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公园,很多小孩在跳绳、跳飞机,家长则是笑吟吟地站在旁边看着,一边和其他人聊天。
找了个地方坐下,吃着吃着,便有鸽子飞过来,中野良便捏下一块面包放在手上,鸽子跳了几下不敢飞过来。
反倒是大胆的乌鸦一见到中野良,便立即认出了这是经常来的金主大爷,只要每次来手里都不会是空着的,扑棱着翅膀飞过来,低下头毫不客气就要开吃。
公园里的乌鸦不多,上次来还只有四只,今日中野良发现多了一只有些瘦小的乌鸦。
“什么啊……又是乌鸦。”
大半个月没见,这群乌鸦倒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乌鸦果然是一群聪明而记性好的鸟类。
中野良小孩子气地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了些许厌恶,挥舞着手想要驱赶:“我讨厌乌鸦,去去去,赶紧走吧你,别在我眼前碍眼。”
拿着面包的那只手猛地抽了回去,乌鸦们惊得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也不走,乌黑的眼球滴溜的转了一圈,找准中野良的手臂就要停下。
然后他就跟乌鸦“打”起来了。
中野良挥舞着手臂不断躲避着乌鸦的进攻,而乌鸦为了一块面包,这边跳一下,那边跳一下,一副吃不到就绝对没完没了的样子。
因着他的关系,毕业后妹妹便被特招进乌丸集团工作,这个公园距离那里不过只有几百米,有时候没有什么事,中野良就会散步到这里欣赏风景。
鸽子是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过来的,有游客喂养,便在附近安居乐业;但是这些乌鸦是他在乌丸集团工作的那位“好叔叔”饲养的,也是将他送入组织的罪魁祸首!
对于进入组织,中野良并没有很大的怨恨,可能他命中必定要经历这一遭;但是他无法释怀那位慈祥尊敬的“叔叔”曾经做过的事。
抬头便可看见近几高耸入云的大楼,他时常在想妹妹此刻在做些什么,有没有因为老人的刁难被迫加班?
倘若不是他,也许妹妹此刻会应聘进入一家普通的公司,过着安逸而普通的人生,而不是每日上班就跟上战场一样,提心吊胆,接受他人的诽谤和造谣。
中野良微微垂下眼眸,乌鸦们抓到机会,将他手中的面包一抢而空,落到不远处的栏杆上欢快地蹦来蹦去,似乎是在炫耀胜利。
中野良轻轻地嗤笑一声,“所以说啊,我最讨厌乌鸦这种生物了,地方的一霸,跟他们一样,小气,记仇。”跟乌丸集团和组织一样讨厌!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假如被这群记仇的小东西牢牢记住,站在枝头上啊呀啊呀地骂着还好,就当作是听了一首美妙的大自然之声,反正他也听不懂对方在骂些什么。
公园里的乌鸦仗着有人撑腰,胆子可大了,中野良还不想下次来这个公园的时候,被记仇的乌鸦带着亲朋好友一起站在追着他啄,落得一下狼狈至极的下场。
想起乌丸集团以及组织的徽章,心中更是厌恶至极。
见到那群蹦来蹦去耀武扬威的乌鸦,中野良勾起一抹坏笑,从怀里又掏出一袋面包,似是炫耀一般地晃了晃,成功收获了那群乌鸦惊讶得瞪大眼睛的目光——其实中野良也看不出来它们有没有感到惊讶,这都是他心里的幻想。
“你抢了我一块,可我还有一整袋面包呢~贪婪的小东西。”
中野良眉眼弯弯的,看着乌鸦的目光里面溢满了恶意的得意。
乌鸦们歪了歪脑袋,圆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手中的袋子,好像在思考如何才能从他手中夺得战利品。
于是,又一场面包大战上演了。
很快,一块完整的面包就被啄得成一个面包环。
中野良转了转眼睛,恶作剧地把那块被啄得中空的面包块给其中一只乌鸦套上颈环,坏笑着说道:“面包被,面包环,给你套上一条项链带回去,想吃的时候就低头吃一口。”
忽然脖子处多了一个禁锢,乌鸦惊得一跳,用力地甩了甩脖子,想要将那个东西甩掉,结果毫无疑问。
一群乌鸦见中野良手里空空的,扭头便追着去了,伸长脖子就想要啄,结果被狂甩脑袋的乌鸦躲了过去。
不过乌鸦不愧是一群聪明的小鸟,很快它反应了过来脖子上套着的是刚才那个饲养员手里的面包块,停止蹦跳的节奏,伸长脖子就啄起来。
于是一群乌鸦便围着吃起面包环。
在其他四只乌鸦吃得正起劲儿的时候,新来的那只瘦小乌鸦没有凑上去一起嬉戏打闹,显得十分的不合群。
这一只体型要小很多,也贪吃得多,战斗力在这群乌鸦里数得上是一等一的,那一袋面包基本上都是进了它的肚子。
果然人不可貌相,乌鸦也不可用体型来辨认战斗力。
当其他的乌鸦都追逐着那块面包,这只乌鸦却歪了歪脑袋了一眼同伴,随后便迈开它的大长腿,朝着中野良跳了过去,迈着摇曳生姿的步伐,一蹦三跳地进了中野良的怀里。
中野良嫌弃地撇撇嘴,但也没有出手驱逐,因为这样很容易让乌鸦们认为自己是在攻击对方。
他可还不想得罪这一片的鸟霸王,下一次被追逐着骂骂咧咧地狼狈逃出这片公园。
乌鸦不相信中野良真的没了食物,脑袋这边钻一下那边探一下,到处寻找着。
中野良伸出手捧了一下对方的胸腹,毛茸茸的触感瞬间侵占整个手掌,以及落了一手掌的尘埃,很明显这只新来的乌鸦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打理。
他那位“好叔叔”对于饲养的这几只乌鸦十分上心,假如没有什么大事,基本上每日下午都要抽空来看望它们,顺便给它们做个SPA,将一天的尘埃全部清扫干净,给它们打理得干干净净的。
按理来说,它们才刚被清扫干净,这只新来不应该会这么快就染上一身的沙尘才对。
然而中野良捻了捻指尖的尘埃,又撸了撸怀里这只乌鸦的羽毛,掌心完全看不出脏了的痕迹,很显然还是一只爱干净的小鸟,
上面的沙尘绝对不是它刚刚跑去沙地洗了个澡带来了厚重的沙尘感,随便抖一抖就落下一层沙子,而是那种摸起来触感没有沙子那样粗糙,也很难能够看得出手里哪里脏了,但是指尖摩擦时被尘埃糊住干滑的感觉始终在心头挥之不去。
中野良视线落于乌鸦V型的尾巴上,'雄乌鸦,雌性的乌鸦尾羽是W的;很瘦也很健壮,相比于其他胖胖的公乌鸦而言,这只乌鸦看起来没有丝毫脂肪;爪子很锋利,明显就是经过打磨的……'
中野良将这只乌鸦上下撸了一遍,忙碌于寻找食物的乌鸦完全没管中野良在占他便宜。
指尖撸到乌鸦空荡荡的脚踝处,中野良便心里有底了。
“好叔叔”饲养的乌鸦脚踝处都带着细小的脚环名牌,上面刻着每只乌鸦的名字,经常来公园的都知道这几只乌鸦是有人饲养的。
这只瘦小的乌鸦没有名牌。
大概是不知从何处飞过来的,难怪战斗力这么强大,毕竟家养的乌鸦终究是比不过掌握生存法则的野生乌鸦。
不过如果这只乌鸦打算在这里安家落户,大抵很快便成为家养的乌鸦了。
这么一想,中野良心里的厌恶倒是少了一点,也仅仅只是少了一点。
名牌被带在如此显眼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到,然而直到现在中野良才发现,果然还是心头的厌恶影响了他的观察力,这很不好。
但面对这群小鸟,偶尔放任自己情绪化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乌鸦左顾右盼,看着中野良空荡荡的手,似是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中野良无辜地摊开双手,显示他现在真的没有吃的。
姿态就像是面对主子怀疑和索要的目光时,张开双手表示自己的清白,就像是他在财务部里想要活着,就必须要俯身做小,哪怕敌人恶狠狠地嘲笑着自己,也必须要腆着笑脸迎上去,谋求生存的空间。
然而即使是这样,也愣是给乌鸦从口袋里翻出一块奶香味的饼干来。
这是下午村上给的。
“你可真是厉害,藏得那么深,竟然都能给我翻出来。”中野良有些无语。
乌鸦当然不会理会中野良在说些什么,抬起爪子扒拉一下饼干袋子,愣是给从口袋里扒拉出来,啄了一下却发现吃不了,顿时有些疑惑地歪头。
中野良拿起饼干拆开袋子,捏碎放在手心里,新来的乌鸦便毫不客气霸占了他整个掌心。
乌鸦吃完后,蹦跳着绕他转了一圈,各个口袋都找了一遍。
“真没有吃的了。”
中野良摊开双手。
它歪了歪脑袋,发现没有吃的,便呀呀呀的叫着,似乎是在骂骂咧咧的嫌弃着他,随后拍拍翅膀便飞走了。
“再见吧,希望下次见到你,脚踝处还是空空的,家养的宠物,可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好。”
乌鸦有没有听到,中野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阳光下五彩斑斓的黑色剪影逐渐消失在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中,这种时刻最适合怀念青春,思考人生,中野良也不能例外。
他放空大脑。
身旁落下一抹剪影,中野良回过神来,眼皮微微抬起,嘴角再次挂上笑容。
“午好,最近过得如何?”
“下午好啊,中野君。”
对方穿着一身黑西装,袖子微微挽起,脸庞上挂着几缕岁月刻下的皱纹,皮肤暗黄,眉目疲惫,看着确实不像38岁的模样,倒像五十多。
“好久都没见过到你了。”
中野良抬起眼皮子:“也就七天而已,没有很久吧。”
那人轻轻一笑,揉了揉眉头,在中野良身边坐了下来,舒适地靠着椅背喟叹道:“确实没有很久。”
“从前得亏了中野桑的礼让,如今倒是蒸蒸日上呢。倒是中野君看着憔悴多了,怎么,今日生活多艰难,需不需要我提供一些帮助?”
那人笑得阴阳怪气,眼里却没有丝毫轻视,相反的带着一种隐晦的尊敬。
“不必。”
中野良浅笑着睨了对方一眼,“最近川口又刁难你了?”
“中野君这话说的,川口先生怎么会刁难我呢。”
那人微微耸肩,双手随意搭在大腿上,“只是听闻最近中野君有了大机遇,稍稍地有些焦虑罢了。”
中野良半阖着眼皮,眼里带着些许倦意,打了个哈欠,直白地挑明道:“你放心,我不会回乌丸集团的,更不会选择川口,我们的交易仍然有效。”
他会帮这人得到权利,这个人给他提供他想要金钱、乌丸集团的情报。
那人没说什么,他不知道中野良为什么要在如日中天的时候选择背叛川口搭上自己的船,他只需要知道中野良仍然会帮助自己就好。
学着中野良放松的姿势靠着椅背,说:“川口可不是好啃的骨头,中野桑可要小心反噬啊。”
“这就不用你管了。”
那人疲倦地闭上眼睛,转移话题:“近些日子,总有一个男人来接你妹妹回家要我说啊,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何不让她辞退回家呢?区区那几人盯着,于你而言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吧?”
“确实算不得什么……”
中野良仰头,几只鸟儿扑棱着翅膀自由自在地在被夕阳染红的蓝天下飞翔着。
他轻轻地开口:“可我也不能一辈子都护着她剥夺她的成长吧……”
“真是不明白你的想法,既然在乎那为何不把她揽入麾下好好保护。”
从前是没有办法与川口对抗,如今有了能力,却还是没有行动,那人脸上终究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疑惑。
“柚子很聪明的,慢慢来吧……”
没有人能一辈子都保护自己,唯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真正地保护自己。
史丁格还在盯着,在自己还能做到的程度,把川口当成关卡磨练柚子的翅膀。
“终有一天,她会是那只翱翔于蓝天的雄鹰……”
人来人往,热闹的公园逐渐变得冷清,天空变成了深蓝的颜色,家长们也牵着孩子归家,路灯闪了几下熄灭了,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当中。
回过神来,中野良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将早春的寒气全部拍掉。
远远地看着妹妹打着哈欠迈着疲倦的步伐踏上电车,中野良转身离开。
打开大门,啪嗒一下,刺眼的洁白色光芒充斥着整个房间,四周安安静静的,冷冷清清的,倒是莫名有种寂寞的感觉了。
中野良照例走到阳台,轻抚着湿润的泥土,有些失望地说:“怎么还不发芽?是不是又泡坏了?……”
念叨了好一会儿,他才带着失望进了厨房。
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哗啦,杯子便满了。
端起来放在鼻尖下轻轻嗅着,酒香味便悠悠地飘入鼻尖,唇瓣轻碰杯壁,啤酒便迫不及待涌入口中,迅速侵占了整个口腔。
中野良吧唧了一下嘴巴,酒很醉人也很香甜,却总感觉少了点味道。
'难道是我没有醒酒?可是不对啊,啤酒不是直接倒进杯子喝就行了吗?没有听说过啤酒还要醒酒啊?'
灯光在地上投下一抹影子,中野良又对着白皙的日光灯晃了晃杯子,权当是赏月对酌,再次啜了一口,砸吧砸吧着嘴,还是觉得没有那么好喝。
'总感觉少了点味……'
这明明就是萩原研二他们最喜欢喝的啤酒,前脚他们刚买了一袋,后脚中野良就从同一个冰柜里拿出来的,怎么味道就不一样了呢?
中野良百思不得其解。
失去了香味的啤酒根本勾不动品尝人的味蕾,最后只能遗憾地落入它们本不该去的下水道。
冰箱里的啤酒原封不动地摆着,或许过期了也等不来属于它们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