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强撑着眼皮坐在位子上看收集到的相关证据。
城东杀女案发将近一个月过去了,事情仍然毫无转机。
陆渊、杜世昌和李三思以及刑部外援张百里几人组成的临时破案组围坐在桌子前,对着一堆资料毫无头绪。
杜世昌伸出手指点了点屋里的人数,皱着眉头问道:
“奇怪,百里兄去哪儿了?”
陆渊撑起脑袋,打着哈切指了指门外:
“可能又去如厕了。”
李三思不解道:
“他不才去过了吗?这一天下来,百里兄少说也去了十来趟。”
陆渊摆手道:“人到中年嘛,也正常,我们也应该体谅体谅。”
杜世昌摇摇头:“也罢,他一个刑部外援,就算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咱们接着查案吧。”
......
大理寺茅房门口排起了长队,一干人等看着紧闭的门板议论纷纷:
“到底是谁在里面啊怎么还不出来?”
“是啊,这都过了小半个时辰了,还没有动静?”
“里面不会出事儿了吧。”
一墙之隔的茅房内,张百里坐在马桶上打起了呼噜...
外面纷纷扰扰,老张岁月静好。
*
作为临时刑侦队的队长,杜世昌对着众人说道:
“不知道各位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李三思说道:
“据我观察,此次案件有不少共通之处。
死者年龄大多数在十四、五岁,而且都是被人先掳走后杀害的。
而且现场财务并未丢失,可见凶手并不是为了钱滥杀无辜的。”
陆渊站起身说道:
“我赞同李兄的观点。我在现场和死者家属攀谈的时候还发现,逝者父亲多是续弦再娶,平日里这些姑娘和继母关系都不太好。
我觉得,是否也该查查家人作案的动机。”
杜世昌点点头,转向陆渊道:
“子衡观察甚微。但除此之外我还有几点推测,
如三思所言,遇害女子多是先失踪后遇害,由此可见,凶手似乎是在找什么人,且并不想要伤害那人性命。否则大可以直接将人伤害,而不是选择带走后抛尸。
其次,这凶手可谓胆大包天。若是普通的犯罪,大多是将人偷偷处理了,而这凶手却是明目张胆的把尸体抛在路边,我推测,这凶手不只是在杀人,而且还有意人群中示威,故意想要引起人们注意。”
“可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为何?难不成只是为了引人注意?”李三思不解。
“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杜世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陆渊眉头紧锁,说道:
“前三具尸体都是抛尸在宅院边上,唯独这第四具尸体,逝者乃近京一户员外的女儿,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照理说几个姑娘也没有在外结仇的道理。
而且只有那户员外家女儿的尸体是被凶手抛尸在朱雀大街上。
朱雀大街住的多是达官显贵,被凶手这么一搞,京都中富贵人家的女儿近来都不敢外出。”
杜世昌叹了口气说道:“此事传播甚广,连宫中的太后娘娘都惊动了。这才下达大理寺,要求我们揪出真凶。”
“原来如此。”陆渊若有所思。
按照常理,这件事只需交给刑部处理即可,原先他还不明白为何要插手此案,没想到居然是宫中那位下的命令。
李三思将手一摊说道:
“不如我们明日再去现场探查,重点询问死者家属。”
几人点点头,都表示赞同。
日落西斜,天色暗淡下来。
张百里被一阵寒鸦叫声惊醒,蓦的站起身。
看着窗外的暮色,他摸了摸胡子——嗯,又是摸鱼的一天。
*
姜府宴厅内,几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正对着姜孙旭躬身行礼。
姜昕被胡氏拉着躲在屏风后面相看。
坐在下人搬来的椅子上,姜昕沉着一张脸,听着屋内的对话。
流月端过茶盏,笑着小声说道:
“姑娘,这些都是老爷从族学里找来的青年才俊,特意挑来与姑娘相看的。”
姜昕面上毫无喜色,剜了她一眼说道:
“不过都是些没有功名的举子,何至于要我白白跑一趟。”
流月劝慰道:
“姑娘,这些举子家境殷实,才学出众,而且都是老爷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品肯定都错不了,即便现在没有官身,等过段时间科考放榜,那也是少不了的。
姑娘不如再相看相看。”
姜昕神情越发不耐,她怕被外人听见,压低嗓子说道:
“那又如何,即便取得功名,也不过是些□□品的小官罢了,前路如何都尚不明朗。
若是赶上运气好的夫君出息,那有生之年确实能捞个诰命夫人当当,若是碰上个仕途无望的,那这辈子算是出不了头了!”
前厅传来父亲的笑声,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什么玩笑话,竟惹得平日不苟言笑的父亲如此满意。
姜昕忍受不住内心的慌乱,从椅子上站起身,在屏风后面来回踱步。
明明还在正月寒冬里,她却觉得身上燥热难耐。
姜昕猛地顿住脚步,身旁跟着她打转的流火猝不及防差点撞上。
“不成,绝对不成,我绝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若真嫁给了这些个穷酸书生,那我这辈子还有什么希望!”
姜昕嘴里喃喃。
前厅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嘈杂的人声远去。
胡氏从堂前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盘点心。她拉住姜昕的手嘱咐道:
“昕儿,你父亲带着学生去了书房,你替我将这碟点心端进去。”
似有所感,姜昕只觉得气血直往上涌,她抓住胡氏的手,带着哭腔道:
“母亲,孩儿不想从这些人里选夫婿。”
胡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劝慰道:
“昕儿,父亲母亲都是为了你好。
这群人里,我和你父亲唯独挑中了户部员外郎许大人的孙子许文宣。
此子才华出众,家世清贵,且内宅干净。
许夫人娘也是见过的,是个秉性柔和的人,你若是嫁过去,那绝对是享福的命!”
她接着说道:“你别看这许公子其貌不扬,但性子脾气那是一等一的好。女儿啊,你就听娘的话,先将这点心给你父亲送过去。”
姜昕垂下眼帘,不再言语。她接过盘子,往书房走去。
果不其然,书房里,除了那许公子,再无他人。
虽然有姜大人提前示意,但见忽然来了位女子,许文宣还是吓了一跳,他忙不迭起身行礼道:
“想必姑娘就是姜大人的千金,在下许文宣,失礼了。”
姜昕看着眼前的男人,咬紧了下唇。
只见男子身着素色衣衫,腰上挂着玉佩,头戴纶巾,自带风流气度。
然而,当她把目光停留在男人脸上:
那是一张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脸,五官全然没有半分出彩的地方,让人毫无记忆点。
姜昕心下一沉,暗哂道,真是可惜了这身好衣裳。
她维持着面上的端庄,不动声色的把盘子放在许文宣面前。
两人对面坐下,男子极有风度的谈起自己的个人家世,姜昕耐着性子,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只是点头微笑,也不知对方究竟说了什么。
她微微眯起眼睛,恍惚间,宋砚那丰神俊秀的姿容出现再她的面前。
姜昕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宋砚时的场景:
彼时的她不满十岁,拿着母亲给的梨花酥站在姜府门口看过往的马车,
街对面冰糖葫芦的叫卖声吸引了小姜昕的目光,她没有看路,直直的跑了过去。
一辆马车飞驰而过,门口的丫环一声惊呼,姜昕扭过头,可惜为时已晚,马车已至眼前。
正当她以为自己小命难保时,一道男声疾呼:
“小心。”
姜昕只觉浑身一轻,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她缓缓睁开紧闭的眼睛,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青衣少年笑容张扬,
少年清朗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小妹妹别怕,已经没事了。”
......
拉回思绪,许文宣还在耳边说道着些什么。
姜昕扫了一眼他的脸,马上又挪开眼睛——珠玉在前,许文宣这种寻常男子又怎能轻易入眼。
她找了个由头,起身离去。
许文宣再次躬身,姜昕见到只觉得厌烦难耐。
未做停留,急匆匆的就跑了出去。
门口的小丫头见自家主子这么快就出来了,急忙跟上。
流月紧追在姜昕声后,边跑边问道:
“姑娘,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行至花园,许是累了,姜昕失魂落魄的停下脚步,站在廊下一动不动。
流火流月在身后喘着粗气,顾不得身体忙问道:
“姑娘,出什么事儿了?是许公子冒犯到您了吗?”
姜昭转过身,两眼通红,
她目光呆滞的回望书房的方向,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呼唤道:
“流月。”
流月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忙不迭说道:
“在呢姑娘,我在这。”
姜昭怔愣着眼睛,自言自语道:
“我绝不要嫁给这种人,绝不。
若是要我一辈子和许公子在一起,那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来的痛快!”
流月连忙捂住自家姑娘的嘴说道:
“呸呸呸,姑娘千万别说傻话,若是不喜欢,大不了回了便是,以后还有张公子、李公子、王公子呢!”
姜昕摇着头说道:“不会有了,再也没有人能比得上砚哥哥了。”
她将心一横,似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眼中露出一抹寒意。
她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