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瞬间就接了,好像刻意守在电话前面等他打。柳言师愣了愣,准备好的开场白全被他抛之脑后。
应拂雪:“身体不舒服吗?”
柳言师心说你怎么知道的。
柳言师闷声回:“……嗯。”
应拂雪电话里听起来好像有点急:“不要着急,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很急了?
柳言师腹诽:急的明明是你。
柳言师:“好。”
挂断电话,柳言师没想到一堆官方客套的措辞全没用上,满打满算只说了两个字。听背景音,应拂雪似乎在开车。
柳言师嘀嘀咕咕:开车还接电话,也不怕被创死。
门外,在百草园里薅柳言师药草的程澈和徐清来瞎聊天。
程澈:“徐妈妈,我觉得小言不太对劲。”
徐清来蹲在门口擦剑。剑光非常闪,徐清来满意地吹了一口气,说:“我也觉得。可是他不让我进去。他让你进去吗?”
程澈薅得一手泥,叹气:“别提了。他好歹还回你几句。我呢,我往他门前一站,他就能预判我要放什么屁,马上把我打发走了。”
徐清来擦好了剑,系上围裙开始洗菜:“真奇怪,他之前从来不这样。哎,小雪呢?你有见到他吗?”
这话说完下一秒,程澈还没答,院门外,徐清来口中的“小雪”就着急忙慌冲进来。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进了柳言师的房间。
程澈头发被应拂雪带起来的妖风吹得凌乱。他呆滞地伸出一根带泥的手指:“这呢。”
徐清来手里还抓着几棵小油菜,也呆滞:“他是不是走错了?”
两人面面相觑。
程澈笃定:“小言一定会把他打出来。”
然而两人等了一会儿,看到柳言师洞开的房门,程澈说:“我们要进去看看吗?”
徐清来按住了蠢蠢欲动想吃瓜的程澈,教育:“小雪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还是不去打扰了吧。”
程澈心想这两人前天刚刚吵过架,能有什么道理。但既然如此,程澈还是乖乖坐好,不理解但尊重。
卧室里,柳言师烧得神志不清。应拂雪给他额头上贴了几片退烧贴,问:“要去济世堂吗?”
济世堂其实就是校医室,医修系倾情打造,保证横着进去竖着出来。
柳言师躺在床上,弱气地说:“不要。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因为那种事情发烧,我会被嘲笑死的。好丢人。”
医药不分家,有时候柳言师也会去济世堂帮忙,他嘴甜又勤快,大家都认识他。
笑死,全是熟人,柳言师根本不敢去。
应拂雪拿出路上买的药,说:“嗯。我买了药。问过了,可以吃。”
小小的几个药片被放在手心。他握着应拂雪的手腕,仰头把药片塞嘴里,含糊地骂:“你混蛋。”
应拂雪:“嗯。”
就这么挨骂,居然不呛他几句,柳言师觉得自己心里特堵。
因为这样就不能继续骂人了。
柳言师喝水顺下药片,越想越气,照着应拂雪的手背咬了一口。
应拂雪没吭声,任由他咬;反而柳言师疼得“嘶”了一声。
本来就很高温的cpu艰难运转。柳言师还有空想,这是幻觉吧。
他不解气,又在应拂雪手腕上咬了一口。
柳言师:“……”
是真的,手腕好疼。
他的大脑像在凉水里过了一遍——嗯,其实是退烧贴起了作用。
他没心思想那么多。
柳言师声音闷闷的:“应拂雪。”
应拂雪有叫必答,但不答什么实际的:“嗯。”
柳言师打了应拂雪一巴掌,于是自己的脸也疼了起来。
柳言师: “……”
他不打应拂雪了,开始打自己的脸,问:“你疼不疼。”
有点神经病。可能因为发烧,他脑子也不是很好,毕竟没有人打自己一巴掌之后还问别人疼不疼的。应拂雪想帮他揉揉脸,还没摸到;他喉结动了动,克制且怂了吧唧地拉柳言师的手:“疼的。”
柳言师拍开他的手,瞪他一眼。
好,破案了。阴魂不散的鬼其实是应拂雪。也不能说是鬼,事实上,他们之间应该算……算通感,是吧。
刚刚那种感觉,大概是应拂雪在洗澡。
柳言师: “你早就知道了?”
应拂雪: “嗯。”
两人傻逼似的大眼瞪小眼。
柳言师吸了一下鼻子,因为如果不吸,鼻涕就要流出来了。
他问:“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来的?”
应拂雪掐头去尾,惜字如金地讲了几句。
“你的意思是,”柳言师听完脸都黑了,“通感来源是我的毕设。然后我们做完,这种通感才变得强烈?”
应拂雪敛下眉眼中多余的情绪,看起来冷静至极: “准确来说,是做完一次。”
柳言师: “……倒也不必说得这么清楚。”
柳言师撑着身体把本子扯过来,又写了一行字。
他当时迷迷糊糊根本不记得具体几次,就知道被搞得非常爽以及累。
既然做了才很明显的东西,说不定……
柳言师摇了摇头,想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全抖出去。
做了通感才变得强烈,如果再做一次,可能就没那么强烈了。
嗯,也可能更强烈,说不准。
但,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再和应拂雪上床的。
柳言师:“怎么办?”
应拂雪:“或许我们可以再……”
柳言师无情:“不可以。”
应拂雪:“……”
应拂雪:“我是说,再找找别的办法。”
柳言师:“……”
柳言师把自己摔到床上,迅速转移话题,说:“再说吧。我好难受。”
门口,徐清来探头:“我煮了小火锅,你们要尝尝吗?”
应拂雪于是低头问:“你想尝尝吗?”
柳言师闷在被窝里:“没有胃口。”
应拂雪给他换了一个退烧贴,说:“要不要睡一觉?”
柳言师:“嗯。”
应拂雪给他掖被角。柳言师可能真的已经精疲力尽,也可能药片里有镇定成分;盖好被子后,他像被封印的神兽,居然很快睡熟了。
走出卧室,应拂雪刚把门关上,另外两人端着碗齐齐围上来,七嘴八舌。
碗边甚至还有属于火锅红汤的油。
程澈:“你终于被赶出来了。”
徐清来:“你没被打吧?”
两人异口同声:“哦对,忘了,他根本打不过你。”
应拂雪:“……我很好。”
程澈围着他转了一圈,应拂雪不自在地藏起自己的手。
程澈没看到这人手上的牙印,啧啧道:“你居然没被打。”
徐清来担忧:“小言怎么样?他没事吧?”
“他发烧了。”应拂雪说,“在睡觉。”
两人齐齐放轻声音。为了不吵醒柳言师,徐清来拉他们两人坐在寝室大厅里。
大厅里,一个鸳鸯锅正在咕嘟咕嘟冒泡。红汤鲜香辛辣,另一个锅底是番茄锅,煮了一些菜,没人动。
徐清来和程澈两人都不怎么吃番茄锅,柳言师不能吃辣,这是给他准备的。
徐妈妈捞起一片土豆,陷入了迷茫:“我有一个问题。”
应拂雪同样端着自己的碗,却没有捞东西吃:“嗯?”
徐清来:“为什么他发烧,却要你照顾,还不让我进去看?”
是的,寝室里但凡有谁生病,徐清来都是第一个亲力亲为照顾。至于徐清来生病……那当然是三个“儿子”轮番照顾,好一幅母慈子孝。
尤其柳言师,这小子平时最容易生病,徐妈妈没少操心。
而且谁不知道应拂雪最高冷,看起来不太好说话。如果生病了,柳言师一般都去找徐妈妈,再不济找程澈,再再不济去济世堂,反正不会找应拂雪。
今天十分反常。
应拂雪当然不可能把两人做|爱以及通感并且因为没有及时清理而发烧的事情广而告之。他筷子戳着碗底,目移:“……不清楚。”
徐清来叹气:“唉,也对。他因为毕设的事情难过得很,估计都没心思和你拌嘴了。可能人倒霉起来就会特别倒霉,怎么一连串的,他现在又生病了呢。”
程澈嘎吱嘎吱嚼着毛肚,应声落泪:“呜。太惨了。我前天还听到他在屋里哭。”
徐清来:“你可以吃完再说,这样悲伤得比较有诚意。”
应拂雪:“……是我的错。”
“算了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来都来了,你也吃点。”徐清来打圆场,“但小言最近精神状态真的很不好。大家都帮忙看看,防止他做傻事。”
程澈老神在在:“我听说药修系要背的书特别多,每到期末,经常有跳楼自杀的。虽然我们小言品学兼优,不用为考试担心;但延毕毕竟不是小事。你别刺激他。”
应拂雪:“……”
他面无表情从番茄锅里捞了一块肥牛。
程澈惊讶:“你爱吃番茄锅?”
应拂雪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只好答:“还可以。”
他不挑。
“这个本来是特地给小言准备的。”徐清来叹气,“既然他身体不太舒服,番茄锅里又煮了这么多东西,总不好浪费,你就全吃完吧。等他退烧了,我给他做点清淡的。”
程澈去拿果盘:“他跟我们这种人不一样。我都延毕两年了,再延毕几年也不会有事。不过对小言来说,那就是意料之外,很难扛的。”
应拂雪一片肥牛嚼了半天,嚼不出滋味。
徐清来扶额:“……把‘们’去掉,只有你。你根本就没有认真学习吧?”
程澈捧着一片西瓜嚼嚼嚼,心大地嘿嘿笑:“哎呀徐妈妈,你就别笑话我了。你知道的,让我看书比杀了我还难受。”
火锅咕嘟咕嘟冒泡,蒸汽升腾,徐清来把最后一盘肉下进锅里,道:“小言以后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药师。”
应拂雪忽然问:“他很想当药师吗?”
程澈:“他们药修系的,毕业之后,很多都去当药师了呢。我觉得小言也会想当药师吧?”
徐清来:“是的。我看他照顾药草,比照顾他自己还上心。你前几天把他的药草吃了,他肯定特别难过。”
程澈:“就是就是。”
应拂雪敛眸。
他这时才发现,当了几年的室友,他对现在的柳言师,了解真的很少。
知道的也不过就是,柳言师缺钱,到处做兼职,是打工皇帝;以及柳言师品学兼优,成绩稳居第一,是好学生。
其他的比如毕业之后做什么,柳言师大概不想让他知道。
被讨厌了。
应拂雪握紧筷子,“腾”地站起来,说:“好。”
程澈&徐清来:“?”
徐清来见他往外走,直觉不妙,拦:“你干什么去?”
“给小白喂饭。”应拂雪说,“顺便去看看他醒了没有。”
小白就是那只黑不溜秋的小灵兽。徐清来缩回拦他的手,道:“他现在正在生病,你说话注意一点啊。”
应拂雪:“嗯。我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