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拂雪体面地找了个借口:“我师姐她喝醉了,说胡话。你现在是要回寝室吗?”
柳言师没反应过来,半天才答:“哦、哦。是的,我在等班车。”
“我有车,”应拂雪说,“正好顺路,我们一起回去吧。”
柳言师:“这……”
应拂雪:“没关系的,停车场离这里很近。”
柳言师一想,蹭车也行。反正应拂雪是自己室友,再怎么出格,应该也不会像两人之前那样出格。
之前可是直接睡在一张床上。
他从善如流:“那真是多谢你了。”
几人来到地下停车场。应拂雪按下钥匙,众多轿车里,一辆黑色的车亮了一下屁|股尾灯。
走到车前,柳言师并不认识什么车标,但单看流畅的外形和极有质感的黑色车漆,就能知道这车一定不便宜。
之前听应拂雪讲过,他有一辆常用的宾利……应该就是这辆。
挺漂亮的,柳言师想,室友哥品味真的很不错。
应拂雪把已经睡着了的南舟安置在后座。
柳言师正要拉开后座的门,碰到把手时却犹豫了。
应拂雪的师姐已经坐在了后座,他再坐在后座,是不是有些没礼貌?好像专门把人当司机一样。但是如果坐副驾……
应拂雪问: “怎么了?”
柳言师当然摇头: “不……不是这个。”
听说有的车主很忌讳除伴侣之外的人坐副驾,或者就算车主不忌讳,车主的伴侣也会有些不高兴。再或者更奇葩一点的,即使现在没有伴侣,也会把副驾专门腾出来,不让别人坐。
虽然应拂雪不像这么事儿的人,但保险起见,还是问一下吧。
柳言师手指抠着裤缝,要把裤缝抠出一个洞来。他纠结半天,终于开口: “那个……你有女朋友吗?或者,男朋友?”
应拂雪要拉车门的手一顿,背靠着车转过身来。惊讶过后,他挑挑眉。
说完这话,柳言师有点后悔。
等会儿,应拂雪之前还说要和他结婚,这不是明摆着没有什么伴侣吗?那他还问,应拂雪该怎么想他?
认为这是挑衅?
而且,他们是上过床,但柳言师对应拂雪仍然知之甚少,关系更没有好到能询问对方情感状态的程度。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柳言师也不好收回来,尴尬得脚趾扣地。
气氛凝滞,应拂雪眼镜下的眼神令他有些看不懂了。柳言师低头,翘出几根呆毛的发顶直愣愣戳在应拂雪面前。
柳言师比他矮一些。不说矮得多,小半个头总是有的。
所以,这么看过去,其实看得挺齐全。
精巧睫毛下的眼睛游移着,好像十分后悔。
应拂雪的目光在柳言师的呆毛上停留了几秒,突然很想挼一把。但他忍住了这样的冲动,说: “没有。男朋友女朋友都没有。怎么了?”
也对。应拂雪的圆环戒指戴在右手食指上,是一个单身的信号。
柳言师松了一口气。
惊险,真是惊险。沉默的时间太长,柳言师差点以为应拂雪在捉弄他了。
他指了指车子,眼神清澈且正直: “那你的副驾,我可以坐吗?”
荒谬的希冀落空,应拂雪眼睫颤了颤。他微微颔首,看不出什么异样: “可以。就是给你坐的。”
柳言师没反应过来: “啊?”
应拂雪找补道: “我的意思是,座椅设计出来,就是给人坐的。”
柳言师: “哦。”
可喜可贺,室友哥终于承认他是人了!
鼓掌!
拉开车门坐下,柳言师松了口气。扣上安全带,车载空调打开,柳言师捋了捋被吹起来的头发。
车子发动。柳言师本来是有些晕车的,但车里内饰精致,并没有难闻的皮革味。明明速度很快,行至半程,柳言师一点儿晕车的迹象也没有。
回到学院,两人先是把师姐送了回去,而后往寝室的方向走。天上忽然下起雨来,还好应拂雪早有准备,带了伞。
但柳言师没带。
黑色的伞面撑开,应拂雪非常理所当然地分了他一半的伞,没让他被雨浇到一点儿。
柳言师:“……”
他好像没说要和这家伙一起撑伞。
算了。柳言师心说车都蹭了,也不差蹭伞这一项。
夜雨下得急,很快就把一切声音全都盖过去,只剩铺天盖地的雨打伞面声。
在这种万籁俱寂的情况下,两人撑着同一把伞,怎么看怎么怪异。
柳言师浑身不自在,从兜里翻出耳机,自顾自听起歌来。
听着听着,他跟着音乐,不由自主地唱。
学院的路灯功率很大,照亮了斜斜密密织着的雨丝,也照亮了身边的人。只需要微微侧头,应拂雪便能瞧见柳言师发丝上的雨珠。
晶莹剔透,是之前沾上的。柳言师显然没想同他说话,戴着耳机哼小曲儿,心情看起来非常愉快。
伞不大。应拂雪倾斜了一大半的伞面,右边肩膀有一小块已经淋湿了。
柳言师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湿了一块,又闷又凉,不舒服。
他没想到这是通感,只以为室友哥举伞有点偏,加上雨是斜着下的,肩膀被打湿很正常。
都蹭的人家伞了,人家举成什么样,只好受着。
柳言师没多在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Look each other in the eye
And say……”
“柳言师。”
应拂雪打断了他的自娱自乐。
“嗯?”柳言师摘下耳机,不知他要说什么, “怎么了?”
好听的嗓音如风般飘走,雨幕下,应拂雪欲言又止: “……没什么。”
柳言师莫名其妙,重新戴上耳机: “神经病。”
雨越下越大。铺天盖地的雨声中,两人伞下看似一派祥和。
应拂雪垂头,终于忍不住问: “你的小花……”
这声音很轻很柔,低得几乎听不见,并没有平日里的冷淡或是凌厉。不像特意过来问柳言师,像是只说给自己听。
如果耳机里依然放着音乐,这几个字并不能被柳言师听到。
然而从方才起,耳机里就没有再放音乐了。纵使雨声很大,两人在一把伞下,靠得近了,一些细微的动静都会分毫毕现。
柳言师停住脚步,说: “今天的小花已经送人了。”
送给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柳言师回忆了一下,不记得脸了,就记得那个女孩子笑起来眼睛弯弯,怪赏心悦目的。
但要说好看,柳言师想,除了他,应该没人比应拂雪更好看。
应拂雪跟着停下。透过金丝边眼镜,在灯下,柳言师看到一双浅棕色的眼睛。
还没等柳言师咂摸出那眼神中的意味,应拂雪就移开了目光: “嗯。”
柳言师:“你问这个干什么?”
应拂雪:“……没什么。”
又走了一段路,两人静默无言,默契地谁都没有再说话。肩膀不小心相碰,应拂雪说:“你可以给我一朵吗?”
柳言师摘下耳机,同他大眼瞪小眼:“……你没事吧?”
乍一听觉得离谱,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他今天晚上又是蹭车又是蹭伞的,一朵小花而已,给就给了,自己还没抠门到那种程度。
唔,如果当时柳言师看到他要小花……
好吧,可能不会给。
柳言师刚想说“行吧”,应拂雪却反驳:“我什么都没说。”
柳言师心想哥们我听得明明白白,还装。
没过几分钟,应拂雪又说:“你……”
话没说完,柳言师受不了了,干脆分了一只耳机堵他的耳朵:“别啰嗦,听点洋人小曲,放松放松。”
应拂雪有点惊讶,但还是扶正耳机,说:“好。”
柳言师没钱买蓝牙耳机,他手里这个是古老的有线耳机。一头在柳言师耳朵里,一头在应拂雪耳朵里。耳机线不长,他们被迫靠得很近,肩膀又撞了好几下。
不疼,就是有点麻麻的。雨幕下两人共撑一把伞,还共用耳机,这场面,很容易让人想到那些偶像剧情节。
方寸间的小小桎梏里,感受到耳机上柳言师的余温,应拂雪心脏狂跳。
小小的一个耳机就像点燃某种情愫的火星子,烫得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伸手指接了一点雨水,稀里糊涂道:“下雨了。”
柳言师无语:“……雨一直在下。”
应拂雪没话找话:“今天的月亮很好看。”
柳言师更无语了:“……今天没有月亮。”
这家伙怎么这么不对劲。柳言师想,不能是因为没拿到小花吧?
不至于不至于,那只是一朵花而已啊。
有一辆车从柳言师旁边驶过,雨水溅起一大片。应拂雪眼疾手快去扶柳言师的肩膀,把人揽到怀里。
柳言师僵住了,裤脚没湿到一点儿。
车辆过去后,应拂雪松开揽在他肩膀的手,十分体贴问:“没事吧?”
柳言师回神,道:“啊,我没事。谢谢。”
真奇怪,刚刚为什么心跳加速?
刚有通感不久,他还不是很适应,不会想到这是应拂雪的感觉。
嗯,只是避雨所迫,不小心搞出来的必要身体接触而已,没什么的,柳言师如是想。
应拂雪手指捻一下伞骨,听着从耳机里传来的舒缓音乐,问:“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气氛太奇怪,柳言师有点不太想分应拂雪一只耳机了。然而好端端的,把耳机要回来也不太好,只能等应拂雪耳机自己掉下来,然后他再顺理成章地收走。
但应拂雪用手扶着耳机,掉不下来。
柳言师看向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手指上还戴着一枚素环金属戒指。
听说兽修都会用鞭子。他心想,这样的手,拿鞭子抽人的时候应该会很性感,可惜他没见过。
……他见这个干什么?
莫名其妙的。
跟应拂雪在一起待久了,难不成自己也有点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