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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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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沈终南连忙将袖口中那张联络符抖出来,他将其点燃,飞快说道:“师父,不好了,迎夏不见了!”

橙黄的火焰一瞬间将符纸烧作黑灰,沈终南用木剑将那些头发挑开,见头发下并未有其他东西,他便弯腰将那把剪刀拾起。

剪刀是婚礼中的“六证”之一,那剪刀的把手上还包了红纸,应是迎夏的嫁妆。

这头发难道是她自己剪下的?

不对……沈终南想起,迎夏的头发干枯发黄,这不可能是她的头发,倒是和白天柳二妹棺材中那些头发极为相似。

他看了看他佩在腰间的那张黄色的符纸,这符一旦察觉到妖气,便会自行燃烧,但如今却是完好无损。

莫非迎夏是自行离开的?

沈终南倏地抬头,望向那方小小的窗户,迎夏身量小,从那窗户爬出去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他带着那把剪刀,匆匆往前厅赶去。才刚走到院子里,殷止和褚颜便过来了——他们收到了沈终南传来的联络符。

跟他们来的还有范里长和好几个村民,这些村民个个魁梧粗壮,是范里长专程找来的帮手。

“快,快去找!”范里长心急如焚,他万万没想到那妖物竟然会先挑迎夏下手。

沈终南忙道:“我也去!”

他心里自责不已,师父分明是信任他才将看护迎夏的任务交给他的,但他却把人给弄丢了。

沈终南跟着四个村民举着火把便出了门。

殷止手中的鉴妖盘迟迟没有反应,他神色凝重,将那丛头发捻起一根看了看,却闻到了那头发上一股呛人的浓香。

“我给迎夏的护身符并未被破坏,”褚颜表情稍有松动,“她应该暂时没有危险。”

如此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迎夏在进范家之前,就已经着了道了。

殷止目光如炬:“在上轿之前,可曾有什么奇怪的人与迎夏接触过?”

人群沉默下来,忽地,一个额头上有疤的汉子举手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一个……”

这汉子是迎夏娘家的表哥,出门前他曾在迎夏家中帮着收拾准备,喜娘是从范家过来的,一共四个,有一个进了屋去给迎夏梳妆打扮,他当时只匆匆瞟了一眼,但却觉得那喜娘有些古怪。

她脸白如纸,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味儿。

那汉子被对方身上呛人的味道熏到,当时就打了一个喷嚏。

只是那喜娘挽着梳好妆盖好盖头的迎夏从房间内出来时,脸上又有血色了,那汉子远远地瞧了一眼,只当是喜娘赶路赶得及,所以才脸色难看了些,这会儿歇息好了自然又恢复了气色,因此也没往心里去。

“大师,这可怎么办?”范里长一阵胆寒,要是那迎夏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这翠柳村以后可就没有哪家哪户敢把女儿嫁到他家了。

殷止:“你们就待在家中,别乱走。”

他说罢就想往前厅去,却被范里长一把拽住了衣袖。

范里长一张胖脸上急得全是汗,他忧心忡忡地看了眼自家儿子房间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已经走到院中的褚颜:“两位大师,你们要是都出去了,文滨他可……可……”

他结结巴巴地“可”了半天,也没吐出下文来。

殷止拂开他的手:“里长,我给你们留了符纸。”

范里长被他一语勘破心思,顿时老脸一红。

那些符纸他按照殷止的吩咐让人贴在了范文滨的房间,符纸一沾清水,竟然莫名隐去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神奇得很。

但是再神奇,那也只不过是一张纸,用两根手指就能轻松撕破的纸,范里长还是放不下心。

那妖物既然能害死人,道行必定不浅,万一符纸降不住它,这可如何是好?

他这边还在纠结,但殷止可不想再跟他耗费时间,旋即快步离开了。

待二人走至范家门口,褚颜忽然停下了脚步。

殷止侧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殷公子,这院子……不对劲,”褚颜难得露出这样沉重的表情,她皱着眉,眸色幽深,透出几分冷艳的味道来,她抬眼看向屋檐下的两只大红灯笼,“反了。”

反了?

殷止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去,见那两只灯笼正微微地晃着,暧昧的红光给他淡色的唇上了一层温腻的釉。

红光摇曳不止,映在两人的瞳孔中。

不止是灯笼,连范家的两扇大门也是反的,更别说门前道路两旁的柳树,褚颜进门前留意过,以范家大门两丈之内,一边是四棵柳树,另一边则是三棵,但现在却完完全全地颠倒了过来。

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

殷止也反应了过来,他下意识就想拉着褚颜往后退去,但垂在身侧的手刚抬起来,周围的景色便开始变化。

眼前像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水波纹,光影交错变换,宛如各色的染缸被撞翻,霎时,狂风四起,毒瘴似的黑雾弥漫,将两人都裹了进去。

殷止伸出去的手捞了个空,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黑雾随风不断升腾,随后忽地一清。

周围的景象已经彻底变换,脚下是乱石杂草,而前方则是寒气森森的万丈深渊——竟是一处山崖。

殷止抬头望去,那崖边巍然立着一块石碑,上书三个大字,万妖谷。

他眸色一闪,他这是……来到了妖界?

传说穿越界门是一件凶险异常的事,稍不注意就会被卷入两界之间的乱流中,那乱流就像是吃人的漩涡,一旦涉入其中,几乎不可能自脱。

没有人知道界门乱流之后是什么,因为那些被卷进去的人、妖、鬼,都会消失。

但是……

殷止低头看了看身上,并没有什么异常,而且他脸不红气不喘的,不是说穿越界门会耗费一定修为么?还有,褚颜去了何处?

殷止百思不得其解,但他肯定不可能直挺挺地杵在那儿,毕竟这里是妖界,万妖横行,要是猛地瞧见他一个人类,那他多半凶多吉少。

他还没达到那种以一人之力敌万妖的地步。

殷止打定主意,正欲转身,却见一个黑影从悬崖之下“蹭”地飞了起来。

是一只游隼,速度极快,几乎是在一个呼吸之间便落到了崖上,随即它忽而一收翅膀,化为了一个身穿黑金两色华服的男子。

是妖,还是一只修为至少有两千年的妖。

在殷止刚被易鸿信捡回去当徒弟时,就曾听对方反复跟他念叨过,修为几百年的,随便捉;修为在一千年以上两千年以下的,那就得深思熟虑、做好万全之策并留足退路。

殷止当时还小,天真地问了句,那修为三千年以上的妖呢?

易鸿信脸色一变,毫不留情地往他头上拍了一下,忿忿道,那还不快跑,等着让为师给你收尸啊?

而妖界和人界是万万不能比的,那些修为上千年的妖在人界百年都不见得能碰上,但在妖界却遍地跑,何况这里还是万妖谷,传闻中那个凶恶残暴的妖界之主的住所……

殷止脸色有些难看,他手腕一翻,匕首已然出鞘。

谁知,那游隼妖却当他是空气一样,一个移形换影,就从他身边掠了过去,随后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山那边。

殷止眼睫一颤,下一瞬,他握在匕首上的五指便放松下来。

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妖界,而是幻境。

像镜面一样的幻术……殷止脑中闪过一个词,水镜幻术。

据说堕入此幻境的人,会被窥见内心深处最不为人知、阴暗恐惧的画面。水镜能让每个人进入的幻境世界都不同,殷止并未来过妖界,范家人更不可能,那么这里是……褚颜的意识世界。

能将殷止也一齐拉进她的幻境中,那说明她的修为不在方才那只游隼妖之下。

褚颜是妖,她最恐惧的记忆,是被净妖师追杀围剿,还是渡劫时的滚滚天雷,亦或是修炼时产生的心魔?

殷止轻叹了一口气,内心的滋味难以言喻。

既然已经着了道,他愣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必须得找到褚颜,然后破开此幻境。

这幻境之诡妙,全凭境主的潜意识来构建,任何惊险危机的状况都有可能突发,更何况像褚颜这样不知道脑子里时刻在想什么的——

殷止想到这里,不由怔了一下,他忽地发现,他似乎并不怎么了解对方。他不知道她从哪里来,接近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去殷墟所为何事,还有她的真身……

妖不会主动将自己的真身告诉人类,除非脑子有病。

算起来,他和褚颜相识,也不过才短短六、七日。和其他妖相比,褚颜极少使用妖力,这就更难让殷止从中探到一二了。

不过,她似乎极为钟爱海棠花,包括从一开始在张家村后的山谷见到她,以及平日里佩戴的珠钗、还有她方才给迎夏的护身符……

殷止后知后觉,他好像记得褚颜所佩过的每一件发饰的模样。

这不是什么好事,说明他在对方身上倾注的注意力太多了。

殷止又皱起眉,他身为净妖师,时刻关注一只妖有什么好奇怪的?何况还是一直跟在身边来历不明的妖,他多留个心眼……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他脑子里思绪翻飞,撞开了一条又一条缠绕纠结的死胡同,终于得以抓住那点明亮的天光。

是了,正是如此。

殷止想通后,胸口便不再气闷,他眉头舒展开,往山下走去。

水镜幻术甚是古怪,殷止曾在古籍中看过,说是这幻术是由一面叫“水镜”的镜子所化,这水镜乃是上古遗物,只是没有修出灵识,全靠背后施法之人的修为施展——修为越高,化出的幻境空间便越大越逼真,反之截然。

这镜子是邪物,自现世后在三界几经辗转,现在看来,原是落到了一只妖的手里。而在这幻境之中,任何的法器、符纸,都会失去作用。

殷止在看到他扔出的那张联络符没有丝毫反应后,眼神又阴沉了一分。

好在这幻境中的生物似乎不能看见他,自然也不会对他发动攻击。

妖不需要像人那样一步一个脚印地赶路,这山中自然也没有修筑小道,坑坑洼洼,十分难走。殷止走了快一盏茶的工夫,山路愈发崎岖,树影遮天蔽日,很是阴暗。

他抬眸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两棵参天的槐树一前一后地耸立着,后面那棵槐树躲在前面树的影子里,颜色有些黯淡,像是笼了一层微薄的雾气。

殷止脚步一顿,他弯腰捡了块石头,朝那棵树扔过去。

石头还未靠近那棵树,就像是在中间碰上了什么东西,竟然生生折返回回去,又弹回了殷止脚边。

果然,他到了幻境边缘。

殷止伸手摸上那层无形的结界,指尖下便漾出了一圈波纹,像是石子落入湖中激起的涟漪。

还没等他细细研究这结界,异变突起。

他脚下的大地猛地震动起来,与此同时,高空中撕开了一道裂缝,黑不见底,毒瘴似的黑雾又喷涌而出。

殷止下意识地遮了遮面,他耳边却响起了一阵兵戈相交之声,距离之近,仿佛就在他面前。

殷止漆黑的眸子眯起,雾气涌动,黏稠得宛若实质,他只听得到一个低沉的嗓音从角落里响起:

“褚颜,你身为妖,却与人类私通,妄图篡谋妖主之位,辜负了妖主对你的信任,离经叛道,倒行逆施,今日,便要除了你!”

一个身着月白色暗纹衣袍的中年男人负手而立,眼中有说一不二的厉色,他站在山坡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俯视着那抹红衣,姿态犹如神祇一般威严而不可侵犯。

在他身前,则是成百上千个小妖,均手持武器,呈包围状,虎视眈眈地盯着中间那人。

而褚颜跌坐人群之中,也不知是妖力透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现在是少女模样,如画的眉目间还透着几分稚气,她那袭如火的红衣被鲜血浸成了深褐色,简直就像是刚从血海里捞出来似的。

她双目赤红,眼底半点光亮也没,眼角那粒朱砂小痣晕着血,宛若从九幽深处爬上来的艳鬼。

殷止从未见过她这般表情,阴戾、怨毒、不甘、憎恨、悲痛……

正当他以为褚颜此生最恐惧的事就是篡夺妖主之位失败后被众妖会剿时,他却看见褚颜的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人——

那是个年轻的男子,面孔苍白如蜡,嘴角一丝污黑血痕,了无生气,已然死去多时。

殷止心神剧震。

因为死在褚颜怀里的那人,赫然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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