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蒂。”轻柔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少女缓缓睁开眼眸，它听到歌声从远方来。无比虔诚的力量涌入身躯，伸手便可触及。
“它们在等待着你。”
“我听到了，谢谢你。”
斯卡蒂微笑着回答，它抚摸着巨大海嗣的头顶，亲昵的将脸庞凑近，如古老咒文般的低语从唇间溢出，“让你久等了，回去吧。”
“告诉它们，我回来了。”
回来了。
伊祖米克听到远方的传讯，忍不住勾起嘴角。
它转身抱住坐在窗口的福音，像个天真的孩子般欢呼道：“姐姐醒了！”
信仰的力量会唤醒祂，伊祖米克知道自己已经通过了伊莎玛拉的考验，这一次它们可以并肩而战。
福音写着观察日记的笔停下，默默掰开缠在身上的手。
自从贝格罗塞被溟痕覆盖之后，这个国家再也没见过晴天，雨国、潮湿和沉闷笼罩着这片土地。
教堂依旧虔诚，总统依旧风光，人与人亲密无间，无需言语便可知其意。
他眼眸暗了暗，指腹划过唇边的伤口，已无痕迹。
一切过去都被覆盖，它们迎来新生，这就是伊祖米克带来的。
“你不高兴吗？”伊祖米克眯眼笑着，它用手臂环住福音的脖子，凑在耳边吹了口气。
“没有。”福音的耳尖泛着粉红，他把椅子往前挪试图挣脱。
可惜伊祖米克并不给这个机会，它将福音往后拽了拽，手指按压在他的喉咙。
“我想听你说话，你应该回应得更加真诚热烈些。”
有时候，福音严重怀疑海嗣是不是有声控属性，每次他听到伊祖米克说话，注意力就会全部被拉过去。
“我的嗓子刚恢复不久，声音不好听。”
“嗯？”伊祖米克有些困惑，“怎么会呢，我很喜欢。”
它把福音从椅子上拽起来，这个欠缺锻炼的年轻人差点摔了个趔趄，伊祖米克嫌弃的扶上一把。
“走吧，跟我去见姐姐。”
当斯卡蒂从昏暗的房间坐起来时，便触碰到身边柔软的玩具。它把毛茸茸的红虎鲸塞在怀里，温暖传递四肢，驱散过去的睡意。
水箱里的鱼凑到玻璃前，它们摆动着尾巴，看上去十分高兴。
“已经没事了吗？”它们交头接耳的问。
斯卡蒂的指尖点在玻璃壁，“嗯，谢谢你们。”
少女的眉眼弯起，红色的眼眸沉淀着海般的温柔，如淡淡的涟漪晕开。
它的夜视功能一向很好，跨过地上的玩具走到门前，这扇门只能从外端才能开启，斯卡蒂毫不犹豫掏出武器将其斩成两半。
不出意外，揍敌客的警报响了。
糜稽往嘴里塞了一把薯片，正在寻思发生了什么事就瞥到监视屏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走廊游荡。
银发的少女光着脚向前走，长裙睡衣的尾摆落在白皙的小腿。
它的目光稍稍茫然，似乎刚刚睡醒，身后的大剑却让人不敢小觑。
糜稽瞪大了眼睛，薯片掉在衣服上。
“姐姐！”他大叫一声抱住屏幕。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衣服呢！”
他扭动着圆润的身躯扎进衣服堆里东翻西翻，拿一件扔一件，找了半天才凑出身干净的常服。
糜稽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脸颊，充满自信的踏出房间后狂奔起来。
“姐姐我来了！”
平常跑八百米都累成狗的糜稽今天格外持久，这让路过的伊尔迷很是欣慰。
不过那个贪睡的妹妹居然醒了吗。
伊尔迷思索两秒决定去找席巴商量。
基裘前几天刚生一对双胞胎，取名奇犽和亚路嘉，现在正在修养。
“父亲，妹妹从暗室出来了，还砍坏了门。”伊尔迷观察着席巴的神色，发现对方并不生气。
“你把她带来，我有话和她说。”
席巴有些意外斯卡蒂苏醒的时间，仿佛那孩子早有预料家里发生的事。
基裘很满意新生幼崽，已经有了过去偏心的架势，连带着伊尔迷看向奇犽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
“好的，父亲。”
等伊尔迷找到斯卡蒂时，糜稽正带着斯卡蒂闲逛，炫耀着他在家里装上的各种电子小玩意儿。
这些细微的针孔摄像覆盖了揍敌客走廊的所有死角，这也使得糜稽足不出户消息却格外灵通。
“我最近还在研究让他们动起来的办法，这样就能大大节约数量，而且具有灵活性能！”
“糜稽很棒哦！”斯卡蒂摸着男孩脑袋的手在察觉到远处的视线时一顿，它抬眸注视着拐角的阴影，“许久不见了，伊尔迷哥哥。”
漆黑颀长的身形闻声显现，他的目光直直望向神色淡然的少女。
糜稽的笑容僵住，他转身面色不善的盯着来人。
伊尔迷无视充满敌意的视线，只是勾起嘴角对斯卡蒂道：“父亲要见你。”
显然，他从不把糜稽放在眼里。
“许久不见了，大家都很想念你。”
“之后我们叙叙旧如何？”
他抽出衣服上扎着的银针，阴冷好战的气息涌来。斯卡蒂护住糜稽，念力形成屏障驱走狭窄廊道里的黑暗，糜稽颤抖着身体向后退。
“别怕。”斯卡蒂蹲下身，它的手掌覆盖在糜稽眼前。
“你真是相当宠爱着他。”伊尔迷的表情有些扭曲，他的念如寒潭里的毒蛇般，从各个方向钻过来。
“你在嫉妒？”斯卡蒂不解。
“不。”伊尔迷收回念，深深看了糜稽一眼，“我只是好奇，我们才该是一个世界的人。”
愚昧者和精明者，但这世上还存在过度精明者，这样的人无论是敌是友，都不足以信任。
斯卡蒂并不信任伊尔迷，比起强劲的敌人，它更喜欢乖顺的孩子，而伊尔迷则喜欢驯服。
驯服猛兽，用力量和情感捆绑成所有物，他的爱让人窒息。
“糜稽是我们的家人。”
“我知道，所以我有遵守约定。”
伊尔迷在出手时就知道斯卡蒂能护住糜稽，这点小小的恐吓不过是揍敌客的家常便饭，因此算不上毁约。
斯卡蒂挥手打出一道念力，伊尔迷退回黑暗中。
“即便沉睡了这么久，实力依旧没有退却么。”伊尔迷撑起身体，垂眸望向腹部撕裂开的衣料，“这次的叙旧就到此为止吧。”
自黑暗而来，又从黑暗而去，没有一丝脚步声，不得不承认，伊尔迷又进步了许多。
“没事了，你先回去吧，我去找父亲。”
糜稽抱住斯卡蒂的手，他抿唇道：“你要离开揍敌客吗？”
在斯卡蒂沉睡的日子里，糜稽也了解到许多它在外界的事，比起揍敌客的身份，它似乎更喜欢当浊心，不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而是那个会在明媚的阳光下歌唱的吟游者。
“糜稽，没有人能逃脱自己的血脉。”它的额头抵在糜稽的眉心，“记住这一点。”
直到那双温暖的手从身边抽离，糜稽才回过神来。
他五指握拳，面色阴沉下来，迈着步伐往回走。
原来对于姐姐来说，最重要的是血缘，那么，他和伊尔迷是不是也没有多少区别？
不止是伊尔迷，妈妈、爸爸还有新生的弟弟们，他们团团聚集在斯卡蒂身边。
那么他呢？
他该怎么办，他要怎么融入这群揍敌客的天才当中？
糜稽沉默着望向自己圆润的身躯，气愤的一拳打在墙壁，唯独这件事他不能容忍。
“可恶。”
他不接受一个人被斯卡蒂抛下，为此，他也必须不断强大。
席巴斜靠在铺着野兽皮毛的沙发，他抬起手请斯卡蒂坐下，就像他第一次颁布任务时那样，眼前的少女神色不变，那双猩红色的眼睛像极了血月。
月亮，黑暗的主宰者。
席巴始终认为斯卡蒂是揍敌客有史以来最杰出的杀手，哪怕它本人对此毫无兴趣。
斯卡蒂端起桌上的茶水，率先开口道：“父亲，我想见见弟弟们。”
“他们和基裘在一块，你打算见见你的母亲吗？”
“当然，我想母亲已经消气了。”
它的谦让已经够久了，无论基裘是何态度，自由的鸟总是要飞走的。
揍敌客无法驯服它，席巴清楚这孩子的才华不仅如此，杀手不会成为它的局限，它有着更加宏伟的未来。
即便他在那片未来中看到的只有无尽的危险。
“斯卡蒂，虽然你是我的孩子，可是我却难以理解你。”
“我见过无数来自黑暗世界的年轻人，可他们无一人像你这般，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追逐着那样的未来。”
“但无论如何，揍敌客与你同在。”
席巴咬破拇指，斯卡蒂见状亦如此，它们的指腹按在一起，血液交融立下契约。
“当然，父亲，我也会与你们同在。”
生命的诞生或许来源于一次意外，但命运却始终能将它们指引到准确的位置。
斯卡蒂在冥冥之中出生在揍敌客，它背负着揍敌客的血脉却同时也是伊莎玛拉，那一刻它便知道，自己的来源正如那不祥的异界之物一样。
为这个家族带来繁荣或诅咒。
“奇犽和你很像，伊尔迷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要求我把奇犽的训练权交给他。”席巴停顿：“但我觉得你更适合。”
“交给伊尔迷哥哥吧。”斯卡蒂并不想招惹伊尔迷，“您知道我不会长留在枯枯戮山。”
“况且，我或许更喜欢亚路嘉那孩子。”
睡梦之中，它曾经看见过对方，一个胆小爱哭的小女孩，不知为何迷路到此地。
“看来你和伊尔迷相处得很不错。”
“......是的。”
比起儿时见面就投毒的状态，互不打扰已经是他们对彼此最大的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