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五。万豪酒店。
酒过三巡,终于结束了饭局。
秦随云婉拒了刘亚丽要送她的建议,随后有些跌跌撞撞地走进电梯。秦随云内心的情绪仿佛她的胃液一般在不停地翻滚搅动,为什么,即使是已经定了要去司法局,她还是这么的不甘心,她不想离开法院,工作上一直以来顺风顺水的秦随云第一次品尝到了失败的苦涩。秦随云半阖着眼靠在电梯的一侧,陷入难以言喻的沮丧之中。
这时即将关合的电梯门又打开来,进来一个黑西装黑皮鞋,秦随云只是侧过头往电梯后边上挪了挪,她此刻不想理任何人、任何事。
随着电梯门合上,这时那黑皮鞋却调转了个头,脚尖往秦随云身边凑近。秦随云低着的头蹙眉,她并不喜欢人离得太近,只是身后身侧均是墙壁,秦随云避无可避,她正要开口提醒来人。
这时,一道磁性的声音如同撒旦的蛊惑般响起:
“小云,为什么不试着求一求我呢。”
“许天?”
秦随云倏忽抬起了头。
看着仍旧是一身黑的许天,秦随云不禁有些恍惚,酒精让她的思绪发散而无法集中,这确是许天惯常的穿着,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他好像总是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不知道此时此刻许天为什么会出现在电梯里的秦随云,内心涌动着无数复杂的情绪,躲避、委屈、依恋,然而面上她仍竭力保持着平静。她只是轻轻地开口问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秦随云并不知道她略显迷离的眼神和摇摇欲坠的身形已经出卖了自己。
许天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人泛红的脸颊。
许天想,也许运气这个东西,就好像秦随云和自己的关系一样,他苦苦去追寻的时候,她却离他原来越远,而当他几近绝望的时候,事情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看着这样的秦随云,许天不由地联想到近来发生的一切事情。夏天如此漫长,然而秋天迈入冬天仿佛只需要一个夜晚,换季团建是秦天集团的老黄历了。当办公室问许天是否参加,许天摆摆手,却在拒绝后不知为何又问了一句地点定在哪里。
许天没想到团建定的酒店和秦随云今晚约司法局的人吃饭是同一个地点,所以当出来透口气的赵娟有些诧异地看到从来只买单不参加聚会的老板出现在同一家酒店的时候,她本着打工人的良好素质上前问老板要不要进去和大家喝一杯,许天只是有些尴尬地让她不要管自己。
许天即使不出现在秦随云的酒局上,这顿饭的话题他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多半是秦随云在和赵江涛争权即将失败的情况下,给自己找好了退路,这当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
没有人比一直默默看着秦随云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许天更了解她对自己这份事业的热爱。事实上许天非常喜欢秦随云这种对事业的执着,这种执着使她身上有一种特质,那就是天真,这种一往直前的、简单的、纯粹的秦随云,在他看来非常的可爱。甚至许天有时候觉得相比秦随云的工作,他也好,魏覃生也好,都得靠边站。
而让许天更加感到庆幸的是,面对即将被迫换个赛道重新开始的秦随云,他此刻手上却正掌握着一个决定她输赢的决胜密码。这真是一场双赢,许天想,秦随云赢下副院长的位置,而他,赢下她。
许天像一个优秀的猎人,在等一个出手的最佳时机。他又像一个赌徒,祈望用手里的一副好牌赢下整场赌局。
但是一个赌徒必须具备冷静的特质才能赢啊,许天有些无奈地想道。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一看到秦随云就总是不够冷静,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她牵动心神,今晚绝不是和秦随云亮牌的好时机,何况她喝得这么多。但是一看到她半醉的模样,许天就忘记精心规划的时机和目的,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鬼使神差地跟着秦随云进了电梯。
秦随云没注意走进来的许天是因为秦随云已是半醉,凑近的许天却不仅闻到了秦随云身上散发的酒味,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注视着她眉间的忧郁,许天手指动了动,终是没有抬起手来抚平。
许天不再和秦随云玩什么试探,他直接开口道:“小云,为什么不试着求一求我呢。”只要她求自己,他愿意把一切都放到她面前,许天想。
在秦随云询问他来意后,许天知道秦随云并没有她看起来喝得那么醉,他凑近秦随云的耳畔,低语道:“我知道你在争取副院长的位置,我也知道你快输了,但是我手上恰好有一个赵江涛在海天阁的视频,我想如果公布出去,赵江涛一定没法在如墨立足,没法在如墨立足,那么他自然也没法子和你争。”
许天凑的极近,近得甚至能看到秦随云泛红的耳朵上的细小绒毛,他说话的气息喷吐在那晶莹可爱的耳朵上,秦随云的耳朵不由得动了动,她一如既往敏感的瑟缩反应愉悦到了许天。
许天当然也没有错过秦随云脸上的一丝反应,就如同这世上最了解许天的人一定是秦随云一样,这世上最了解秦随云的人,一定是许天。
许天又是一个惯会察言观色的老手,看到秦随云一瞬间怔愣的神情,他就知道秦随云心动了。既然如此,那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多要一点点,许天想。
秦随云不得不承认听到许天说的话的这一瞬间她极为可耻的心动了,这绝不是光明正大赢过赵江涛的手段,但是,但是,她的野心,她的抱负,她所有关于事业的远大规划,都要到此为止了吗。
秦随云抬头看着许天,那因为酒精而略显湿润的眼睛看起来极为诱人,但是她漆黑的瞳孔里蓬勃燃烧着的野心之火仿佛燎原一切。
“我需要付出什么,你才能把那个视频给我。”秦随云轻轻地吐字问道。她了解许天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许天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秦随云的瞳孔一缩。
“准备好了就给我电话。”
电梯门开了,许天迈着长腿轻松地走了出去。
秦随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的,她拇指按着门把手,视线有些对不了焦,怎么也通不过密码锁,连试五次,最终显示密码锁关闭。
秦随云转身有些沮丧地靠着墙壁慢慢滑落,她无助抱着双膝蹲在墙边。
这时门开了,穿着睡衣的魏覃生有些惊讶地看着蹲在地上的秦随云。
“怎么喝这么多的酒?”魏覃生看着脸颊红红的秦随云,一把将她拉起:“快起来,地上凉,小心感冒了。”
却猝不及防地被秦随云紧紧搂住了脖颈,她将埋在魏覃生宽厚的胸膛里,企图在魏覃生的怀里汲取更多的温暖,她闷声道:“抱紧我。”
魏覃生有些无奈又有些甜蜜地抱住难得撒娇的秦随云。降温了,这实在是适合拥抱的天气,魏覃生想道。
将脸埋住的秦随云却有些悲哀的想起许天曾说过的话:“小云,我说过,我们是一类人。”她再度抱紧魏覃生,希望爱人的体温能够驱散恶魔的低语。
“扣扣扣!”
正伏案记录的秦随云抬起头,只见白瑾正用手敲着在办公室门口。秦随云用笔指了指沙发,就继续低头翻阅卷宗。一向随性的白瑾坐到沙发上拘谨得坐立不安,等了许久也不见白瑾说什么秦随云有些疑惑地再次抬起头看向她:
“有什么事?”秦随云有些好笑得看着白瑾的样子。
白瑾一开始说了和胡洲去尼泊尔度蜜月的快乐时光,东拉西扯的好一会儿,才扭扭捏捏地说道:
“我没想到我出去玩这段时间,你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她有些歉疚地看着秦随云,问道:“你怎么也不和我说,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秦随云弯了弯嘴角,她那只拿笔的手托着腮,看着白瑾因为度假回来整个人放松且精神奕奕的样子,柔声道:
“你出去玩,和你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干嘛,再说了,和你说了也没什么用啊,度蜜月可只有一次,好好享受才是。”
“你这个闷葫芦!什么事就知道闷在心里。”白瑾有些苦恼地又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以后人家是我们的顶头上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啊。”
“不知道。”秦随云摇摇头,去司法局的事情还没成定局,她并不想现在和白瑾说。
“要不去结个婚?你看现在婚假也改革了,你筹备婚礼,结婚,度假,再生个孩子,不是说一孕傻三年,一条龙下来,估计赵江涛都忘了你是谁,不再把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白瑾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秦随云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说道:“什么时候比我还工作狂的白瑾白法官变成恋爱脑了,结婚真的对一个人改变这么大吗?你以前可是对这些事不屑一顾的。”
白瑾有些羞涩地低下头:“那我以前也没结过婚啊,确实不错我还不能和你分享经验吗”,随即白瑾又翻了个白眼,“你看看婚礼那天我们法院那一排女孩子,人家领导一问,都没结婚啊,除了刘庭,全是单身,不仅单身,连男朋友也没有一个,法院女孩子结婚真的老大难,魏覃生工作能力不错,人长得也帅,对你还痴心一片…”
秦随云看着白瑾上下嘴唇一张一合,叭叭叭不停地输出,仿佛有种自身错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