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大人午安。”E君合上手机尊敬地笑着说道。

中野良扬起一如既往无懈可击的笑容回应：“午好，E君。”

“还没来得及恭喜日出大人升职加薪呢，改日我请日出大人喝上一杯，还望日出大人不要嫌弃。”

中野良笑道：“怎么会嫌弃呢，礼轻情意重，只要还有那一份情谊在，哪怕是一根羽毛都比泰山要重。”

E君眼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知道投诚存在希望，便故作苦恼地挠了挠头发，“唉，不过话也不能说得太满吧，今天又被扣了工资，到月底也不知还有没有钱能给请日出大人喝上一杯，倘若到那时只能去超市随便买一瓶廉价啤酒，只怕日出大人也要笑话我了。”

“我也挺很喜欢喝啤酒的。”

中野良耸了耸肩，自嘲一番：“事实上，我也不会品酒，那种高端大气的酒在我这里也只是滋润了我的嘴巴，跟超市里卖的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倒不如那些廉价的啤酒喝起来更加痛快。无需对着高昂价格的酒肉疼得龇牙咧嘴，喝起来更加没有心理负担。”

他想起那一次酒局，与萩原几人举杯如好汉那般痛痛快快地喝着，嘴角便忍不住弯了弯。

E君不觉得以中野良的能力财力，连喝一杯酒都会心痛，还以为他是在活跃气氛，便轻声笑道：“日出大人说笑了。”

中野良耸了耸肩，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了。

“话又说回来，日出大人可知道这两日是谁惹得史丁格大人不高兴了吗？”

还能有谁？当事人就站在你面前呢。

中野良笑了笑。

当然，他也知道E君故意这么说的，这一番话算是明着表示他想要向中野良投诚。

E君已经观察了很久，在中野良手下混生活的人待遇都很好，只要没有什么想着踩他上位的野心和异心，中野良一般都会以最大的宽容对待己方友军，哪怕他明白这不过是中野良收拢人心的一种手段。

史丁格年纪渐长，心神身体被花红酒绿侵蚀，早已没有年轻时的清明，另择能力更强的贤主是最好的出路。

中野良虽然很爱财，但是他会带着手下的人一起分蛋糕，目前来说，史丁格的脾气日益暴躁，中野良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E君做人看事也摆脱不了短浅的缺点，但他已年岁不小，没有必要像年轻人那般放远目光，思考长久，他只需保证当下他是富裕安定地活着就好。

他曾经在街头见过中野良在街头跟人一起挤一个热闹的移动小摊位，跟关东煮老板的聊天，态度平和，与老板相处就像是跟一位慈爱的长辈一样，这让他认定了中野良心性没有发生变化，毕竟一个大佬怎么能够放下身段去吃路边摊？

至于未来中野良是和史丁格一样被金钱蒙蔽了双眼，还是维持现状这般精明，他还活没活着都是一件未知的事情。

倘若活着，那就另寻出路便是。

他们这些老人，活得久了手中的底牌也不少，根基扎得足够稳，没有那么容易就死掉的。

至于向中野良投诚此事，确实冒险了一点，但也是经过了周密的思考后才做出的决定。

今日这番举动，也是他和G两人做出的决定，观察记录下中野良的活动规律，筛选出最适合的时间和地点，G作为合谋者负责望风，E君负责试探。

交谈失败，最多就是没有证据疏远到最没有前程的位置上度过余生罢了。

E君故作哀叹道：“唉，我今年四十多，年岁也不低了，未来基本上也就是这样了，没有了像你们年轻人这样拼搏的精力，只想着守住这份工作，赚点养老钱，不用到了退休年纪也没有个存款，活得贫苦潦倒。”

“我们此刻拼死拼活，也不过只是为了生活能够好过一点而已，然而我每日都在胆战心惊地活着，踏进这栋大楼就开始恐惧，就怕今日做错了一点点什么，连大门都走不出去。可是做错做对，都不过只是上面的一句话，他们高高在上，一句话，一个眼神，便就决定了我们的未来，日出大人你说怎么就这么难呢？唉……”

“也许是因为生活中的杂事太多，史丁格大人这些日子过得不太顺心，心情不太好，所以才会表现得暴躁了一些，我想等史丁格大人解决完这些杂事，重新回归工作就会好起来的。”

中野良露出温和性的笑容，温声说道道：“这些日子你们也确实过得很艰难，不过我相信现在吃的苦都不是白吃的，日后必定会大有回报。大家都是在史丁格大人手下谋生活的，今日能够与E君共事，也是中野的荣幸哦。”

E不是一个蠢人，一下子便get到了中野良的意思，脸上的笑容变得十分真诚。

虽然从前，他的态度就比较亲近中野良，但从此刻开始，他们才是真正的命运共同体。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能够与日出大人成为同事，也会是我的荣幸。”

E君微微低头行礼，面上的笑容真诚而恭敬。

……

上班的生活往往是非常朴素而充实的，中野良只是花费了两天便整理了史丁格接手以后一大半的账本，倘若此时史丁格拿账本的事情出招，中野良也不至于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不过中野良稍微想想也知道史丁格不会蠢到现在就出手对付他，毕竟他才坐上出纳的位置，此刻出事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绝逼是史丁格的手笔。

史丁格按兵不动，中野良也乐得忙里偷闲，但办公室很快就如同刮起一阵飓风，将波澜不惊的水面惊起一片涟漪。

熟悉的陌生人从村上身后一点一点显露出来，中野良的嘴角缓缓僵住了。

卧槽！鸡蛋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啊！大哥！

你们不是什么高中小女生吧？！做什么就要做什么手挽着手一起？！

不过这些都是他无厘头的小牢骚。

想想也知道，一对好朋友会出现在同一个犯罪组织的概率到底有多低，官方组织不会干出这种没有智商的事情。

大概率是双方毕业后被派去了不同的犯罪组织充当卧底，结果最后那个弱小的组织被这个乌鸦军团组织吞并了。

就像是普通世界的企业，通过合并、收购等方式，最终达成一个等式A+B=B。

于是在A组织里卧底的诸伏由于能力出众，被B组织接纳继续在原有岗位上发光发热，或是高薪聘请调职到另外一个更加高级的岗位上为B组织卖命。

至于A组织里的那些没有用的，或是能力他们看不上的，就给予补贴辞退，不过大概率是小命不保了。

综上所述，现在诸伏和波本会在同一个组织里卧底，是因为组织收购合并了另一个组织！

这点道理中野良还是懂的。

不过话也不能说得太绝对。

万一这对好兄弟是组织派去警方那边卧底，毕业后又被警方派回来组织卧底，套上多重马甲呢？

比较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万事皆有可能。

低下头来为自己默哀半秒后，中野良用上了最陌生的眼神和态度看过去，以免被这段时间充当引路人的小助理发现不妥。

苏格兰微微点头示意，露出带着些许阴郁的笑容主动向中野良做自我介绍：“日出先生午好，我是苏格兰。”

中野良站起来鞠躬行礼，“苏格兰大人午安。”

啊……他居然是苏格兰啊……这真是太糟糕了。

“苏格兰大人请坐。”

村上拉开旁边的椅子请苏格兰坐下，随后便退出去轻轻地关上门。

将几张发票递过去，苏格兰便安安静静地坐在，目光并没有直接落在中野良身上，这倒是让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但周身环绕着一种凌厉的气息让中野良不敢就此放松下来，只得努力地将注意力集中在发票上。

苏格兰打量着办公室的环境，几个存放资料的柜子和保险箱，桌面上摆满了检查的账本，角落放着一盆装饰用的花，简单朴素，空气中弥漫着柠檬味清新剂的味道。

简单朴素的衣着，但是价格绝对不会让人看低，毕竟人靠衣装马靠鞍,先敬罗衣后敬人*，想要别人尊重，首先就要学会给自己套上一层皮。

从中野良看陌生人那样的眼神中，苏格兰便已经得到了一份答案，心里有了数，也就终止了继续试探的想法。

忽然想起昨日幼驯染深夜拜访自己的场景，自进入组织后一直都是以神秘笑容伪装自己的波本，在看到他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实起来。

波本扬起神神秘秘的笑容道：【苏格兰……你知道我今天碰见谁了吗？】

虽然同样都是神秘莫测的笑容，但是在面对苏格兰时，波本的笑容却添了一点搞怪的意味，让苏格兰忍俊不禁，配合地露出好奇的神色：【碰见谁了？】

【中野良。】

波本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紫灰色眼睛，然后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幼驯染脸上怔愣的神色。

苏格兰也学着波本眨了眨眼，一双魅力无限的猫眼简直要把人迷得神魂颠倒。

波本忍不住感叹：hiro这是从哪里学来的，简直比我还要熟练。

【中野君升职了？】

倘若还是财务部里默默无名的小透明，自家幼驯染根本没有必要特地跑来这里跟他知会一声。

苏格兰见波本一脸轻松，想必从前警校的隐患波本心里有底，他就不再过度纠结，交给波本处理便好，【如果有需要，一定要告诉我。】

波本笑着点了点头，【昨儿获得了代号龙舌兰日出，今日正式升职，有了独立的办公室。】

波本简单地提了一句伏特加报销的遭遇，乐得苏格兰忍不住轻笑一声。

【倒是大胆，也不怕伏特加当场发飙。】

【是啊，这举动确实很大胆。】

波本感叹一句，【但是效果很不错，比我当年还要果敢。中野君升职，日后想要报销，可就不能像找史丁格那样随意，必须要按规范走流程了。】

苏格兰轻笑：【挺好的。】

【确实挺好的。】

波本耸了耸肩：【在一个犯罪组织里坚持合法报销程序，还是头一回遇到呢～】

天知道他们这群官方的卧底在这种鬼地方见到如此合法合规的坚持，心中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想给中野良比划一个大拇指。

【森林浩瀚,千奇百怪,无所不包。*】

苏格兰学着哥哥发挥一下自己这么多年的文化积累，随即便有些担忧：【也许琴酒并不会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但这样一来，中野君也算是得罪了伏特加，史丁格此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即使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也绝对会使一些小绊子，中野良的生活恐怕也不会太好过。

【史丁格才刚收到警告，在没有找出藏在暗处的那双眼睛之前，他不敢轻易动手。】

波本浅笑，随即想起方才的事情，笑容也收敛了些许。

【中野君进入组织也快两年，性子倒是变得……圆滑了不少。】

他轻轻地叹息一声，脸上满是见到熟悉的人深陷黑暗融入黑暗的可惜。

【苏格兰明日要去报销吗？】

苏格兰思量片刻后，点了点头。

【去看看吧。】

他的活动范围主要还是在东京，不可能为了这么一点小事特地跑到别的地方去报销，早见晚见都得见，还不如早一点出击，将主动权掌握在手里。

有时候话不需要说得太多，只需要出现在对方面前就可以起到提示的作用。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可传达自己的想法。

特别是在财务部这个大染缸里，虽然苏格兰粗略地扫视一遍，确认没有监视器，但难保会有些小玩意藏得比较深，少说话多做事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也相信，以中野良这样的聪明人，会领悟到他此次前来报销的目的。

日后见面，也会以陌生人的身份打招呼，而不是轻易露出破绽，被旁人窥了去，生出暴露身份的风险。

苏格兰环视一圈后，目光落在中野良身上，“怎么样？发票都符合要求吗？如果不符合请不必有所顾虑，尽管指出便可。”

带着些许阴郁的脸上扬起和善的笑容，把中野良吓得一个哆嗦，他可不信与波本出身相似的苏格兰真的会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友善。

连忙给苏格兰签名盖章，随后便将报销单据递过去，定了定神后尊敬地笑道：“没有问题，苏格兰大人可以去找史丁格大人报销了。”

苏格兰报销的内容基本上都是枪.械和保养品，倒也符合他狙击手的身份。

苏格兰接过来，朝中野良微微点头，嘴角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倒是让中野良感受到了跟波本一样的压力。

'……真不愧是朋友。'

看着苏格兰推门出去，中野良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结束了？

就这样结速了？

看着苏格兰的背影，中野良那假装镇定的脸上出现了一瞬凝滞，惊恐中带着疑惑，一时间显得格外可笑。

转念一想他明白了。

以苏格兰和波本的关系，大抵是全权交给波本处理了吧。

这次来财务部，大概就是借着报销的借口告知只在财务部活动消息闭塞的中野良，他苏格兰也在组织里工作，以后见到我，千万别露出惊讶或是其他情绪，以免生出争端。

反正这次见面后，大家以后就是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