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笔悠然悬停于徐听晚眼前,最终轻巧地落入她掌心。
她紧握此笔,目光中满是好奇,细细端详。
蓦地,符笔用灵力禁锢她的手腕,引领着她,在虚空中勾勒出三行字迹:
“吾乃悲秋。
持吾以破此阵。
三时辰内若未解,共赴黄土同眠。”
“大师姐!”柳清云焦急地趴在阵法边缘呼唤。
温乐天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挑眉道:“你不是反大师姐联盟的人吗?而且急也无用。阵法之事,唯大师姐精通,我们忧虑亦是无济于事。”
江月平取出寒霜笔,轻触阵法边缘,两笔灵力交锋,两者都是实力相当的上古符笔,却因契约者修为差距,寒霜笔败下阵来。
然而,正是这短暂的碰撞,让阵法的一角显露,徐听晚据此迅速推断出了阵法的完整方位。
徐听晚拾起自己的剑,轻巧地将其收入储物袋中。
她端坐于废墟之上,取出一本空白的草稿本,依据识海中女子的指引,在本子上专注地勾勒与涂写。
破解阵法,唯三法子:
一寻觅阵心,强力打碎;
二修为深厚,强行突破;
三设立阵法,相互抵消。
阵心九玉缠金之吊坠,直接暴露在她面前,可她没有办法。
此阵心灵力强悍,她根本无法打碎。
徐听晚先是将阵法的八卦方位一一绘于纸上,随后遵循识海中女子的话,将八卦符咒逐一安置于既定位置。
“震雷,兑泽,阴阳两极……”
柳清云望向江月平,疑惑道:“大师姐在说什么?”鉴于小师妹与大师姐共习阵法于师娘,他觉得小师妹应略知一二。
不料,江月平轻轻摇头:“阵法书我还没来得及去细看。”
柳清云蹙眉:“可你不是都跟师娘学了三年了吗?”
温乐天适时插话:“好啦,师娘就那样,当初我去问师娘八相之术与八卦阵法,也是什么都没说,最后还是我待在藏书阁三月自学的。”
柳清云心中十分惊讶,原来大家都知道师父与师娘的为人,只有他不知。
身为丹修的他与师父和师娘的接触较少,没想到他们行事竟如此刻薄。
温乐天边操作书卷留影石录像提交任务,边简述阵法之道:“破阵之道,在于阴阳平衡,相生相克。每阵皆有主卦,寻其相克之卦布阵压制,即可破之。”
“只是强阵主卦多变,稍纵即逝,就需重新寻觅。”
柳清云好奇:“你这么懂,怎么不去帮大师姐看看。”
温乐天轻敲他额头道:“别看我说的这么轻松,阵法之术这可麻烦了,我只是知道大致的卦象,布阵破阵之术,只是因八相之术而有所涉猎。”
柳清云皱眉叹息痛捶胸口:“大师姐,你只能自己努力,师弟无用啊!”
温乐天大笑道:“许久不见,四师弟,比我都要夸张了。”
徐听晚疑惑的侧头看了两人一眼,随后轻笑一声,其实识海女人讲的她已经全部懂了,只是第一次操作可能会不熟练。
江月平拽着两人衣领将其扯远,“安静别吵。”
她紧蹙着眉头,目光如炬地凝视着阵法中灵力的微妙波动。
能看见灵力的她,能够轻而易举地捕捉到阵法变化的每一个细微之处,一旦有所发现,便能立即告知大师姐。
柳清云被江月平冰冷低沉的声音吓一跳,石观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确实要安静一些,不要打扰大师姐思考。”
他的声音轻柔平和,柳清云捂住嘴巴眨了眨眼道点了点头。
他在心中感叹,他们这亲传五人,二师兄的礼仪确实是最好的。
温乐天淡然自若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包油纸包裹,缓缓揭开,露出下南城地方代表的糕点——云片糕。
柳清云眼前一亮,迅速拈起一片送入口中,咀嚼间笑道:“你真跑下南城去了?”
温乐天轻轻侧身,护住剩余糕点,佯装不悦:“我何时对你们撒过谎?”
石观明闻言,侧目深望了他一眼,随即目光又落回阵法中的徐听晚身上,看似什么都没说,实则什么都说了。
柳清云意犹未尽,未加反驳,笑吟吟地请求:“再给我些吧,我把良心暂且放一边,说些好听的。”
温乐天斜睨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你们真是有点子过分了。”
思索一番,他还是将云片糕递了过去,“说来听听,什么好听的。”
柳清云毫不客气地取走大半,嬉笑道:“好听的,好听的,好听的。”
望着远处偷笑的柳清云,温乐天摇了摇头,苦笑不已,未曾想自己也有被捉弄之时。
徐听晚略显紧张地紧握着悲秋笔,细致地勾勒出八卦符咒,精准地将其安置于东南巽位、西南坤位、东北艮位及西北乾位,巧妙地稳固了侧四象的方位。
随着侧四象的最终定位,主四象的布置便需更为精细无误。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温乐天手中的云片糕,心中忽有所感。
随即,她以指捻符咒,以身躯为尺,精准丈量,迅速锁定正四象的平行定点。
动作一气呵成,她将八卦符咒猛然甩出,完成阵法设立。
一瞬之间阵法仿佛被激活,瞬间狂风骤起,一道凌厉的风刃猛然袭来。
徐听晚身形一展,轻盈后跃,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攻击。
此阵有误,显然并非破阵之法。
她深知,问题并非出在推演之上,而是阵法本身已生变化。
原本她布下的是泽兑主卦之阵,应对推演所得的雷震主卦之局,但此刻,风巽卦触动,遵循着相冲的原理,阵法应该是变化成了天乾主卦之阵。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徐听晚身形如风,灵活穿梭于风刃之间,既要防备阵法的攻击,又要寻找机会重新布阵。
“麻烦了。”石观明眉头紧锁,沉声道。
“大师姐,当心!”柳清云惊呼,眼眸圆睁,只见一道凌厉的风刃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徐听晚未来得及撤回的小腿。
风刃见血,仿佛被鲜血激活,更加肆虐。
温乐天收敛了往日的嬉笑,眉头轻蹙,神色凝重。
“大师姐,风巽卦性阳,应避免与阴卦接触。”他目光如炬,紧盯着阵法,思维飞速运转。
柳清云心急如焚,透过阵法缝隙,紧盯着大师姐的伤口,诧异道:“这风刃竟在伤口上徘徊,阻碍愈合,仿佛还在撕扯伤口!”
遵循温乐天的建议,徐听晚迅速转移至阳卦区域,果然,那些原本锁定她的风刃减少了许多,局势稍缓。
识海女子的声音骤然严厉:“去东北,山艮卦之向!”
徐听晚尚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小腿的剧痛已令她身躯颤抖,反应迟缓。
她眼前一花,女子已现身于前,融入其身,于识海中低语:“别逞强了,让我来,仔细看,仔细学!”
霎时间,徐听晚眼神一变,悲秋笔握于手,数张符纸自储物袋中疾飞而出,其速如电,一张艮卦符咒转瞬而成,被她精准地甩向东北方位。
一道山墙拔地而起,识海中的徐听晚不禁惊叹出声,这八卦符咒之精准,实乃罕见!
她迅速翻身,藏于山墙之后,柳清云急奔而来,高声呼喊:“大师姐,快取大些的手帕,将此处——对,正是大腿之处,紧紧绑住,以免失血过多!”
他边说边在自己身上比划,解释得既快又清晰。
徐听晚望向他,略显尴尬地道:“多谢,四师弟,你很聪慧。”
言罢她勾嘴一笑,像是道别。
闻言,柳清云眼眸闪烁,起身而立,目光无措的盯着徐听晚。
在他的记忆中,大师姐一直很厉害,很严苛。
很奇怪的感觉,就像她真心在夸他一样。
好像是真心在夸他,对吧。
他反复在心中确认,手不自觉地摸向后脖颈,触摸间才发现自己全身滚烫。
识海中,徐听晚凝视着漫天飞舞的符纸,心中不禁感慨。她虽能以灵力驾驭符纸,助其绘制符咒,但这些符纸对于她来说,有些遮蔽视线,只有绝对自信的判断力和洞察力才能做到如此。
明白她心中所想的女子,在识海中轻声细语:“我学了一辈子的东西,若不及你这初出茅庐者,岂非笑话?”
她跃出山墙,反手攥住一张刚绘就的离卦符咒,欲布阵法,却被江月平厉声制止。
“阵法已变!是最开始的主震卦布局!”
江月平虽阵法知识有限,却敏锐察觉,此刻灵力流向与初阵无异。
徐听晚犹豫片刻,是否该信江月平之言。
识海深处,徐听晚的声音坚定响起:“信她!”
此刻若再失误,必将引发另一轮卦象攻势。
徐听晚果断挥臂,换持一张兑卦符咒,主卦——兑卦,阵心——悲秋笔,设阵而起!
最终,她选择了相信江月平,相信自己。
风刃再度袭来,徐听晚敏捷翻身避过,但兑卦于阴,风刃数量骤增,小腿的伤让她左腿略显僵硬。
石观明储物袋中的浅云猛然腾空,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啸,直击阵法。
龙啸蕴含威压,竟使风刃速度减缓。
石观明虽看似无恙,实则已耗尽灵力,面色苍白,汗水淋漓。
浅云告诉石观明龙啸能缓风刃,只是极耗灵力且有可能效果甚微。
因契约兽之力与主人灵力息息相关,有可能耗尽灵力也没什么效果。
但到这千钧一发之际石观明不得不试一下。
风刃因这龙啸短暂延缓,恰好悬于徐听晚胸前,随后阵法消散。
她望向江月平,心中涌起异样。
识海之内,徐听晚惊觉魂魄似有所凝实。
“江月平,当初我夺你寒雪笔,是因为觉得你不配,希望你往后好好学,别辜负这上古符笔。”
识海里的徐听晚叹气一声,怎么又这般话语刻薄。
随后她看向温乐天道:“疯小子,喜欢耍些小聪明,别到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
视线略过石观明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稍稍停顿。
最后她转过身轻言:“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言罢,她在识海对徐听晚道:“我骗你的,我帮不了你三次了,往后你想办法好好活着。”
“希望你能爬上最高处,拿着判决剑站在父亲与母亲面前,揭露他们的真实面孔和所作所为。”
“记住,当年和石观明看见那场谋杀,现在一定不能说出来,就算你是他们的女儿,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徐听晚睁大眼睛,一切发生的太快,识海里空空如也,唯余她孤身一人,手执悲秋笔,立于天地间。
她已忘记要为刚才刻薄的话给江月平道歉。
现在的她只反复在识海呼唤自己的名字,这种感觉很奇怪,魂魄补全,心却缺了。
徐听晚脸色苍白神色恍惚,柳清云见状,面色凝重地走近,轻轻蹲下,细心地为她处理小腿上的伤口。
疼痛如潮水般涌来,让她瞬间清醒,无助地蹲下身,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这伤痛刚好为她提供了一个脆弱的借口。
温乐天一脸忧虑地围拢过来,嘴上却不忘打趣:“我还以为咱们大师姐,就算斧头劈在脸上也不会掉一滴泪呢。”
此时,石观明储物袋中的书卷轻轻作响,他打开一看,是师父传来的消息:“玄天剑宗秘境对决,定于三月后举行,尔等可就地等候,无需急于归返。”
江月平缓缓向徐听晚走去,却在半途蓦然驻足。
心中陷入偏执:她是觉得我太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