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里西亚时间观念很强，提前十分钟到了驱魔协会门口。
作为莱明城最古老的办事机构，驱魔协会坐落在市政厅旁边的广场上。最前面的办事处三层通高，拱形穹顶上的壁画色彩明亮、动态十足，描绘的是光明神解救圣子的一幕。
这地方比想象中热闹，来往办事的人川流不息。
萨里西亚来到前台递上了学院介绍信。
“等着。办事员等下会到这儿集合。”前台是个毛发花白的老人，他看完介绍信便随手扔进桌旁的信堆里，继续浏览他的今日报纸。
萨里西亚快速扫了一眼，注意到角落的那个豆腐块——城市西区失踪案频发，警方束手无策，呼吁驱魔协会加快介入调查。
他安静地坐到对面椅子上等待，从包里取出《神奇召唤阵：三位天才的纠缠与辩论》，翻到书签部分开始阅读。
他的浅金色长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低垂头看书的动作仿若天使在研习神圣之书，时光都仿佛慢了几分。
来往的人经过此处，全都不自觉降低了音量，生怕冒犯到什么。一时间，竟在熙熙攘攘的大厅里辟出一片静谧之所。
两个办事员正往这边走来。
他俩身穿深色制服，高个的瘦子留着两撇胡子，两条细腿别出心裁地裹着紧身裤，越发显得像鹭鸟的两条光杆腿。
他不耐烦道：“魔法学院怎么又送实习生来了？上次来的富家少爷放跑了嫌疑人，上上次来的富家小姐炸了魔物老窝，他们除了拖后腿，还能干什么？”
“之前的事我汇报过了，上面表示不会轻易安排实习生了。”矮个的胖子耸耸肩，“但这次没办法，任务需要光明清扫术，我俩都不会魔法。”
高个瘦子开始痛陈往事，“哎，想当年如果我多考一分也就进魔法学院了。就差一分！不然我现在也是魔法师了。”
“你不是一直吐槽魔法学院学费昂贵，学习耗材更昂贵吗？平民就算考上了也学不起。”
“那倒也是。”
两人说着话，便看见前方低头看书的萨里西亚。
高个瘦子撇撇嘴，“看那矜贵的模样，又是来镀金的大少爷。我敢打赌，到现场一个小时内他就会哭着跑走。”
恰逢萨里西亚抬头听到了这句话，矮个胖子瞪了同伴一眼，赶忙迎上去，不好意思道：“噢，魔法学院的同学吗？我叫贝尔，是驱魔协会的初级办事员。旁边这位高个子是我的搭档，名叫达勒，真的是个好人，只是说话大大咧咧的，你别放在心上。”
对方合上书，站起来后贝尔才发现自己刚到对方下巴。
“没事，我叫萨里西亚，希望能来这儿多多学习。”
看上去很高冷，却意外的有礼貌啊。
贝尔自认是个老实人，不习惯和高高在上者打交道，看对方这么好相处总算松口气。
他拿出一叠纸交给对方，“事件前情，过去路上你熟悉一下。简而言之，今日任务就是收尾。莱明剧院前几日发生恶魔事件，恶魔已诛杀，但现场可能遗留着恶魔气息。检查残留物、清洁剂打扫后，便轮到你的光明清扫术登场。”
萨里西亚点头，“我的光明清扫术是10分。”
10分就是满分。
贝尔只听说过魔法学院挂科的，没听说过满分的，瞬间对学霸肃然起敬。但面上依然保持着驱魔协会正式员工的矜持，“那我们出发吧。”
三人搭乘马车抵达目的地。
莱明剧院往日人气爆棚，如今却荒无人烟。上周刚挂的剧目海报已然褪色，贴在门板上摇摇欲坠。
萨里西亚仔细打量着海报内容，中间是三个演员表情丰富的大头照，下面大字写着《深渊内讧之后》。
贝尔见他看得仔细，解释道：“这就是事发时上演的剧目。大概讲的是，在神的刻意安排下，撒旦与路西法内讧后自相残杀。神趁机将被偷窃的月亮归还了生命树。”
“呵！”达勒冷冷道，“神神叨叨的剧，这就是不敬神的下场！”
“行了，别说这个。”
达勒撇撇嘴，“这是所有人的想法——亵渎神明者，终将下场凄凉！不知驱魔协会为何要向公众隐瞒真相，只借口翻新装修将剧院关闭。”
见贝尔不赞成地看他一眼，达勒这才闭了嘴。
“剧院目前无人看守。就等我们今天清扫无误后，驱魔协会再下达营业通知。”贝尔解释着，率先上前推门。
“哈！”忽地，本该空无一人的剧院竟跳出个疯疯癫癫的小丑。
萨里西亚原本祭出了法杖，待看清来人后，将法杖放了下来。
只是个普通人类男子，不过做着小丑打扮，疯疯癫癫地高声嚷嚷，“恶魔！恶魔把我们这里全毁了！无人生还，无人生还！”
……
苏小毛球迷迷糊糊地睡醒了回笼觉。
浅黄色大眼睛呆滞了两秒，还是决定出门。
这次避免危险，他沿着墙根阴影潜行，黑毛完美隐藏其间。安全是安全了，却常蹦到青苔上，湿漉漉地令他难受，回去非得好好梳理一番。
他忍着难受，蹦到一处干净的石柱上。
不远处便是学院的宠物医院，后门处的小径上偶有人来往。
正巧，一个戴眼镜的板正学生路过，突然从树丛中跌跌撞撞跑出个黑影，那只小黑猫。
尽管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它依然身残志坚地就地一滚，横到学生面前，艰难地瘫开肚子盯着学生看。
那学生猛地被吓一跳，哆哆嗦嗦地绕开它跑了。
“喵！”三花大猫责备的声音从宠物医院传来，它正隔着玻璃看着这一切，身子上还捆着粉色手术衣，不满地盯着小黑猫。
兽医冲出来把小黑猫抱起，骂骂咧咧道：“怎么又跑出来了？伤口没好就别到处乱跑，干嘛找外面的人撒娇打滚？我不就能撸得你喵喵喵？”
说完便开始胡噜小黑猫的下巴。
小黑猫忍着疼，轻轻地喵喵叫着，看上去痛并快乐着。
兽医不理解小黑猫作为，苏小毛球懂啊！
同为可爱小宠物，小黑猫和自己一样，都是为了寻找一张可靠的饭票！看来昨天应该是它的三花妈妈教导它碰瓷找领养人，但小黑猫懵懵懂懂的，一见黑毛就错粘上自己，才有后来的一系列事件。
想通这内幕，苏小毛球到底松了口气。
有这兽医在，大小猫肯定会有好的归宿。
他蹦蹦跳跳地原路返回了。
……
萨里西亚的预判是正确的。
小丑的出现除了将贝尔吓了一跳，失声斥责外，没有别的不良影响。
“危言耸听，根本没有恶魔！只是几个魔法师发生口角后打了起来，冲突早已平息了！”
疯癫小丑脸上挂着瘆人的笑容，却猛地手舞足蹈，突然道：“你听！你们听！”
“听……听什么？”贝尔话虽说得正义凛然，此时却忍不住警惕地缩着脖子扫视一圈。
疯癫小丑受惊似的缩成一团，神色慌张道：“嘘，它、它来了……它来了！恶魔来了！”
话未说完，人已疯狂地往外逃窜。
贝尔浑身肥肉颤动，手已经摸向了怀里的魔法道具。
“胆小鬼！”达勒嗤道，碍于贝尔是他的上级，说话声音很低。他回头瞅一眼萨里西亚，傲慢地问，“小少爷，一个装神弄鬼的疯子，你怕不怕？”
萨里西亚的注意力却在别处。
他指着剧院深处的一片黑暗问，“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边，刚才有抹黑影闪过。”
贝尔又被吓起一身鸡皮疙瘩，他不愿在实习生面前露怯，左右查看确定无异常后，强作镇定道：“没看见，你是不是看错了？”
达勒则吹起他的两撇胡子，“真是个大少爷啊，胆小就回去，别故意耽误事。”
“咳咳！”见异状消失，贝尔勉强撑起威严。他抹掉头上的汗，用肉胖手手摊开协会给的清单，开始给两人指点方向，“我们得清扫五个地方。走吧，拐弯过去就是第一处地方——剧场后台。”
萨里西亚一直盯着剧院深处的黑暗，许久，才跟上两人前往剧场后台。
后台乱糟糟的，地板上还有一滩发黑的血迹。
贝尔使用魔法仪器未检测出异常，便开始分配任务，“我负责用魔法仪器检查恶魔气息，并将异常物品收纳到魔力盒中。达勒负责清洗血迹，萨里西亚负责光明清扫术。”
“真是个大少爷，脏活都不干。”达勒边忙，边高声抱怨。
萨里西亚置若罔闻，虽暂轮到魔法登场，他却也没闲着，开始在杂物之间检查。
确实没任何异常。
但诡异之感宛如撞上了蜘蛛丝，捕捉不到，却如影随形。
血迹清理干净后，贝尔收起魔法用品，“萨里西亚同学，轮到你的光明清扫术了。”
达勒则抱手靠在墙上，带着几分得意问：“大少爷，你知道我们的标准吗？”
萨里西亚当真不知道，“什么标准？”
“据魔法手册的规定，合格的光明清扫术至少得两米半径。但我们有五处地点要收拾，每处地点，光明清扫术都要覆盖五米半径的范围。”
达勒甩动着手里的抹布，“当然，少爷的清扫术不达标也无所谓，记得多用几个。只希望你带了魔力补充剂，避免魔力耗竭而耽误工作，否则我会在实习手册上打低分。”
不料话音刚落，萨里西亚已经念完咒语。
顷刻间，强烈的白光在三人眼前亮起，整个后台被照得一览无余，所有细节清晰可见，缝隙里的魔虫尖叫着化为灰烬。
这覆盖范围别说五米了，恐怕十米都有了。
光芒熄灭，萨里西亚这才回身望过去，“你刚才说什么？抱歉，我没注意听。”
达勒张张嘴，满嘴的尖酸话再也说不出口。
贝尔则是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对“光明清扫术10分”这话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合着10分不是萨利西亚的极限，而是满分的极限！
这种强度的法术能力，得魔导师才能办到吧！
不！也可能是萨里西亚刚巧擅长这个，并非真能与魔导师比肩，自己是前辈，不能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贝尔摊开图纸，“好了，我们到下一处，观众席后排。”
接下来的工作很顺利，得益于达勒的闭口不言，三人保持着某种诡异的安静与默契。他们接连清扫了四处地点，除了收集到一个破旧的魔法手套，再没别的收获。
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来到最后一处——剧院前方的大舞台。
舞台正上方，照明的魔法灯因为魔力能源供应不足，散发着暗淡的昏黄光线。
萨里西亚刚踏上舞台地板，心里咯噔一下，不安全感越发强烈了。他谨慎地环顾四周，依旧没捕捉到任何异常，只能戒备道：“我感觉不对，小心点。”
“呵，小少爷耍什么威风。魔法仪器可没有报警，害怕你就直说。”达勒又忍不住刻薄。
贝尔照常拿出魔法仪器，准备检查异常恶魔气息。
突然，头顶的暗淡光线摇晃扭曲，忽地熄灭，剧院陷入一片黑暗。
“到我这儿来。”
萨里西亚开口，声音里带着无法抗拒的可靠力量，达勒两人竟情不自禁朝他靠拢。
作为里面最年轻的一员，萨里西亚聚拢人后，还是礼貌地询问道：“接下来怎么办？我会光亮术，可以提供照明。”
贝尔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查看了手里的魔法仪器，“仪器没有警报，说明方圆二十米内没有恶魔。萨里西亚可以照明。”
闻言，萨里西亚利落地抬手，魔法杖顶端燃起明亮白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剧场。
贝尔缩着头观察一会儿，没发现异样。他的肩膀放松下来，刚要说出结论，突然，强劲的气流自地板下喷薄而出，将舞台上的三人掀飞。
萨里西亚顺着气流在半空中翻身，“腾飞术！”一阵强风拂过，稳稳地托着他平稳落地，光亮术仍在他魔杖顶端未曾熄灭。
贝尔和达勒则动用各自带的魔法防具，即使狠狠撞出去也没受伤。
“天呐！”贝尔看清舞台后忍不住惊呼。
舞台正中横躺着一个椭球形的“石头”，横着超过两米，高也有半米。
不，与其说它是石头，不如说是一个呼吸的卵。卵的外膜是半透明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