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来来往往,还能听见其嬉戏打闹的窃窃私语,还有街边小摊吆喝的声音。
一切都如此美好,喧嚣浮躁的心都仿佛得到了解救。
话说等会儿会不会从角落里冒出来一个波本,然后把我的生命给收割了?
想着想着中野良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不会的,波本大人怎么可能会干这种掉逼格的事儿。”
多的是人想要为波本办事,这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儿而已,干掉他这种小人物怎么可能值得他亲自出马呢。
不过从某个角落里冒出来一个人,狠狠地给他一刀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又或者,走到前面那个有些昏暗的楼道,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花盆;又或者明天自己走出门,就突然被广告牌砸到,下水道的盖子错位一脚踩空掉下去;再或者,明天妹妹可以在报纸的某个角落发现了一条关于煤气泄漏导致死亡一人死亡的消息……
走入小区已是九点半,远远望去,便精准地找到五楼自己家的窗户,里面漆黑一片。
家里没人。
这个消息从来都没有这么令中野良放心过。
视线中出现红□□光闪烁,在黑暗中极为显眼,中野良回神,警车?
记录下时间,'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隔壁邻居久保太太终于不忍奋起反抗了?不对,警车停在1号大楼那里,所以是那对情侣闹翻了警察来调解?……'
视线越过绿化树,落到隔壁大楼门前,停着三辆警车,警察正押着一个耷拉着脑袋疑似犯人的男子走出来,送进警车。
'看来事情已经结束了。'
吃瓜群众三三两两或坐或站围在附近,或是感概人生唏嘘不已,或是手舞足蹈在比划着什么。
中野良眼尖瞥见了门卫大爷站在人群最外围,忍不住想:'难怪门口没有看到大爷,原来也跑来看热闹了。'
“303号房的情侣,平日里看着这般恩爱,没想到啊……”
一个邻居唏嘘不已,“那个男的也太狠心了,这么美丽的女朋友都能下得去手。”
“太可怕了……那个女孩真是太可怜了…要是我的话,我绝对不会就这样……”
另一个邻居语气带着感叹,但是中野良却听出了一丝轻视。
他想,这个人一定是想说,要是他处于那个女孩的处境里,他一定不会任由男人欺负还不还手。
可是未经他人苦,莫说他人事。
那对情侣平日里在小区里拼命地秀恩爱,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小区里的模范情侣。
只是中野良注意到那名女生手腕处总是带着一些淤青和血痕,每一次与他们擦身而过时总感觉鼻尖缠绕着一种腐臭的味道,他们会闹翻,不足为奇。
不过没想到会是这种惨烈的结果。
中野良联想到隔壁邻居久保太太,她的遭遇跟那个女孩的一模一样,不知最后她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那个邻居顿了顿,把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转而提起案件的另一个主要人物:“不过沉睡的毛利小五郎确实名不虚传,啧啧啧,我现在是相信那些狗仔也确实没夸大事实了……原以为也是一个被媒体捧起来的花架子,没想到啊,这毛利小五郎跟其他那些侦探还真不一样呢。”
“你又不在现场,你怎么就知道那个毛利小五郎跟其他侦探不一样。”先前的那位邻居斜瞥了他一眼,“要我说啊,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我当然知道!”
后面的邻居被质疑有些恼羞,大声反驳道,两人就着毛利小五郎是不是个花架子吵了起来。
中野良好奇:“毛利小五郎……这是谁?”
旁边默默窥屏的保安大爷开口:“最近冒出来的侦探,上好几次热搜了。中野先生不看热搜吗?”
中野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咳,最近太忙了没时间关注新闻……”
保安大爷笑了笑,“你们年轻人不喜欢看新闻,喜欢玩游戏,我孙子也是,整天待在房间打游戏…就没有一天是早起的,拿铲子都铲不起来……可不要仗着自己还年轻,就拼命地挥霍青春……”
中野良左手插进兜里掏了掏,没掏着,便换了左手拎夜宵,从右手边的兜里艰难地掏出来一根烟,递给保安大爷,没找着打火机,心想,下次一定要记得多买个打火机才行。
保安大爷看着中野良更加满意了,眼睛都快要笑成一条缝,也不推脱,直接接了过来。
话题开了头,关注点便从案件身上扯到了家常里短,中野良也没打断保安大爷的絮絮叨叨。
面对保安大爷夹带私货的“有没有女朋友”,中野良有些哭笑不得,并以事业未成推脱了保安大爷牵红线的意图。
中野良余光撇向警车,心想:有警察在,或许今天可以睡个安稳觉。
犯罪分子应该不会这么嚣张,当着警察的面袭击他吧?除非对方想要同归于尽。
波本看着就不是会做这种亏本买卖的人。
不过心里是这般想的,中野良假装突然想起一般提了一句:“最近好像有看到一些生面人……”
保安大爷:“你说的应该是3号楼的,新租客搬进来了。那户人家,啧啧啧,又是一家惹事的主儿,要是中野你遇到了,离他们远一点。”
中野良恍然大悟地笑了:“原来如此。”
又聊了一会儿,中野良找了个借口,便跟保安大爷告别,脱离了八卦队伍慢悠悠地往2号楼走去。
毛利小五郎,他也刷到过几次关于他的新闻,可以说,最近的热搜都被他承包了,反倒是那个工藤新一热搜榜单掉了无数个点。
中野良想着便轻轻地摇了摇头。
要他说,那些媒体的笔真不比F那张嘴好到哪里,工藤新一出名了,就拿他来跟警视厅比较,现在工藤新一消失不见,就拿毛利小五郎当枪靶子。
不过这些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中野良也难以抽出多余的精力注意无关紧要的事情。
忽然,中野良摸了摸下巴,'也许……我可以求助侦探?'
脚尖一转,中野良朝着1号大楼走去。
'可以简单接触一下那个侦探,看看靠不靠谱……靠谱的话或许可以拜托那个侦探调查好叔叔和组织……'
不,不能把无辜的人扯进这个泥潭里。
中野良的步伐又顿住了。
他抬手拍了拍额角,'真是病急乱投医……其实完全没必要,现在的处境虽然看着很艰难,危机重重,但我的胜算也不低……贸然将无辜的人扯进来,只会徒增死伤……'
轻轻叹出一口气:'算了,慢慢来吧……'
脚尖转向2号楼,中野良余光瞥到了警车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咬着牙签,笑着跟旁边的同事说着什么。
'伊达君……不,是伊达警官。'
中野良想,转身之后开启两倍速度朝着家里走去,不自觉间带上了一丝狼狈。
最开始,其实中野良也想过求助警察的。
进入财务部之后,因为不清楚好叔叔究竟都知道些什么,为了避免自己的手机会被好叔叔监视,给萩原他们带来危险,连夜换了手机卡之后,再也没敢动用从前的号码联系熟人。
但是差不多一年,中野良借着酒保的东风,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在史丁格的眼皮子底下站稳了脚跟,也终于摆脱好叔叔的监视。
拿到部分话语权,胆子也跟着大了些许,不像从前那般做事畏畏缩缩了。
过去二十多年的教育在他心里刻下深深的烙痕,身在犯罪窝,心向法制社会。
哪怕这个国度警察被媒体贬低到尘埃里,也确实有不少优秀的警察上过热搜,比如伊达航。
在生命得到了保障之后,他便开始思考后路。
首当其选的便是向警察寻求帮助。
刚好他就认识三个优秀的警察,如果能够通过他们搭上警察这条船,不求能抹除自己犯下的错误,但求能借助警方的力量,将妹妹从“好叔叔”的手掌心里救出来。
这个想法浮现脑海中,就深深地烙在心上,无法抹除。
只是可惜被好叔叔发现了意图。
中野良想。
真是太危险了。
前脚他才给伊达航发了一条意味不明的消息,后脚伊达航就遭遇了车祸,还是当着自己的面。
天知道那天清晨,中野良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那时是早上六点,睡懒觉的太阳刚从睡梦中清醒,睁着睡意朦胧的眼睛看着东京。
拎着豆浆走在回家的路上,刚好遇到伊达航从前方走来,中野良闪过一丝纠结。
下意识抬头望向四周,确定路边没有监控——由于这个国度固有的隐私观念,那个时候监控还不像一年后那样普及,可能是由于那一段路偏僻的缘故,中野良确实没有看到有监控。
虽然不清楚伊达航一大清早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中野良想,甭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主动跟一个便衣警察打招呼总是不太好的,特别是他现在的身份,万一给伊达航带来了危险可就遭了。
万一对方正执行公务,而我上去打招呼,岂不是要妨碍公务?
中野良这样安慰自己,一边扭过头去打算当做不认识径直走过去。
突然,后方一辆小轿车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歪歪扭扭地朝着伊达航冲过来,而伊达航勾着伙伴的肩膀,手里拿着笔记本,笑意盈盈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降临。
中野良那一瞬间脑袋一片空白,只感觉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汽车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豆浆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摔在地上。
中野良狗狗飞扑,带着伊达航两人像个球一样撞进了路边的绿化带,坚韧的树枝扎在身上也丝毫没有感觉,落叶夹杂着嫩绿的芽落在脸上,将视线遮挡住了。
连带着旁边那个不认识的年轻人一起炒真的旁边滚了过去
两人惊魂未定对视一眼,呼吸急促。
【你……】
耳边伊达航的声音,中野良便立马爬起来撒开丫子狂奔。
等反应过来时,他才发觉自己朝着家的反方向狂奔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站在陌生的十字路口前,中野良有些恍惚地抬头望向太阳,金灿灿的颜色象征着温暖,落在身上却没能给他带来半点暖意。
抬头望向路边商店,玻璃清晰倒映出此刻的狼狈,脑袋上插着一片叶子,眼角下被划出了数道红痕,西装乱糟糟脏兮兮的,领带也是歪的。
很快,被枝丫划了一下的左眼便肿了起来,让他看不清前面的路,眼角下方一点的红痕处隐隐还有血丝渗出。
整个人的魂魄都像是被抽了出来,飘在空中踩不着地面,浑浑噩噩地走在不知通往哪里的道路上。
神经反应过来,伤痕缓缓开始刺痛,直把中野良痛出了眼泪,苦涩的泪水又划过伤口,给伤口添上一份结晶的针灸,最终形成恶性循环。
最后中野良单手捂着眼睛,像个小孩子一样哭成了泪人儿。
真痛啊……
那天之后,他连续做了一个月的噩梦,每天不是“见”到伊达他们死亡现场,就是“见”到妹妹的悲惨结局,最终把中野良最后一丝求助外人的勇气给磨灭了。
如今想起来,中野良仍旧觉得舌尖有些发苦。
也是从那一刻起,中野良彻底认清了现实。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亡命之徒,要么拿命去拼出一条血路,要么背着所有人的性命一起湮灭。
从未拥有过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