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刚亮。
魏覃生悠悠转醒,见秦随云正撑着手看着他。他伸了个懒腰,随即亲了亲她的额头,
“怎么不多睡会儿?”
“醒了睡不着。”
“那我起来给你做早饭。”魏覃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身。他一边哼着歌,一手端着平底锅煎蛋,微波炉里热着牛奶。
“叮”吐司机发出一声响,站在厨房中间的魏覃生仿佛一个指挥大师,轻快地指挥着交响乐团。
秦随云洗漱完出来,她倚着门边,看他忙忙禄碌的样子,嘴角漾起一抹温柔。
“你好了,马上就好,快坐下。”魏覃生看到她招呼道。
等到魏覃生将早餐放在餐桌上,正要转身。秦随云已经从背后抱住了他,她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脊背。
“覃生…”
魏覃生搂住腰间的玉臂,轻声问道“怎么了?”
“你很好,覃生,可是我…”
魏覃生将秦随云拉到身前,
“某人这已经是第二次不守信用了,信誓旦旦说给人追求的机会,结果睡完又翻脸不认人了,奴家,奴家委屈…”魏覃生假哭道。
秦随云被他逗笑,靠在他肩膀上,眼神没什么焦点,似在追忆,只见她轻轻说道:
“那是我的初恋,也是我唯一一次,在我大学的时候,我那时候太年轻了,遇到了错的人,做了错误的决定,也受到了很大的教训…”她的双手紧紧握在胸前,似乎陷入可怕的回忆,魏覃生心疼得将她抱得更紧了,身边人温暖的怀抱似乎让秦随云放松了一些,“那场失败的恋爱结束以后,我全身心都放在了工作上,但是后来,我又遇到了他,我…这些年,偶尔,我也会寂寞…”
“那人是不是那天晚上那个人。”
“…是。”
“你还爱他吗?”
“我…我不知道。”
魏覃生看着她忧郁的眼神,他的心都碎了,这不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但是他已然放不下她,他竟然将她排在了自己的骄傲自尊前面,这种卑微让他感到了极大的痛苦。
“那你愿意接受我吗?”
秦随云目光盈盈看着他,说道:“昨晚我没喝酒,如果我不愿意,我不会…”魏覃生听到她的话,一时间欣喜若狂,可又痛苦无奈。
“我们一起,试着忘掉他好不好。”
“覃生,谢谢你。”
“再不吃早餐就要凉了。”
“好。”
吃过早饭,时间已经有些紧张,两人各自快速开车上班。
到单位秦随云快速打开电脑浏览卷宗,等下还有一场庭要开。连踱步走进来的白瑾都没注意到,等她抬起头差点被鬼鬼祟祟的白瑾吓到。
“你这么鬼鬼祟祟的干嘛?”
“你们昨晚干嘛啦。”
“还能干嘛,吃个晚饭各自回家呗。”
“确实今天你是开自己的车,不过你比平时晚到了3分钟。”
“你福尔摩斯呢。”秦随云不为所动。
白瑾仔细打量秦随云,仿佛在看什么珍惜动物。秦随云被看的浑身发毛,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突然她凑近秦随云低声问道“魏覃生是不是器大活好。”
秦随云吓得往办公室门口看了一眼,转头就看到白瑾笑得像狐狸一样的。
“你这什么虎狼之词!”
“暴露了吧。”
“我不和你说,我去开庭了。”秦随云抱着卷宗离开办公室。
提早来到庭上,原被告都还没到。
手机发出短信的提示音,恰好是魏覃生发来的。
“晚上几点下班,一起吃个饭?”
秦随云回了他好的,又将原先魏覃生的名字删掉,改成了预备男朋友五个大字。放下手机,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秦随云和魏覃生的感情稳步推进着。
秦随云越是和魏覃生相处,越是觉得二人契合,魏覃生正直、阳光、负责任。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既没有自卑感,也没有优越感,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一种平静自然的状态。
而且越是了解魏覃生,她越是为他的不符合他这个年龄阶段的成熟惊叹,那不是世故圆滑的成熟,而是一种接纳自己,尊重他人,并且理解和自己不一样的人的成熟。秦随云自问在自己二十七岁的时候,还做不到这样。
人年少的时候也许会喜欢很酷很冷艳高贵的人,但是越是长大,越会向温暖的人靠拢,至少秦随云是这样想的。
也许越快乐的日子越短暂吧。
看着手机上来电显示着的“许”,秦随云看着震动个不停的手机面色复杂,终于,在对面即将挂掉的那一刻,秦随云接起了电话。
“老宋?”
“秦小姐,你快来吧!老大病得很严重,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绿灯一亮,一辆SUV急速而过,夜色中划出一道美丽虹线,旁边的夏利车主咂舌,“这么着急的么,安全驾驶啊!”
老宋报的地址,却是当年那个别墅。
她推开门。
当秦随云的双脚再次踏这个别墅,她发现这别墅的内部陈设竟和当年一模一样,一丝改变也没有。
橘色的灯光下看这间屋子。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了一般,秦随云抚摸着客厅中央的包豪斯风的黑色牛皮大沙发,她那时候喜欢看书,她将双脚蜷缩在这沙发上,歪在那儿看红楼梦,看大部头的书,许天说这样的坐姿以后腰会疼,只要看到一定要纠正她,她不听就咯吱她,闹她。
她嫌别墅太大太空荡了,她就打开收音机,放音乐放广播,甚至是放戏曲,听广播里咿咿呀呀的唱着,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春光好的时候她就端一杯茶,走到外面的阳台看看天,看看云,看着认真工作的许天,直等到他放下手头的工作,走过来,他将手指插入她的长发,慢慢疏落,然后低下头浅吻她。
秦随云抚摸着楼梯边墙上的一道划痕,17岁的秦随云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以后还能再长个儿,非要许天往墙上划一道,许天笑着说好,以后一年给秦大小姐量一次身高,秦随云用手指抚摸着那孤零零的唯一一道划痕。
她又抬头看向二楼主卧,那个仿佛黑洞一般的房间,将她所有的快乐吸进去粉碎掉的房间。
所有的快乐、失落、痛苦的记忆扑面而来,如同一粒粒石子投进了她的心湖,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不能消散。
直到老宋听到楼下的响动,招呼她快上来,她才收拾心情,踏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上二楼,走进那个曾经她发生过噩梦的房间。
当她看到许天的时候。
他正躺在床上,脸颊泛红,双眼紧闭,似乎因为病痛,双眉紧锁。家庭医生正站立在床边。此刻秦随云已经来不及回忆过往,快步走到床边,她摸摸他的额头,发烫的厉害。
“医生他到底怎么样?”秦随云问道。
“看症状应该是季节性流行感冒,只是不知道什么缘由,许总情况特别不好,吃点感冒药应该就能恢复。”
“吃过药了吗?”她看向老宋问道。
“老大一直半梦半醒的,水都喂不进去。”老宋无奈道。
“不吃药怎么会好呢,不然送医院吧!”她看着他高烧泛红的脸,有些着急道。她突然觉得,这张床太大了,即使是许天躺在那里,也显得很渺小。
“送医院也是输液,老大又橡胶过敏,根本不能用注射器。他不开口吃药,就是送哪儿都没用啊。小姐,他昏昏沉沉地梦里还叫着你的名字呢,医生说不然让你来试试喂他。”
秦随云看看家庭医生,只见他点点头。
“那我来试试。”秦随云沉声道,她和医生先合力将许天扶起靠在床头,然后扶着许天慢慢靠在她肩头,她轻轻地唤他:
“许天,我是秦随云,你醒醒。”见许天确实有反应,当下几人均是一喜,秦随云见许天慢慢睁开了双眼,她示意老宋,老宋立刻递上药和水杯。
“许天,先吃药。”她将药喂进许天嘴里,又慢慢喂他喝水。来回折腾了得有半小时,终于见许天成功的吃下药,又昏睡过去。让许天躺成一个舒适的姿势。
她才起身,正打算离开。医生却建议许天病情有些反复,间断性昏迷不醒,这特效药四小时就得喂一次,让她起码过24小时再走。
“小姐,明天是周六,你看。”老宋巴巴望着她,秦随云只能无奈点头表示留下。
送家庭医生离开后,老宋又表示自己已经夜以继日照顾老大好几天了,身上都臭了。秦随云又不是冷酷无情的资本家,老宋也不是她的员工,她只能让他自己安排,老宋立刻欣喜地说把老大交给小姐他放心,他回去睡个囫囵觉,第二天一大早立刻来替她。
照顾人不仅很辛苦,还是个体力活。许天四小时就要吃一次药,秦随云每隔四小时就要将许天从床上挖起来,给他喂药。
这中间许天又出了很多的汗,秦随云看着许天浑身湿透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无奈地叹气,这样子病人怎么会好。只得辛苦自己,反反复复替他擦汗,又换上干净的衣服,所幸许天衣柜里衣服多的很,不用担心缺衣服的问题。
但是在老宋走后第二次秦随云费九牛二虎之力给许天喂完药。她看看表,已经是早上七点了,看着再次汗如雨浆的许天,秦随云扒掉他全身的衣服,给他擦完汗,却在转身一个不小心没站稳跌进床榻上,她气喘吁吁地用力拍了下床榻,愤愤地盯着他,“我生病都没人这么仔细照顾我,你怎么生一次病就这么金贵!”许天躺在她身边沉默着不动如山。
过一会儿秦随云又好笑地摇摇头,她和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计较什么,反正挨过二十四小时就行了。但是她实在不想再给他套睡衣睡裤了,太累太费劲了,她思索了片刻,走进浴室,从浴室里拿出大浴巾,将他浑身像个木乃伊一样裹了起来了,她拍拍手,这不仅吸汗,还穿脱方便。
做完所有事情,秦随云摊在床边的躺椅上,她也出了一身汗,但是一夜没睡的她实在提不起力气去洗澡,何况她没带换洗的衣服,她打算靠椅子小眯一会儿,等待着老宋过来换班。
第二天天光大亮,秦随云惊醒过来时,她先是看了下手表,已经早上十点钟了。秦随云这才环顾四周,她发现她正躺在许天的床上,而本应躺在床上的许天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