官跹一听这语气一口银牙险些咬碎,手中缠成三段的赤鞭经手一松垂落在地与他相持。
“不过灾离为你举办了场宴会,我应邀而来帝师都要礼让三分,前脚刚走你就跟我动手,这可是寒了灾离一心为天界的心呢。”
“灾离?”十倾曜微微一颔首,战戟破空而出,直冲上官跹面门,“你认为拿他威胁我有用?”
上官跹后退一步将鞭一甩,妖力汹涌而出,黑红的妖气结成一小结界与战戟相抗,二者僵持在一点上不相上下。上官跹意识到他并未使多少力,不知他在谋划什么当即转身:“嗯,是没有用,不过还是原话,以后还是让凉落祈小心点吧。”
红色的鞭子朝他甩出是个虚招,十倾曜没有动,鞭子到他面前时他甚至都未用灵力虚挡,那鞭影便四散消失,在战戟刺破结界瞬间对面上官跹也已不见。
凉落祈在宴会结束后和付逍一起出了殿,殿外那借口有事先回帝师殿的衡雾寻在看到两人后笑嘻嘻地使劲挥了挥手。
凉落祈:“?”
付逍:“……”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他气冲冲地冲向衡雾寻。衡雾寻被付逍一个锁喉禁锢在身前,看到付逍那身破破烂烂的灰袍下露出的麦色胳膊上极其显眼的几道抓痕,凉落祈干笑了两声,双手向袖中一收看起了热闹。
日光变得刺眼,眼见那两人就要倒地上去继续打了,他伸出一只手抬起准备喊两人休战,忽地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在了手心。
攥紧后定眼一看那飞过来的小东西,凉落祈疑惑:“唔,红豆?暗器?”
“噢!是曜帝的啊。”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休了战,衡雾寻被付逍提着后领凑近时还不忘摇着折扇,因相互纠缠衡雾寻的头发有些散乱,那脑后坠着的步摇将要掉落。
付逍自然也看到了,出于情谊还是帮了他一把,照着那步摇一巴掌呼过去。步摇完美地插入发中,衡雾寻的头也被扇飞到一侧。
后者连忙摸着头发和他的宝贝步摇,确认头发未乱,步摇未坏后大叫道:“你要死啊臭呆子!”
付逍没理会他,盯着那红豆思索了片刻,“这颗红豆再普通不过,估计是见你——心生欢喜。”
凉落祈愣了一下,捻起对着光线发现了一点端倪:“心生欢喜?”
曜帝?
看着红豆上雕刻的图案,隐约感觉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