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空气中蔓延着火药味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客人你们好,打扰一下,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老大瞥了一眼,一名小混混便走到门口:“有什么事?”
服务员说他是来送酒水的,小弟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有人点了酒吗?”
老大微微皱起眉头,翘着的二郎腿也跟着放了下来。
服务员便报上了单号,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定没有人点酒后便说:“我们没有点酒。”
服务员疑惑的声音传来:“欸?没有人点酒吗?我送错了?3…0…3,没错啊……啊不好意思,是我搞错了!真是对不起!”
外头传来自言自语的声音,随后便是车轱辘逐渐远去的声音,老大绷紧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妹妹有些蒙圈,她刚才是不是应该大声叫喊,向服务员求救?
反应过来后妹妹顿时懊悔不已。
可是……如果服务员是知情者那该怎么办?
他们对于这个酒吧并不了解,虽然包厢里没有监控,吸食毒品的举动可能是自发的,但今日看着黑老大这群人的举动这么光明正大,这么胆大包天,也难保酒吧工作人员是知情者。
倘若他们真是黑老大的包庇者,那么他们求救反而让自己陷入更大的危险当中。
一旦存在疑虑,做事也会变得迟疑不决。
错失良机的中野良觉得嘴里发苦,他微微咬了咬舌尖,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包间内的灯啪的一下关闭了,瞬间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有人反应不及,与旁边的同伴撞到一起,顿时发出了一声痛呼,“谁踩我脚了!给我小心一点啊!”
包间发出了一阵骚动,中野良立即反应过来,眸光一闪,便猜到了刚才那个服务员可能是来帮助他们的,当即便拉着妹妹朝着记忆中的门口跑去。
“砰!!!”
包间的大门猛地被踹开,洁白色的灯光投射进来,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齐刷刷地看向光芒处,只见耀眼的白光投射下一道清晰的人影,金色的头发格外引人注意,以至于所有人都看呆了眼。
有些人望着那一抹好似散发着圣光的金色,惊得嘴巴张得老大,亏心事儿做多了,那一瞬间还以为神明要亲自来将自己拽入地狱。
中野良怔愣了一下,迅速回过神来拉着妹妹往门外跑去,这一动,将愣住的老大给惊醒了。
老大刷的站起来命令:“抓住他们!”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拔腿追来。
降谷果断将旁边的小混混放倒,中野良迅速将妹妹推向门口:“跑!”
随后反身给了追击者一脚。
妹妹知道自己的能力,待在这里不过就是给他们拖后腿,在哥哥的话音未落之时,便奋力地朝着门外跑去。
此刻说什么我不走同甘共苦那都是在浪费时间,当灾难发生的时候,根本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有的只是逃命去找救援的念头。
门口又窜进出来一人,与妹妹擦肩而过,包间内瞬间陷入苦战。
借着走廊的灯光,适应昏暗环境的中野良勉强分辨着方向,也不知道自己打了谁和谁,只是凭着直觉不断地躲避着攻击,抬脚将飞扑而来的人影踹飞。
诸伏一个飞踢,将偷袭者A击退。
“zero!”
降谷与他对视一眼,默契地露出微笑,一个侧转身抬起手肘便击中旁边偷袭者的脸。
“hiro。”
偷袭者B痛得脸都扭曲了一瞬,直挺挺地缓缓倒地。
萩原他们本来是带着自家小伙伴们趁着周末偷溜出来开开眼界的,没成想竟然会遇到这种事情。
降谷率先发现酒吧里的情况,随后连忙联系了同伴们解释情况,刚开始他们还没打算这么鲁莽,然而降谷便发现中野良推门进了目标的房间,听着里面的动静,降谷深知情况危机,当下便和诸伏决定先救人。
同时松田他们只是经过一秒钟的思考便做出了打配合的决定,去寻找包间的电源;
而伊达和萩原去寻找酒吧工作人员,伊达借口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找酒吧的管事者,事态非常紧急,容不得耽搁分秒。
那可靠性的体型和老实憨厚的面孔严肃起来时非常具有信服力,服务员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没有怀疑他的话,便着急忙慌地联系老板。
萩原冷静清晰地给警方汇报现场的情况后,依靠着出色的观察力分辨出老板是否是知情者、是友军还是敌人。
事态发展迅速,好在酒吧老板也不是什么顽固的人,听到有顾客在自己的酒吧里做出吸毒的事情,当即便带人去支援。
妹妹一路朝着楼梯狂奔,看见一群人神色严肃迈着急促的步伐朝着楼上跑来,有一瞬间她以为那群人是黑老大的帮手,但瞥见其中穿着服务员服装的男员工,她便否认了这个想法。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他们如此慌张,但是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向服务员求救。
然而她刚张开嘴想要求救时,心中又产生了一个恐怖的想法,那就是黑老大吸毒,酒吧老板是否知情?
求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伊达和萩原下意识侧身与走廊中央的妹妹擦身而过,迈着急促的步伐将领着众人赶往现场。
同时,松田切了包厢的电源后朝这边赶来。
伊达使出擒拿术,将逃跑的小混混擒拿在地上;降谷和诸伏使出擒贼先擒王的计谋,斩断了老大逃跑的路线,剩下的小混混们根本不堪一击,在安保人员的帮助下,这场乱糟糟的混打落下了帷幕。
“没事吧?”中野良抓住妹妹的手,目光在妹妹身上细细检查一番。
妹妹惊魂未定地摇摇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中野良的衣角,但是指尖动了动,顿在了空中,想起进入酒吧前的事情,愧疚和难过涌上心头,脑袋也微微低了下去。
中野良察觉到了妹妹的犹豫,便主动伸手抓住妹妹想要收回去的手,喉结动了动:“没事就好。”
妹妹的情绪刹那间崩溃,扑进哥哥的怀里,低声抽噎起来,泪水如豆大的珠子一般坠落在薄薄的衣衫上。
“哥哥……对……”不起……
话刚出口便被哭泣哽住了。
中野良轻轻地拍拍妹妹的肩膀,“没事了,哥哥在,别怕。”
这大概是他们自养父母离世之后,相处得最融洽的一次了。
妹妹崩溃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便调整好了状态,松开了抓住哥哥衣服的手,嘴巴动了动,想要郑重地说出那一声道歉,然而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这就是人的劣根。
平常状态下,对不起这个词就像是不要钱一样随口就能道出,对象不限定是哪一个人。
在特定的时候、面对着特定的对象,这个词就蕴藏着极大的力量,需要具备很大的勇气,轻易不能说出口,哪怕别人根本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从前还是哥哥的好妹妹时,她从不吝啬对中野良的道歉,只为了用退一步的乖巧来加固兄妹的联系;
但是自从尝到叛逆的甜头之后,习惯了这种方式带来的好处,青少年可笑又不切实际的自尊心让她拉不下脸道歉。
仿佛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了,不是代表着承认眼下的错误,而是自小时候到现在的一切坚持都是错误的,一直以来的信念会在顷刻间摧毁。
中野良的注意力被那五位救命恩人神色放松在打闹,没有注意到妹妹纠结的神色,便递过去一块手帕,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说:“我先去那边,你擦擦脸,随后过去找我。”
随后中野良便朝着他们走过去,留下妹妹伫立在原地一脸呆滞和懊悔,过了一会儿,她懊悔地用力拍了自己的脸一把:“怎么没有说出来呢……我应该道歉的……”
那名卷发男生跟这位半长发的未来警官先生吐槽道:“zero那家伙下手真的是太迅速了,一个人头都没有给我留下。”
中野良的步伐顿了顿,大汗:呃,人头…这就是警校生吗……
半长发男生笑着用着一种遗憾的口吻附和:“小诸伏你们太能干了,hagi也想要参加战斗啊。”
最后收尾的那一点战斗根本满足不了他们。
蓝灰色眼眸的帅气男生抿着嘴轻轻笑着,眉眼弯弯的甚是好看:“松田你们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啊,我和zero能够迅速将他们放倒,多亏了松田你切断了电流呢。”
中野良恍然大悟:哦!原来包间突然陷入黑暗是你们弄出来的啊!
“我们能够迅速制胜,绝对离不开你们的帮助,所以你们也是参与了战斗的。”金发的波本总结道。
身材高大十分具有可靠性的男生爽朗地笑道:“只不过确实没有直接上手来得更爽,对吧,松田。”
“那是当然的。”
卷发的松田侧身微微抬起下巴以示挑衅:“改天来约?zero。”
波本一挑眉,“好啊,这一次一定会是我赢。”
半长发的萩原故作苦恼地笑道:“看来班长的宿舍又要出现蟑螂了。”
几人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警察赶到酒吧,安排好工作,勘察现场,老板苦笑着连忙上前与目暮警官交谈,毕竟在自家酒吧里发现毒品这种东西,虽然是客人带来的,但也难逃其咎。
打闹的几人瞥见走到他们跟前的中野良,也便停下了嬉闹。
“谢谢,未来的警官先生们。”
中野良弯腰郑重道谢。
半长发的萩原眨了眨眼笑道:“我们很像警察吗?”
中野良微微一笑:“事实上这不过是猜我的测而已。”
他们打架时候的动作和收尾的擒拿,都与他曾经看过关于警察的节目很是类似,再加上那一身无法掩饰的正气,中野良猜测他们是警校生,最终肯定这个猜测是因为萩原的那一声反问。
中野良也看出来对方也没有想要隐瞒糊弄过去的意思,所以才会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不过你们现在还是警校生,如果被老师知道你们偷偷来酒吧,会被记过的吧。”
一个警校生到酒吧喝酒,还剪了酒吧的电路制造骚动,虽然是为了救人,情有可原,但是偷偷来酒吧这个罪名绝对逃不过。
“确实……”
一想到要跟鬼冢教官解释,以及接下来的几个月都要与肮脏的浴室相处的黑暗时刻,几人便忍不住苦着一张脸。
中野良神色一正,慎重地提议代替他们和警方解释,萩原几人对视一眼,便欣然接受了中野良的好意。
虽然他们不怕,但是被鬼冢教官知道,确实也没有什么好果子。
“那么就有劳中野君替我们完成这项艰难的活儿啦。”
萩原眉眼弯了弯,笑意盈盈说道。
随后他们简单解释降谷发现端倪、几人默契的配合后快速开溜,中野良看着他们笑着嬉闹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妹妹擦干眼泪走过来,只看见中野良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疑惑不解:“他们走了吗?”
中野良收回目光,微微垂下眼睑:“嗯。他们有事先走了。”
妹妹:“哦……”
面露纠结,半晌后,一道小到跟蚊子一样嗡嗡作响的声音响起:“……那个,哥哥……对不起……”
中野良没有听到,看见酒吧老板好像在找人,便朝着那边走去:“我们过去吧。”
妹妹:“……”
气馁地垂下肩膀:“……好。”
哥哥听到了吗……应该没有听到吧……
瞥一眼,小步伐跟在中野良身后,时不时偷瞄,发现他并没有别的反应,顿时有些失望。
没事,等会儿,再大声一点,再大一点声就好!
妹妹偷偷握住拳头给自己打气。
酒吧经理看了一眼四周便疑惑道:“欸?刚才那几位小伙子呢?”
目暮警官扫视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经理所说的人。
“警官先生晚上好,他们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中野良便扬起微笑上前替恩人们做个简单的解释,随后便为警察一一解答疑惑。
警察压着拷上银手镯的男友经过,妹妹抬起眼眸瞥了一眼,随后继续低下头来纠结。
也许男友对她真的有过喜欢,但有一件事也是非常清晰的,他更加热爱着他自己,在男友端起那杯酒之后,她便将心底那一抹短暂的心动彻底抛弃了。
美女顺从地跟在警察身后,神色平淡中带着一丝解脱,看到旁边发呆的妹妹,她有些慵懒地轻笑道:“小妹妹,以后可不要再来这种混乱的地方了。毕竟……未成年不可喝酒。”
她亲手倒的橙汁,掌心轻抚过杯口,其实并没有做什么手脚,这也是她对于这位误入歧途的小女孩最后一丝善意。
妹妹嘴角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美女弯腰坐进警车中,警车呜鸣而去,酒吧吸毒案落下帷幕。
错失了道歉的最好时机,又忙着跟警方交谈做笔录,妹妹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那一声对不起说出口。
等处理完了中野良已经是满脸疲惫,拖沓着脚步,半垂着眼眸像小时候那样牵着妹妹的手一步一步朝家走去。
看着乖巧可爱的妹妹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满脸都写着有心事,中野良恍惚着回想起小时候,妹妹满脸天真灿烂的笑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他的手指,背着小小的书包,一蹦一跳地朝前走。
糯糯软软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叫着“哥哥”,如棉花糖一样,轻轻地撞击着他的心脏。
而很久都没有感受到家人温暖的中野良也忍不住在此刻软了心,眉眼弯弯地看着欢乐的妹妹。
他们就这样顺着小路慢慢地,慢慢地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那双摇晃的小手搭起了一座脆弱却坚固的亲情桥,后来无数曲折而痛苦的陨石不断朝着他们砸下来,将这座脆薄的桥砸成坑坑洼洼的样子,直至变得破败不堪。
中野良也曾有过一瞬间怀疑这座桥会被下一根落下的稻草彻底压垮,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过去了那么多年,依旧□□地伫立着在风雨当中。
那时朦胧虚幻的夕阳落在他们身上,给他们披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霞衣,是那样的绚丽多彩,令人印象深刻,记了一辈子。
哪怕这份五色的彩砂被参了一把杂质沙子,中野良仍旧舍不得丢弃,放在瓶子里小心翼翼地放入保险箱里珍藏起来。
妹妹张了张嘴,又紧紧地抿着唇瓣,脸上写满了纠结,抓住哥哥的衣角。
中野良不知道妹妹大脑里经着一场怎样的风暴,低头给舍友报个平安。
他不是没有看出了妹妹在纠结,但是这段日子为了修改他的毕业设计,忙得天昏地暗,实在是没有精力、也不想猜测一个小女孩的心。
怕妹妹会觉得他多管闲事,也怕一个把握不好就越了界限,会惹妹妹不高兴,干脆当做没有看见。
就这样,妹妹纠结了一路,旁边有路人,气氛不对,错失了时机,另外寻找更好的机会等等理由,都没能说服自己。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床上,彻底失去了道歉的时机。
想要翻身起来冲过去推开哥哥的房门,使出不管不顾的姿态闭上眼睛大声喊出:对不起,哥哥!
脑海里规划好了全部的细节,在模拟了无数次、做好了八十八重心理准备后,她终于鼓起勇气,急冲冲地翻起来,激动得连拖鞋都忘了穿。
扑通扑通的鼓声在耳边炸开,让她短暂失去了听觉,神色坚定地推开门冲出去,令人看到都想要问一句:“火烧屁股了?”
然而推开哥哥的房门时,漆黑的环境宛如冷水浇头,哗啦啦而下,将她那颗炙热的心彻底浇个凉透。
哦……对了,哥哥搬出去之前她说了一句气话:这里是我父母的房子,你给我滚出去!
之后,哥哥就收拾东西离开了中野家,半年了都没有回来过,除了每月的生活费准时打入她的卡里。
妹妹站在门口,缓缓地靠着房门跌坐在地上,晚风凉飕飕的,让她的牙齿忍不住打着寒战。
难过和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自嘲地嗤笑一声:“中野柚子,你可真是……虚伪啊……”
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却又难过地想要回归于从前,当做一切没有发生过。
贪心,卑贱,无耻,如此不堪入目的自己,连她都看不下去了。
“你还真的是一个卑劣和犯贱的人呢,柚子……”妹妹低低呢喃着,泪珠从腮边滑落。
而那边半夜赶回学校的中野良站在学校大门犯了难,他出来时并没有向辅导员请假,深夜时间宿舍大门紧闭,又不想打扰舍管阿姨的休息,想到明日要跟辅导员解释晚归就感到一阵头疼。
疲惫的眼皮子在打架,最终他还是肉疼地掏出钱包,跟舍友报个训儿,在附近找了一个旅馆暂住一晚上。
躺到床上粘枕就睡,完全不知道家里的妹妹已经陷入了emo状态,彻夜未眠,第二日顶着两只又大又亮的熊猫眼去上学,意料之中的罚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