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口收到了史丁格死亡的消息时，先是一怔，然后狂笑不止。

神色很是复杂，有些悲戚，也有狂喜，极为复杂。

'老师！雨子！你们看到了吗？你们看到了吗？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当年史丁格和他的老师，合谋杀了他的爱人，导致他心神恍惚，被钻了空子，在前任后勤部组长的举荐下来到乌丸集团，但他一直都没有忘记那一天的噩梦。

他跟史丁格隔空斗了十多年，今日终于大仇得报了！

说不上是痛快和喜悦到了极点近乎晕厥，还是该说这么多年来，失了荆州后不甘的情绪压抑多年一朝得到了释放，因而狂笑不能自已。

'史丁格终于死了哈哈哈！他终于死了！不枉我谋划了这么久！'

'只是可惜了，最终还是靠备选方案实现了目的……'

狂笑过后却又捂住了眼，痛苦不已，'我是个懦夫……我对不起小良……'

我果然还是一个无能的家伙，惧怕于组织的威慑，却把无辜的人拉进火坑。

我是个窝囊的畜牲！

我对不起明川……我死了都没有资格去见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呢？做了便是做了，难不成你还能抹掉一切罪孽不成？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小良……他绝对不会经历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啊！

……

一切努力都是有回报的，其他地区地区拨款过来，中野良跟在酒保身后去交接，熬过了最艰难的过渡时期后，史丁格事件逐渐平息，东京财务部日趋于平静。

中野良向酒保举杯道谢：“非常感谢酒保先生的鼎力相助～我又欠了酒保先生一个人情了呢……”

酒保嘴角啜着笑容：“无碍。”

人情欠得多一点才好。

这样重情重义的中野良才不能轻易忘记。

中野良疲倦地揉了揉微痛的额角：明明不想欠别人人情，然而现在却越欠越多了。

'算了，人情不人情这事晚点再说，资金下来了，得回去安排好一切事情。'

打了一个哈欠，中野良起身说，“我先回去了，明儿看看能不能处理好，再来找你喝酒哈。”

酒保矜持地点头：“去吧。”

旁边保持沉默的女生C撇了撇嘴，你明天有空，老大可没空呢，还有一大堆烦心事儿等着他处理呢！

毕竟中野良的职责只需要管好财务方面的，酒保可是要管好整个后勤组，还有史丁格的“死亡”痕迹，连带着她也要跟着加班！

晚上九点，伏特加冷着脸来了，山本作为临时引路人，将他引到了史丁格的办公室里。

推开门，第一眼就能看到角落里摆着一张小床。

这段时间，中野良几乎都要把办公室当成家了，困了就躺下争分夺秒休息一会儿，饿了就到楼下咖啡厅吃上一份牛肉鸡蛋拉面，洗漱都是在办公室的独立卫生间里将就着，几天下来，基本上就没踏出过办公大楼。

山本恭敬地弯下腰，说道：“伏特加大人请。”

随后便贴心地关上了门。

伏特加上前一步，把报销申请单拍在桌子上，沉声质问道：“为什么不给我报销？”

中野良忙得正两眼昏花呢，有气无力地托着下巴，随手翻了翻，便点了点：“原始单据无效，没有正当理由，组织的钱不是给你们使用报销的途径来挪作私用的，因此，报销退回。”

中野良苦口婆心地解释道：“伏特加先生，你知道现在组织的财务状况吗？买武器是要钱的，科研组那边刚刚申请了一笔巨款去购买科研材料，医疗部那边需要买医疗器械和药物，还有交易的药材、电子商品、还有组织的各位员工的工资等等这些都是要钱吗，你懂吗？组织现在没什么钱了，你要体谅一下我这个可怜的财务人员啊，你威胁我也没什么用，你威胁我我也拿不出什么钱来啊。”

伏特加墨镜下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嘴角下撇都快要贴地上去了：“单据哪里无效了？我这不都按照你的要求来弄的吗？还有朗姆的人刚才不是才来报销吗？为什么我就报不了？！”

中野良淡定地推了推眼镜：“朗姆报销是因为任务需要，购买潜入的用品，跟你们报销修车费是不一样的。”

冤有头债有主，反正他不管，冈本如此暴力对待他，他也不可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他现在找不到冈本，那就找伏特加算算账。

当然，小小地为（报）难（复）了一番后，中野良见好就收：“首先，还是单据的问题，之前跟伏特加大人您说的那些注意事项……这些单据上是一点都没体现出来，不合规范；第二点理由，你们修车的理由，是自己的私人原因还是因为组织的任务，这些都是伏特加大人你需要跟我说清楚的理由……最后，如果没有正当理由，我不能给你们报销。”

伏特加：“……”

将信将疑地低头，查看完中野良点出来的注意点，眼睛瞪得大大的。

中野良嘴角上扬了一瞬，随后脸上还是挂着恭敬的微笑：“伏特加先生您已经报销了这么多次，怎么还不记得流程呢？”

伏特加：“……”

靠！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之前都没看得那么仔细！

——伏特加也知道中野良为难他的原因，因为山本可不会放弃这么好的告状机会，添油加醋那是正常，没有给他夸大百倍已经算好了。

当然啦，伏特加的助力，加上一个暗中下黑手的山本在，非常配合山本借刀杀人的中野良……冈本这段时间的日子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最后捞一把冈本不让他死亡，是中野良仅剩的良心的，也是必须守住的良心。

伏特加：“……你等着！”

出去了一会儿后推门进来：“因工作问题，车子损坏，维修花费十万，现附上修车单据和发票，请报销。”

中野良满意的微笑，接过伏特加手里的东西：“嗯，请伏特加大人把这个报销单填一下。”

伏特加刷刷刷地写完了，一把拍在桌子上：“填完了。”

中野良镜片后的眼眸直接弯成了月牙，恭敬中略带馅媚地说道：“这是您的报销款，请伏特加大人拿好～”

在把冈本送进去之前，先回收点利息。

亲爱的冈本先生请收好哦～这将会是你最后的享受机会了～

顺便说一句：伏特加大人面慈心善，绝对是个大大滴好人～

晚上十点，中野良到楼下咖啡厅解决夜宵。

村上嗅觉灵敏得跟个小老鼠一样，定定地盯着中野良，“浑身都是甜腻腻的味道，今天又吃了多少糖果？”

“……没多少。”

中野良淡定地推了推眼镜，背后汗如雨下，“真的，信我。”

女生C优雅地托着下巴，“确实没有吃多少。”

闻言，中野良心脏一揪，瞬间有种扑上去捂住女生C火上浇油嘴巴的冲动。

心里的小人啪的一下捂住脸，'完了。'

村上狐疑地扫视着中野良，眼里写满了：这小子真会这么听话？

“当真？”

女生C随意地点头，“就一包阿尔卑斯而已。”

“……”

村上气得牙痒痒的，低声叫到：“中野良！你丫的真不怕得糖尿病啊！”

中野良弱弱地说道：“没有，我今天就吃了三个……好吧，是五个……七个糖！真的只吃了七个！”

“然后再加上一杯奶茶对吧？”

村上气得咬牙切齿，要不是在公共场合里，得给自家好大儿一个面子，村上都想直接上手搜刮了。

中野良心虚：“嘿嘿。”

山本走来，两人一秒变得正经起来，心虚的收起心虚，愤怒的也收起表情，淡定地吃了一口蛋糕。

山本眉眼微微低垂，嘴角含着笑意：“日出大人，村上小姐，C小姐，晚上好。”

中野良抬头看向山本，面带微笑和气地说道：“山本晚上好。”

“山本先生晚上好。”

村上和和气气地回应道，女生C正欣赏着自己的美甲，语气里带着一丝随心。

山本看着两个女生坐着没有起身的意思，动作顿了顿，还是决定坐下了。

山本眼神“不自觉”地撇向两人，嘴角微动，好像有什么话想要跟中野良说，但是看着三人悠闲地吃着蛋糕，又不好意思提出，一副纠结和犹豫的样子。

中野良三人淡定地继续吃着，全然当做没看见，任由气氛沉默着，也不觉得尴尬。

'看来……今日也找不到机会了。'

最终，山本像是妥协了一般叹了口气，笑着主动提起生活和工作中遇到的一些趣事，中野良他们也自然不会冷场。

一时间倒也有些和气。

做了一个铺垫后，山本切入正题。

山本有些唏嘘地说道：“史丁格如日中天，怎么就走上了这条路了呢。”

中野良笑笑不接话，村上默契地闭上嘴巴只当自己是个干饭机器人，女生C依旧一边就着灯光欣赏新做的美甲。

见没人接话，山本便继续说：“说实在的，我一直都认为以史丁格的能力，不至于走到这一步的。他已经在财务部里待了十多年，虽然为人思想已经有些固化，但待人还是非常和善护己，手下也那么多人甘愿追随，怎么会突然间抛弃全部的谋划和忠诚的下属，直接逃命呢，日出大人你说对吗？”

中野良浅笑了一下，心里却在想：所以啊，我把史丁格和他那一群爪牙全都送了进去啊。

就是有些可惜，财务部里的他还不打算现在就送进去，给自己和合作者们添加工作，这才没动。

'看来山本这是不打算放弃这个话题了。'

也不怕被人听了去，给自己添加麻烦，毕竟在场的全都是中野良的人。

中野良暗暗感叹，真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都利益啊！下午还合作搞了冈本，晚上就人心隔肚皮了。

不过既然对方有备而来，中野良也不惧，淡淡笑着，“我也不认为史丁格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山本假装好奇：“哦？日出大人也是这么想的吗？那日出大人觉得史丁格怎么把自己逼上绝路的？”

中野良用不确定的语气道：“贪心吧？这些日子我也整理了史丁格的账本，大概一开始的小钱没人追责，逐渐把他的胃口养大了，以至于到最后，填不上那个大窟窿……所以有些东西真的碰不得啊！”

中野良微微低着头，镜片闪过白光，嘴角微微勾起，用唏嘘的语气道：“山本你说得对吗？”

山本猝然想起那笔钱，心有不安烦躁不已，却又不得不按耐住憨笑着附和道：“日出大人说得是。”

又试探了几句，没能从中野良嘴里套出些什么关于史丁格叛逃的线索，旁边还有俩人听着，多说多错，最终山本还是主动告辞了。

村上：“你怎么跟山本先生搞上了？”

搞上……

中野良无语地看了眼时间：“我们才没有搞上！说得好像我俩有奸情似的。”

女生C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笑了好半会儿才擦着眼泪说：“村上你放心吧，中野良跟山本可没关系，反倒是山本……在准备对中野良做些什么。”

村上疑惑地来回扫视，“反正你们俩加起来，心眼比十个我都多，莫要吃亏了。”

女生C优雅地竖起食指左右摇晃：“一个山本而已，绝对不会。”

毕竟他们搞不定，后面还有一个酒保呢，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吃了亏～

女生C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叉子挖蛋糕：“山本这是急了，看来这段时间确实不怎么好过。”

中野良淡笑，“谁让他贪心呢～说起来这也算巧合。”

“无巧不成书嘛～”

女生C视线终于从指甲上收了回来，眉眼弯弯的，嘴角却露出一丝嘲讽：“史丁格搭上了高山，这不就让山本看到了崛起的希望，还想跟史丁格合作思考着怎么扳倒你呢。”

史丁格'失踪前'，他又刚好得了一笔'来路不明'的钱，这嫌隙可不就难以洗清了。

组织想查，情报组的人自然非常配合，山本损害组织利益的嫌隙，可比财务部内可能存在恶意竞争的中野良大得多了，毕竟十亿日元还没找回来呢。

中野良听波本说这十亿日元还是琴酒辛辛苦苦弄回来的……

啧啧。

山本原本不打算再掺和他们的斗争，结果嘛只能说，史丁格给得实在太多了，而山本已经蜗居在这方小天地太久太久了。

十年不曾回到行动组的山本，对于那些人而言，已经是被拔掉了牙齿的猫咪，即便是新入门的人都能骑到头上，心里的不甘和憋屈压抑太多。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山本已经42岁，也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拥有多个十年，为了自己的未来，山本也愿意去冒一次险。

向中野良示好，中野良没有接受；当他第一次接受史丁格的示好后，他就失去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行动组明显他回不去，后勤组已经快没了他的立足之地，作为后勤组的眼睛，酒保正在得到琴酒的信任。

若是以后失了价值，怕也是难逃一死。

他只剩下了史丁格这条路。

也只能拼命地抓住史丁格这条船。

“只能说，贪心…真的要不得啊。”

中野良也有些唏嘘，“一步错步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