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猫敏锐察觉到蔺齐一瞬间复生的“杀意”，迅速撤退，几下窜到了车厢最后边置物台上，和蔺齐的副驾驶成对角线，尽可能拉开了最远的距离。

置物台上摆着几个装饰用的毛绒玩-偶，小猫崽挤在其中，不仔细看还真分辨不出里面藏了只活物。

这边洛河谨慎小心，那边蔺齐已经神态自若的抽出两张纸巾，摁在还在不断渗血的虎口上。

擦干血迹，蔺齐抬手对着阳光看了看对穿的牙印，然后又比给车后置物架上的洛河看。

“牙口还挺好。”蔺齐道。

洛河呲牙。

活该！

蔺齐笑了笑。

脾气也挺大。

手掌虎口处的筋骨没有受伤，蔺齐也就没多在意。

异能觉醒后，异能者的各项身体素质也会被逐步强化。这点皮肉伤想要完全愈合不过两三天的时间，连包扎都不用。

他没再去逗弄躲在车厢后边的小猫崽，起身长腿折起，半跪在副驾驶的座椅上，顺着两个座位中间的空档探过身去，开始检查齐乐游身上的伤势。

洛河见状也顾不上和蔺齐置气，也跟着起身探着脖子去看。

齐乐游的情况有点微妙。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最关键的脊柱和头颈能护住就已经是万幸了，这也保证了他性命无虞。

但全身上下就像是在玻璃堆里滚过一圈儿似的，全是嵌大大小小玻璃碎渣的伤口，一眼看过去根本数不过来。

蔺齐脸色微沉，放轻了动作继续往下检查。

等到检查到腿部，齐乐游腿上那道斜拉了二十多公分的口子显露出来。

狰狞的伤口血肉外翻，甚至能看到森白的腿骨。蔺齐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眼底有毫不掩饰的杀意浮现。

伤口虽然已经被雨水泡的发白，但依然可以清晰分辨出切口的边缘整齐顺滑，明显是刀伤。

洛河也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昨晚情况紧急，只是匆匆一眼，现在伤口全都展露出来，洛河才意识到，昨天晚上的那帮人，是真的想置他们于死地，半分没有留手。

蔺齐闭了闭眼，将眼底情绪压下，从背包里找出急救包，动作熟练的给伤口消毒包扎。

这段时间势态不稳，蔺齐记得上一世齐乐游出门这一趟，身边是有家里安排的人跟着一路保护的，自己拒绝和他见面之后，那些人便半强制的直接将他带回A市了，根本没有在栋公寓楼里过夜。

即便是这一世的事情发展出现偏差，齐乐游和自己见了面，还意外滞留在公寓楼里，但自己一直有意识跟他保持距离，两人之间的真实关系也自始至终都没有暴露，那些人即便是想对自己动手，也不应该会捎带上这样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危害性的少年。

除非，是这个小傻子自己跳出来吸引了仇恨值。

蔺齐抬眼看了一眼后置物架上正一脸紧张盯着自己给齐乐游处理伤口的小猫崽，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这只小猫崽看着年纪不大呆呆萌萌，但该有的心眼一点都不少。就看它之前对自己的态度，就知道平白无故的，它不可能对自己随便救回来的一个人都这么上心。

合理猜测，是齐乐游掺和进事端后，意外在自己家里遇到这只小猫崽，以为是自己养的，便也顺势救了一把。

这也能解释自己明明关得好好的门，小猫崽是怎么打开并跑出来了。

不过不论是因为什么，那帮人既然伤了齐乐游，那剩下的时间也不用想好过了。自己的弟弟自己不想认就算了，但再怎么样也不能由着别人欺负。

末世已经开始了，想要不亲自动手就消失几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洛河在旁边观察着蔺齐的神色变化，总觉得后脊有点发冷。

它看着蔺齐处理好齐乐游身上较大的伤口，这才小心翼翼的跳到少年脑袋旁边，伸爪子去试了试皮肤的温度。

蔺齐大概是看出了它的意图，道：“大量失血，伤口发炎，又淋了一夜的雨，随便哪一样，都够他高烧的了。”

洛河表示赞同。

他收回爪子，猫的体温本就高于人类，但他还是能感觉到明显高于自己爪垫温度的体温。

蔺齐抽了一张湿纸巾擦干净手指上的血迹，又给齐乐游喂了几口水，撤回身来长腿一跨坐进驾驶座里。

“你看着点他的情况，我们得去医院。”蔺齐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道，“现在我们手上的条件没办法缝合伤口，也做不到完全清理干净嵌进血肉里的玻璃碎渣。”

“现在就希望最近的医院还没有被丧尸清场了。”

洛河“喵”了一声作为回应。

厚重结实的越野车启动，从被引擎声吸引围拢过来的丧尸堆里直接碾压出去，风驰电掣的冲向市中心的方向。

.

车载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上午11点多，往日这个时间的市中心，向来喧闹非凡，车流人流来往不断。

但此时的街道空空荡荡，只有连日台风暴雨吹断的草木树枝，或广告牌之类的垃圾残留一地。

洛河趴着车窗朝外面看，飞驰的越野车驶过空旷的街道，一路过来荒凉一片，宛如早就已经无人居住的废弃城市。

漫无目标游荡着的丧尸听到车声嘶吼着聚集，但因为行动尚且缓慢，只能闻着遗留在空气中的汽车尾气，对着早已远去的汽车背影发出“嗬嗬”的怪异叫声。

再过几秒，烟尘散尽，便又重新迟缓的挪动着僵硬的肢体四下散开，继续游荡。

洛河看了一会儿，便重新窝回后排齐乐游身侧。

越靠近市中心，人口居住密度越大，就刚刚这一会儿，洛河已经看到好几个估计是家里的存粮告罄，被逼无奈出来碰碰运气的人。

但显然他们的运气并不好，几乎都是出门还没走几步，就被藏于拐角暗处的丧尸扑住，只勉强来得及发出几声挣-扎惨叫，就成了丧尸的口粮。

血肉被撕咬吞食的声音，夹杂着属于人类的惨叫声，逐渐开始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出现。

也有聪明点的，选择开车外出。

但这些人里的大多数，也还没能，在短短十几或者几十个小时里扭转思想，将这些还尚能直立行走的人形怪物与鲜活的人类划分开，做到心狠手辣的对它们下死手。

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会觉得这就是在杀.人，杀能走能动的，和他们一样的活人

只要几个瞬间的迟疑，就足够他们被一层又一层的丧尸围困在车里了。

安稳和平的年代里，人们最多为每日的生计奔波，但极少有人有机会真正直面生死一瞬间的残忍和危险。

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而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明显不正常。

洛河抬头，看向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自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蔺齐。

这一路过来，只要是避不过去的挡路丧尸，他都是直接一脚油门撞过去，没有半分迟疑。

至于那些少数被避让过去，洛河觉得，蔺齐考虑的更多的，可能是尽可能给车前保险杠多留点血条值，以免越野提前报废还得重新找新的。

他记得蔺齐在带自己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冲进浴室洗澡，足足洗了半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双手被搓的通红。

他中途几次路过浴室门口，还能听到里面努力压抑着、但仍然能隐约听见的干呕声。

那时的蔺齐，明显还对于向着完全类同于同类的丧尸下手这件事接受的勉强，很真实的反应。

没有人会特意在动物面前掩饰自己，因为动物就是动物，不会说也看不懂，没必要提防。更何况自己还是一只乳牙都没换的小猫崽。

那问题就只能出现在昨天晚上了，洛河思考。

从他出了公寓门，到后半夜在这车上自己和他再次碰面，这个时间段里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人在几个小时之间性情变化这么大。

更加的沉稳果决，也更加心狠冷漠。

像是已经早见惯了这些行尸走肉，血腥残忍场面。

大概是小猫仔的视线过于直白，蔺齐抬眼和后视镜里那双圆溜溜的青绿猫眼视线相对，手中已经熟练操纵着方向盘，避开了街道上正奔跑过来，试图向来往车辆求救的男人。

男人挥舞的手扑了个空，一脸错愕踉跄几步，背景追在身后的几只丧尸扑倒撕咬，几声尖锐短促的惨叫后，便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他已经活不了了。”蔺齐视线重新看向前方道路，突然开口道，“我救不了他，除非我现在手里有把呛，倒是可以送他个痛快。”

“他在逃跑前右肩上就已经被丧尸撕掉了一块肉，丧尸病毒感染的速度很快，他半张脸都变成了青黑色，就算没有那些追在身后的丧尸，他也活不过五分钟。”

“而且这世上有那么多人，能护住自己身边的人就不错了。谁也不是救世主，救不过来的。”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洛河直觉他的情绪不对。

不太好形容，像是多次挣扎无望之后的被迫妥协。

洛河没吭声，只依旧一瞬不瞬的盯着后视镜里蔺齐的表情。

“算了，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也听不懂。”蔺齐像是也没搞懂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向一只猫解释，无奈一笑。

但停顿了俩秒，还是补上了没说完的最后一句。

“从今天凌晨雨停开始，通讯网络正在逐渐修复，国家机器还没有完全停摆，他们只要能坚持过最开始几天，就会有军队前来救援。”

洛河“喵”了一声，算是回应。

蔺齐有些意外的又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但这次再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