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看到这个女生了。

本来柳言师想自己招待，鼠标都放下了，他又想看看应拂雪会怎么处理。但很显然，应拂雪不会处理。

柳言师把电脑丢给应拂雪，还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看好了。”

敲得疼了，应拂雪捂着脑袋。那女生见此情景，不由得扼腕叹息。

真可怜，好好的帅哥，怎么是个傻子。

柳言师摆出官方笑容：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刚刚柳言师一直低头，电脑遮挡住了他的脸。现在乍一抬头，女生先是被他的容貌惊艳了一瞬，然后忙不迭地递出手头选好的周边，问： “这些您算一下多少钱。”

柳言师接过周边数了一下，又拿袋子一个个给人家包装好，双手递过去，微笑道： “一共10灵石，这边扫码支付。”

一声“嘀”的某付宝到账后，那女生鼓起勇气，问： “咪，可以和你集个邮吗？你接受原相机吗？”

柳言师： “当然可以。原相机也可以。”

应拂雪眼睁睁看着那个女生掏出手机，非常轻松地就跟柳言师拍了一张照片。

应拂雪低头，不自觉地扣着电脑上的NFC贴片。

女生似乎真的很喜欢柳言师的cos，拍完后又问： “咪，需要P图吗？”

柳言师： “谢谢，不需要。”

女生： “可以扩列吗？我回去把返图发您。”

柳言师不知从哪儿掏出另一张二维码，递过去： “不需要返图，扩列扫这里就可以了。”

应拂雪换了NFC的另一个边角扣。

他没用力扣，因为如果真的扣下来，柳言师一定会骂他。指甲磨着NFC贴片的声音传达着他的心烦意乱，柳言师显然也听到了，回头给了他一记眼刀。

应拂雪乖乖收手，不敢动了。

女生加上柳言师的联系方式，显然十分激动： “谢谢咪！你真的好还原！这是给你的无料！”

说这句话貌似花光了她的勇气，那女生小跑着离开了摊位。这没什么稀奇的，毕竟二次元很多都是社恐。

暂时没有新的客人来，应拂雪手指在NFC贴片上来回摩擦，小心翼翼问： “‘咪’，是什么意思？”

将无料放进脚下小篮子里，柳言师说： “一个二次元称呼。”

应拂雪： “‘无料’呢？”

柳言师： “意在表达友好的不要钱小礼物。”

应拂雪： “‘扩列’和‘集邮’？”

“‘扩列’就是加联系方式扩充好友列表，”柳言师答， “‘集邮’，你可以简单理解为拍照片。”

应拂雪： “……你就这么随意地又给出自己的联系方式了？”

柳言师： “我有个号是专门集邮用的。”

应拂雪： “照片也这么随意和别人拍吗？”

柳言师莫名其妙看他一眼： “这没什么的吧？”

“那，”应拂雪学着那个女生的语气，顿了顿，说， “……咪，可以和你集个邮吗？”

柳言师： “？”

柳言师有点惊悚了。

“你一个现充瞎凑什么热闹？！”他带着自己的小板凳退后两步，差点儿破音， “不要什么都学啊！”

应拂雪摸不着头脑： “现充是什么？”

柳言师： “……”

他无语道： “行行行，集，我跟你集。手机拿过来。”

新买的手机被柳言师拿在手里，应拂雪整个人也被柳言师拎着衣服拽了过去。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懵懵地看向镜头，又懵懵地侧了侧脸。

靠得很近，柳言师脸颊上化妆品的味道有点香香的。再近一些就能贴到他的脸了，应拂雪想。

但是这样会把柳言师辛辛苦苦化好的妆蹭花。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拉远一点距离，眼睛不自觉地往柳言师被刷成冰蓝色的睫毛上飘。

好漂亮。

之前看番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个人物这么漂亮？

有点像……像春季地里漫山遍野的喜林草。蓝色的，一眼往过去，天和地就是同一种交接在一起的颜色。躺在地上，更像游在天上。

应拂雪呆呆地看了半天，脸上猝不及防被打了一巴掌。

柳言师：“……”

应拂雪：“……”

“拍不拍？”柳言师浅蓝色的眼睛同他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耳朵非常可疑地红了，“看我干什么？看镜头。”

应拂雪眼神飘到柳言师通红的耳垂上，停留了一会儿，终于肯乖乖看镜头。

“咔嚓”声响起，应拂雪如愿以偿地拍到了照片。

拍好了，柳言师没好气地把手机丢给他：“给你。”

应拂雪接过手机，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可以亲耳朵吗？这样不会亲花你的妆。”

柳言师：“………………”

啧。

是的，这个动漫角色到处都很华丽，比如冰蓝色的及腰高马尾，再比如华丽丽的皮质半掌手套，再再比如长筒排扣高跟鞋、长到脚踝的黑色风衣、散发着高贵光泽的白色系带领衬衫……

至于耳朵，装饰约等于没有。唯一的装饰，大约是右耳耳垂上的黑色耳钉。

柳言师没有耳洞，这个耳钉其实是他用黑笔画的点。而且，应拂雪更靠近左耳——左耳上可什么都没有。

很合理的请求，柳言师没有理由拒绝。

柳言师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无人关注这里，他于是点了点头，说：“只准亲耳朵。”

嗯，其实这样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在说悄悄话。

于是应拂雪把电脑放下。

下一秒，温热的唇碰上了他的耳廓，柳言师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很痒，也有点麻。

应拂雪很有分寸地一触即分，又说： “咪，我也要扩列。”

被应拂雪这么叫真是非常不自在。柳言师无语至极： “……你不就在我列表里吗？你扩什么列？”

应拂雪坚持： “我要加扩列的号。”

柳言师：“……”

神经病啊！

“给你给你！”他嫌弃地拿来二维码，递到应拂雪面前，“扫吧！”

扫完，应拂雪又说： “你没有通过。”

“不是，”柳言师两手一摊，觉得自己实在冤枉， “我没来得及碰手机呢还！”

当着应拂雪的面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这家伙左摸右摸，摸不着东西，颇无奈道： “我好像没有准备无料。”

柳言师本来就没指望他能拿出什么来，但这货实在认真，柳言师忍不住赏了他一个白眼： “你可以不给。”

应拂雪： “不行。她给的，我也要给。”

在身上找了半天，应拂雪干脆摸出一张卡递给柳言师，说： “给你的无料。”

柳言师沉默了。

皮质半掌手套夹着一张薄薄的黑金色信用卡，他简直哭笑不得： “……谁送无料送信用卡啊？”

“不可以吗？”应拂雪说， “这也是我表达友好的小礼物。这只是一张卡而已。”

说完，他还把自己的气势拾掇拾掇，继续补充：“而且，你现在是我男朋友。”

柳言师： “……”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周围的几个摊主听见，众人纷纷投来了吃瓜的目光。柳言师恼得直捂他嘴，小声说：“这是在外面！”

应拂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仿佛巴不得告诉全世界“这是我男朋友我是他男朋友我们有一腿”一样。他在柳言师手心里闷笑，又说： “咪，你就收下吧。”

“我不要这个，有的人集邮之后也不送无料的。如果对方明确表示不喜欢你的无料，你不可以逼着对方收下。”

柳言师认真地同他解释。

嗯，反正他又没有说假话。

应拂雪若有所思：“是这样吗？”

柳言师信誓旦旦，还把自己的磁吸呆毛拔下来给应拂雪玩儿：“是这样的。好了，拿着呆毛，别来烦我了哈。”

接过呆毛，应拂雪愣愣地拿手指戳戳，说：“哦。”

坐了没有一会儿，应拂雪忽然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说：“我离开一下。”

柳言师分了个眼神给他：“去哪？”

“四处转转。”应拂雪目移，“这种地方我没来过。”

柳言师：“行，记得回来。”

第一次来，好奇很正常；这么大个人，总不可能丢了。柳言师心想让孩子自己出去逛逛也好。

摊子这里，其实他根本就没指望应拂雪帮什么忙，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

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半天，期间也卖出去好几单，赚了一点钱。半个小时后，应拂雪又跟没事人一样，慢慢吞吞踱步回到摊位上。

柳言师撩起眼皮，又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好像没有主动说的意思，那他也没必要主动问，这么点时间，他总不能杀人放火去了。

应拂雪戳戳他。

柳言师直觉这家伙没憋什么好屁，打起一点精神，轻声问：“怎么了？”

应拂雪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圆形小铁片，塞到他手里，颇认真地说：“无料。”

柳言师：“……”

怎么还在想这种事情啊。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小铁片——其实是金属徽章，也就是二次元常说的吧唧。

而且吧唧上面的图，还是他最喜欢的一张。

……如果不是盗印就好了。

说实话，这个盗印的技术很高超，一般不仔细看的话，绝对分辨不出来。

不过，同样的正版谷子，殷豫送了他一箱。他有事没事就会拿在手里玩，对正版谷子长啥样再清楚不过了。

图片和质感、亦或是工艺都看不出来什么，但拿在手里的重量明显要比正版轻很多。

柳言师“啧”了一声，皱眉：“你在哪买的？”

“那边的摊位上，”应拂雪指了一个方向，“我找了一圈，这个角色的……呃，吧唧，都卖完了，只有那个摊主那边有，还是最后一个。我就买来了。”

说完，他小心地端详着柳言师的神色，问：“你不喜欢吗？”

应拂雪低头，眼睛朝下看，是一个难过的表情。

显而易见地，自己刚刚的反应让这家伙误会了什么。

柳言师咳嗽一声，让自己的表情尽量温和一点，问：“你多少钱买的？”

其实应拂雪送他正版还是盗版，他都不会有什么意见。正版就卖正版价，盗版就卖盗版价，收到的东西他都会好好保存。

但是，如果应拂雪用正版价买了盗版货，那他真的会很心痛。

应拂雪：“20灵石。”

柳言师眼前一黑。

钱！那可是钱！

这个谷子已经绝版了，正版确实不太容易买到。不过之前在售的时候，这个谷子的库存很多，也卖出去很多，早就不稀奇了。

因此，它即使是绝版谷，价格炒的空间也比较小，不会出现特别离谱的谷价。

20灵石是这个谷子正常的正版谷价。

但这是盗版。什么20灵石，盗版的话，市场价连2灵石都不值啊喂！

那可差了十倍！十倍！

应拂雪头埋得更低了，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孩：“怎么了？”

“你被骗了。”柳言师竭力压制住自己要发脾气的苗头，挤出一个微笑，“你在哪买的？我要去找那个摊主退钱。”

应拂雪：“……”

应拂雪丝滑道歉：“对不起。”

委托了隔壁摊主帮忙看一下摊子，柳言师拉着应拂雪的手，无奈扶额：“走吧，带我去你买它的摊位。你不了解，被骗很正常。不要自责了。”

应拂雪肉眼可见地不再沮丧，有些期待地看向他：“那你喜欢吗？”

柳言师：“……”

“喜欢的。”

他说，“我很喜欢。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柄图的吧唧。我们现在要去找那个摊主退差价，因为你买贵了。他用正版价卖你盗版谷，是他的不对。”

听到他这么说，应拂雪握紧了他的手，说：“嗯。”

根据应拂雪的提示，柳言师顺利找到那个卖假货的摊主。摊主一见他的装扮，看出这家伙不仅是资深二次元，还是推这个角色的资深二次元，非常心虚且理亏地退货了。

漫展卖盗版或者自印都是自由，没有人规定不许卖。但什么东西卖什么价，摊主如果不提前告知，甚至以此行骗，把盗版、自印卖出正版价的话，大概率会被挂。

拿到摊主退回来的18灵石，柳言师心满意足地塞到应拂雪口袋里，牵着他回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皮质半掌手套下的温度传到手心里，应拂雪跟在他背后，只能看见高高束起的蓝色马尾，还有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哒哒”声。

他忽然觉得，喜欢柳言师真是太好了。

被柳言师喜欢应该会更快乐吧？这个人好像什么都懂，什么事都能做到。

回到摊位，应拂雪不再乱跑了，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看摊子。那个盗版的吧唧被柳言师好好地收了起来，回去好放在盒子里。

盗版又怎么样，盗版也是应拂雪送的。

岂料应拂雪瞧见他的动作，又问：“你怎么不把它戴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