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三折的小插曲很快过去,小章鱼最终还是迫于无奈,正式认领了“没头脑”的名字,并和看起来已经高兴了一些的苏拉“友好”相处在了一起。
不用在夹在两个人中间,黎木木终于松了口气。
在休息了一小段时间过后,她暂时放弃了直接开始捕猎的尝试,决定从最简单的憋气、潜水开始,就当复习一下大学知识了。
捕猎的重担则移交给了没头脑,尽管黎木木对此表示过担忧,还是在苏拉和没头脑打了一架后同意了这一决定。
鬼知道为什么一只小章鱼打起架来会这么凶。
黎木木选择性忽视了没头脑那些触手远远不止八条,又大小长短都非常“弹性”的事实。
人生难得糊涂。
尽管黎木木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但她显然早早看破了人生的真谛,此时此刻对她来说,什么都不多想是最好的。
她只想活着回去见小姨。
黎木木开始了勤勤恳恳、循序渐进的练习。
看在多了一个免费劳动力的份上,苏拉也暂时接受了没头脑的入伙,至少她可以陪木木练习憋气潜水了。
这样万一有像之前一样的意外情况,她也可以及时把木木捞起来。
如果能趁机蹭蹭木木身上的香香味道就更好了!
苏拉的小算盘几乎打的乒乓响。
阿香还是和往常一样,做一个安静又快乐的吃瓜群众。
鲸鱼古井无波的双眸今天也倒映着晴朗的天空。
夜晚,经历了那么多,又勤奋练习了整整一天的黎木木很快蜷缩着身体进入梦乡。
苏拉就睡在黎木木不远处,相对的姿势,没头脑在睡前被苏拉丢到了阿香尾巴处,看起来静悄悄的不动了。
一切都是如此的平和宁静。
直到深夜。
今天刚好是满月,四海波平,到月亮升到高空的时候,明亮月光几乎把鲸鱼背上的光滑皮肤都照的纤毫毕现。
几条潮湿黏腻的触手也静悄悄的挪了过来,它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明明只是几条触手,行动间却好像有种人性化的小心翼翼。
但就在它将要靠近黎木木的时候,苏拉忽然转过身。
那张稚嫩的娃娃脸,几乎就贴到了触手上,它几乎弹跳起来,才算成功完成了紧急避险。
“呼……”它松了一口气。
但再回神,却发现苏拉已经完全堵住了它接近黎木木的方向。
除非再绕一大圈,且另外一条行动路径,依然很可能惊醒黎木木和苏拉。
它动用分身后本就不大的脑容量思考了一番,决定铤而走险再试试,一条纤细的触手沿着苏拉和黎木木之间微小的间隙试图穿过去。
如果这条触手能成功穿过去的话,它在把整个身体都缩窄成那个宽度,就能顺利偷渡到黎木木身边了!
计划看起来很顺利,实施起来也确实很顺利。
触手顺利的从苏拉面前穿了过去。
然后,就被一只横伸出来的手一把揪住了。
甚至还像玩玩具般捏把了好几下。
小章鱼:“……”
倒也不至于吧……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它,或者说应该是她,干脆也就不装了。
小章鱼的触手慢慢舒展开。
明明一根触手还在被苏拉拽着,受制于人,她却硬生生以一只小章鱼的造型凹出了从容不迫的姿态,简直像是一个人刚睡完午觉,慢悠悠、懒洋洋坐起来,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就在被苏拉拽着的那条触手上,忽然裂开一道口子,刚刚生成的发声器官饶有兴味地开口:“要不要这么过分啊,小苏拉。”
慵懒无辜的声音一出,苏拉就知道正主出现了,“温策尔,我就知道是你!”
苏拉怒瞪向柔弱无辜的小章鱼,连声音都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鲜少有深海海怪能激起一头利维坦如此大的怨念,一般都是反过来对利维坦的怨念才对。
只可惜针对的对象,温策尔毫无被伤害到的感受:“不就是我两千年前养鱼的时候,不小心拐跑了你的小宠物吗?不用记到现在吧。”
小宠物,当然不是黎木木,也不是阿香。
那已经是两千多年以前的事情,但苏拉直到此刻也还记得自己养大那只小海龟时花费了多大的精力和心血。
它原本可以陪伴她数十上百年,就因为温策尔的不小心,那小东西就流落进了温策尔豢养的鱼群,变成了温策尔的盘中餐!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苏拉就又有了想大哭的冲动。
温策尔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严格算起来也不能全怪我,你知道作为克拉肯,豢养‘鱼群’原本就是我的日常,你的小宠物只是一不小心混进去了而已。”
苏拉:“好,就算你说的没错……”
“而且我只是个分身,严格算起来,本体做的事情不能怪我头上……”温策尔还在喋喋不休,才反应过来苏拉刚刚说了什么,“啊……”
温策尔期待的拉长了声音:“所以你原谅我了?”
苏拉深吸一口气:“就算两千年前的事情我不计较了!”
苏拉怒瞪向她:“那黎木木呢?!你又要来吃掉我的新朋友吗?!”
都已经不是宠物了,成朋友了。
苏拉这么一说,温策尔终于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对于少有亲缘关系的深海海怪来说,朋友已经是近乎于家人的概念了。
她飞快的摆了摆触手:“这个锅我可不背,我没想过要吃掉她。”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苏拉狐疑的盯着温策尔。
“我是……”温策尔想说些什么,但临了了却发现她好像也不知道,都怪本体分给她的大脑太少了,“我只是觉得她身上的味道有些好闻。”
“而且还有些眼熟。”温策尔补充道,她总觉得自己在哪见过这个人类小姑娘:“说不定是我的本体见过她。我发誓,我没有任何想要伤害她的意思。”
温策尔举起一条触手,在深海海怪的文明中,这同样带有某种神秘意义。
苏拉勉强相信了温策尔。
除了两千年前的积怨,苏拉和温策尔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温策尔的风评要比她好多了。
毕竟克拉肯原本就是热爱和平和睡觉的种族,甚至为了更好的吃了睡、睡了吃而进化出了豢养鱼群的能力,一边养鱼一边吃鱼,自给自足,甚至连捕猎都不需要了。
而且温策尔也没必要对她说谎。
苏拉对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才活了两万岁,而作为深海海怪里都算是长寿的老古董,温策尔的岁数已经无法考证,如果温策尔真的想做什么,哪怕只是一个分身,苏拉估计都只能放出本体才有可能抗衡。
“我之前听见,你们是要找什么东西吗?”温策尔偷觑着苏拉的神色。
作为热爱和平的种族,如果能够就此化解和苏拉之间的积怨的话,当然最好不过了。
被突然这么一问,苏拉下意识把事情说了出来。
“尼尔莫斯点啊……”温策尔沉思了几秒钟,温和一笑:“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是说不定我的‘鱼群’里,会有知道的,等过几天我就把它们都召回来问问。”
“你知道的,我的本体在数天前的大迁徙时一块先走了,只留下了我,鱼群也被遣散了。不过有需要的话,再把它们召回来也不算什么难事。”
苏拉点完头,就注意到了温策尔话里的关键词:“所以大家到底是为什么忽然就集体搬家了?是无望海沟出什么事了吗?”
从苏拉有记忆起,所有的深海海怪就都在大洋最深处的无望海沟安家,除了捕猎和游玩,少有深海海怪会离开无望海沟的范围,这次大部队迁徙,实在是太突然了。
温策尔是想要回答的。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刹那间,她脑海里飞快闪过了一堆又一堆黑柏油般的腐肉,一只又一只墨绿色的眼睛,但那些画面就像是泡沫般顷刻破裂了,最终什么也没留下。
“我也……不记得了。”温策尔喃喃道。
她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那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所有海怪会集体迁徙,为什么她会被本体留在这。
她的大脑好像下意识抗拒去回忆那些泡沫板支离破碎的画面。
温策尔张了张嘴,没说话,却下意识藏起了某条仿佛在异化的触手,那上面,一只墨绿色的眼睛一闪而过。
她下意识看向沉睡中的黎木木。
但她总觉得,这个人类少女身上好像有某种东西,能帮她想起来。
她隐瞒了一些东西没有告诉苏拉。
关于那传说中的阿芙洛的遗传记忆,那据说能够净化一切污染的神秘生物,那隐约的熟悉味道。
但那怎么可能呢?
眼前分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罢了。
所以她还需要耐心,需要观察。
温策尔回过神。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刚刚思考过什么。
而苏拉还在喋喋不休:“不记得了,哦那也没有关系,等我们找到木木想去的尼尔莫斯点,我们可以再追上他们问问就好了。”
苏拉自顾自点点头,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短促的“啊”了一声。
紧接着,温策尔就听见小女孩脸上浮现一片沉重的担忧。
苏拉:“呜呜呜,我们刚刚动静那么大,又聊了这么久,不会把木木吵醒了吧?”
温策尔默默的将视线挪向看起来正在沉睡的人类少女:“……”现在才想到会不会有点晚了?
早就醒了,但一直在努力假装睡着的黎木木:“……”给装睡的人一点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