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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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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拂雪放下剥了一半的橘子,想走;柳言师又把橘子塞到他手里,勉强笑笑。

柳言师:“拿着吃吧,就当打发时间。”

应拂雪低头看橘子:“嗯。”

待应拂雪走出病房,柳如兰才压低声音,说: “你舅舅来过几次。”

柳言师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心累道:“……他还敢来?”

他甚至都懒得生气了,只有无尽的、看不到希望的疲倦。

人都说再亲亲不过娘舅,然而,柳言师这个舅舅却是个十足的人渣败类。

这件事说来话长,简单来讲就是,他这个舅舅伙同他爸,分走了家中大半财产,逼得他|妈妈净身出户。

爸妈离婚后,因为他爸爸不要,柳言师也还小;于是乎,才一丁点儿大的柳言师只能跟着妈妈,成了一个拖油瓶形状的万人嫌。后来妈妈去世,他和柳如兰女士住,虽然清贫,但也算快乐。

至于另外一边……他爸和他舅拿到巨额财产后,因为分配不均,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想吃下大头,所以两人冲突不断。

他舅舅剑走偏锋,找人打残了他爸一条腿,还因此进去蹲过几年。几年过后,这家伙仍然是死不悔改的一条好汉,竟然染上了赌,对他爸敲骨吸髓,家产尽毁于此。

他爸急火攻心,大冬天的拖着一条瘸腿,对他舅骂骂咧咧。可能也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这人气不过,竟然一头栽到雪地里,恶有恶报地被突发脑溢血收了烂命一条。

既然柳言师爸妈都死了,舅舅目标转移,就扒着柳如兰女士不放。其间祖孙俩好几次将人送进监狱,然而刑期一满,这人又是那副烂德行,堪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十足典范。

及至柳如兰女士生病,舅舅怕承担什么花钱的责任,对其亲妈唯恐避之不及。

柳如兰女士病了几年,这几年里,就算出狱,柳言师这个舅舅也再没来过,居然还让祖孙俩因祸得福地过了几天好日子。

然而最近有了应拂雪的金钱支持,柳如兰女士日子好过些,这舅舅又打上了柳如兰女士的主意。来过几次,就是来要钱的——不过他大概也要不到。

舅舅一旦知道柳如兰有钱,一定会缠着不放。柳言师怕外婆势单力薄,又上了年纪,遭不住这烂舅舅折腾;所以,柳言师压根没给柳如兰一分钱,一切开支都直接从他这里出。

舅舅来找外婆要,当然一分钱也捞不着。

柳言师握住柳如兰女士的手,给她定心: “没关系的姥姥,他如果阴魂不散,你就让他来找我。”

柳如兰叹气:“我就算不让他找你,他看到我没钱,也会找上你的。他那个德行,你也知道。咱们打不过就跑,再不然就报警,他不敢怎么样的。”

……

又同外婆说了会儿话,出来关上病房的门,柳言师脸色阴沉。嘴边猝不及防被一阵凉意碰到,柳言师阴郁的表情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微微怔愣。

是一瓣橘子。

应拂雪指尖染了点橘黄: “很甜的,尝尝看?”

这人半靠在墙边,看来来往往的病患和医护,居然真的有闲心剥橘子。柳言师低头一看,那瓣递到他嘴边的橘子连橘络都撕得干干净净;一层薄薄的果皮下,是鲜嫩多汁的果肉芯子。

柳言师握着他的手腕,从唇缝里露出点洁白的门牙,叼走橘子,嚼不出滋味。他随口附和: “是啊,很甜。”

应拂雪微微睁大眼睛。及至握在手腕上的触感消失,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

柳言师嚼着橘子,背手:“你下次别来了。”

应拂雪手指蜷了蜷,问:“为什么?”

柳言师:“没有为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应拂雪:“那我生病了,是不是就可以来?”

柳言师:“?”

柳言师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应拂雪一番。

看起来挺好的啊?一切都是巅峰状态,无论是肌肉还是腰腹,或者气血体态,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

应拂雪语气不像作假:“我问过了,精神科在二楼B区。”

柳言师:“……”

他扶额:“行行行,你爱来就来,我不想管你了。”

应拂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嗯”了一声。

很奇怪。

这种情况,柳言师通常会骂他一顿。今天没有骂他。

心情不好?

应拂雪低头,脚尖扒拉着医院瓷砖砖缝。

回去路上,柳言师好像真的心情不太好,和应拂雪保持着一个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距离,一直没说话。

忍了一路,应拂雪终于忐忑地开口,没话找话: “你是s市人?听姥姥口音很像。”

室友哥居然还会主动搭话?

柳言师挑挑眉,但还是尽量和颜悦色,不让自己的坏情绪外露出去: “应该不算。小时候跟着我……爸,住过一段时间b市,之前也是在那里上学,不过初中之后就跟着妈妈转学来s市了。”

“姥姥是s市人,会讲吴语;我不会,但能听懂。”

应拂雪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一脸深沉: “那s市人可以说,‘我的母语是吴语’。”

柳言师: “?”

等等等等……

他疯了还是应拂雪疯了?出幻觉了?

柳言师揉揉眼睛。

不是幻觉。从这家伙的眼睛里,柳言师甚至能看到隐隐约约的……

期待?

是期待吗?

不是,之前也没人说室友哥喜欢讲冷笑话啊?!

他没绷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完了,柳言师又觉得这个笑话实在冷得可以,又说: “谐音梗扣钱。”

这话说完,两张灵石票子又放到他面前。

柳言师:“……”

柳言师同票子大眼瞪小眼,又看看应拂雪,他无奈解释:“……不是真的扣钱,这只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而已。”

“我知道。”

“知道你还给?”

“看到它你会开心吧?”

柳言师哑口无言。

嗯……如果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

应该没有人看到钱会不开心。

不过钱这种东西,就像买谷子,拥有的那一刻是最开心的。至于其他时候……

好吧,也和谷子一样,光是拿出来看看把玩把玩,就会很开心。

应拂雪抠着手指头,说:“我只是突然很想给你。”

柳言师匪夷所思:“你有到处撒钱的爱好?”

应拂雪:“我想让你开心。”

柳言师心头一动,很快无语至极:“你去跳个舞给我看,我也会很开心。”

应拂雪眼睛一亮:“真的吗?”

柳言师:“……”

那种迫不及待想要尝试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哥们你ooc了!

不过这家伙脑回路异于常人,如果非要说的话,可能室友哥本性如此。

所有人,包括柳言师,都被这家伙的酷哥外表骗了!

这人就不能开口讲话!

柳言师扶额:“别跳,这是在地铁上。而且,我已经很开心了。”

他把两张票子放包里,没跟他客气:“活爹,讲讲吧,你又要我干什么?”

见他笑了,应拂雪嘴角也微微上扬: “‘活爹’不太好听,或许你可以叫‘学长’。”

柳言师嘴角抽了抽。

虽然两人是同一届的三年级生,但应拂雪很早就入学了修真学院,从一年级读起的,叫一声“学长”也使得。柳言师无意在称呼上跟他争个高下,从善如流:“好吧,学长。”

这声“学长”语气算不上太好,但应拂雪还是小心翼翼地点头应下。

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流过心间,他旁敲侧击:“你还记得在b市上学的时候吗?”

地铁向前运行。柳言师刚刚挂起的笑容又逐渐淡下去。他握紧地铁上的铁杆,道: “……不记得了。”

这样的表情落在应拂雪眼中。应拂雪默了默,还是怀揣着一点希冀,追问道: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很显然,柳言师并不想提小时候的事情,那又不是什么值得反复拿出来咀嚼的东西。但碰到应拂雪情绪莫名的双眼,他又忽然觉得,自己那乏善可陈的童年里,居然也能剩点儿名叫“美好回忆”的东西。

……嗯,如果柳如兰女士在,她一定会说,没有就编一个好嘞。

“记得一点儿吧。”柳言师手指扣着衣角,开始半真半假瞎编, “我记得,我的灵根并不是后面才测出来的,是很小的时候,有一个义务测灵根的活动在我们小学路过,我的灵根就被测出来了。”

说这个其实就没什么的,说了像没说,什么都没有透露。

唔,柳言师自己是这么觉得的。他声音不大,地铁运行又吵,很容易就被盖过去。周围的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应拂雪却沉默了,须臾艰难开口: “那,学院当时可能就会接你过来。”

柳言师哈哈一笑,抿着嘴唇故作轻松: “所以我不愿意提。我爸不放人,还因此和我妈妈天天吵架。嗯,其实我们本该小时候就见面,然后说不定可以一起长大。可惜,现在都晚了。”

“不晚。”应拂雪低声说, “只要是你,什么时候都不晚。”

地铁穿过隧道,轰鸣声有些震耳欲聋。柳言师没听清楚,大声问: “什么!”

啧,s市的地铁是真的吵。

应拂雪知道这个人根本不喜欢他,也不喜欢别人,可就是忍不住想靠近。

大概,那些追求柳言师的人,也是这么想的。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贪恋那点太阳的温暖。

应拂雪眼眸暗了暗,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脑袋,顺便把风吹起来的头发给捋正了: “没什么。”

轻柔的触感落到柳言师头上。柳言师下意识伸手,也摸自己的脑袋;不成想和应拂雪的手指碰上,他触电一般将手收了回去。

这大概是来自室友哥的报复,柳言师想,谁让自己之前大挼特挼应拂雪的头发呢?

不过这家伙也忒记仇。摸摸头发而已,又不会长不高——室友哥已经很高了。

应拂雪收手,大拇指在背地里疯狂摩挲着戒指。

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装作无事发生,只有彼此疯狂跳动的心尽职尽责传递方才的不寻常。

柳言师揉了揉脸。

他突然问:“下学期的开学典礼上,我要表演钢琴独奏。你会来的吧?”

报名有钱拿,还能加学分,柳言师就报了。

是给新生看的,不是新生也能看。但除了新生之外,大家都忙,没空看,一般不来。

应拂雪闷声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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