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存在超越认知之物,依琳相信那样的存在却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那其中的一部分。
她向天空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坠入冰冷的海底
这算什么,连自己的意识都无法彻底掌握的存在。
鬼作的临时插手打乱了计划,失败后的依琳只能先撤回到伊人阁。
和其他的海嗣不同,她能保留较多人类情绪的原因在于她本身的念。
正如她能探测出长庚灵魂和肉身分离的状态一样,她清楚自己真正的灵魂在身体的哪个地方锁着。
她是残次品。
如果被伊莎玛拉发现,她大概会变成养分吧。
“富兰克林。”
“在。”
“富兰克林,帮我转告所有伊人阁的姑娘,从流星街撤离。”
富兰克林错愕地抬起头,隔在帘幕之后的是熟悉的倩影,他越发摸不清小姐的心思。
灰暗的室内,依琳用指尖拂过烛火,手指烧伤的部分如滴蜡般下淌,那些是死去的细胞。
即便生命力顽强,但如果她一心求死,也是可以化作养料消失在世间的。
“现在外区的所有人应该在准备撤退,中区一部分会集中在六区,一部分在一区,这个时候我们从五区的地下通道直接出去。”
“是,依琳小姐。”富兰克林稍顿,“请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长庚死了。”
烛火熄灭。
“那流星街...会暴亂吗?”
“不,流星街...会先被海洋吞噬...”
富兰克林听出了依琳语气的沉重,他弯下腰毕恭毕敬地行礼,闭上眼,将拳头握住放在胸口。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通知她们,完成任务后,我会留下来陪着小姐。”
依琳没有回应,她摆摆手示意富兰克林速去。而在少年离开后,依琳却独自坐在黑暗之中,一颗红色光泽的圆珠在桌面上不断滚动。
“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我也无能为力。”
【你能帮我送那些姑娘走,我就很知足了!】
“从海岸那边传来了鱼腥味,恐怕要不了一周,整个流星街都会被淹没。”
【剩下的与我们无关,既然已经走到死局了,只能多混一会儿了。】
多混一会儿,走一步是一步,只能如此了吗。
【虽然对我们而言很不公平,但这就是血脉压制,如同人类过去屠杀捕猎其他种族一样,也算是报应的一环吧】
“你倒是接受的很快。”依琳用手背支撑着侧脸,一只手时不时拨动着圆珠。
【所谓人生,就是活着嘛,只要活着就尽可能地享受!】
“确实,那我也该动身了。”
在医生完成贫者的蔷薇的改造前,斯卡蒂故意留出了一段时间让流星街的人们撤退,由此看来,它并不弑杀,只是需要这块领地。
依琳站起身,黑色的长发散落开,她如寂静绽放地被染黑的樱花,在一阵倏忽而逝的幻影中消失不见。
烛台倒地,火势再起,自帘幕而上,漫及横梁与高扬的纱幔,变成一头恶兽席卷整个伊人阁。
硝烟与废墟,一切都将消失殆尽。
“抱歉了,富兰克林。”
阿弗带着几个仅剩的手下来到一区时,被眼前的景象所震住。溟痕从海岸延伸,从原本潮涨遗留的水迹开始,不断不断地生长。
粉碎了礁石,将沙土占为己有,一路攀爬,占据了一区一半的领土。
“这些是什么?”有人倒吸一口气。
“看来,鬼师傅的话不得不信了。”
丹德率先踏出一步,他蹲下观察着这些攀爬的生物表皮因呼吸而产生的泡沫,虽然身体近乎扁平得像地砖,却是实实在在的生物。
不可思议的同时让人觉得——
毛骨悚然。
它们伸出前端,触及丹德的布鞋,粘液覆盖,留下的却是烧焦般的痕迹。
“被吞噬掉了...”丹德立马撤退回阿弗身边,神色严峻地说:“老大,据我判断,这种生物非常危险。”
“而且鬼长老所说的污染,可能不单单是指这个。”
“这些异象,都是那个叫斯卡蒂的女孩带来的吧。”
“那个医生的弟子。”丹德记得斯卡蒂,那个女孩所拥有的近乎起死回生的力量。
“守门人还真是放了个不得了的东西进来。”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本来阿弗等人是来一区逮斯卡蒂它们的,没想到来晚一步。
“哈哈哈哈,你觉得呢,我们要撤退吗?”阿弗笑着问丹德,他的眼中毫无畏惧。
作为军师,丹德一直以来都把全军作为考量,或许阿弗一个人可以对抗那些东西,但他们不行。
然而,他们依旧选择跟随他打这场战。
“这也是一场赌局吗?”丹德叹了口气,阿弗并非有勇无谋,而似乎是在享受这种微乎其微的概率事件,这让他把算计抛之脑后。
“我只是想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杀了长庚老大。”
这绝对是非理智的做法,但丹德早已习惯,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虽然现在说这种话有点败兴,但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老大,我来流星街的时候,真的非常感谢你能收容我。”
“从小我被组织收养,接受培训然后混入那些企业做探子,为了让人放松警惕,至今我看上去还是个少年的样子。”
“唯一给我容身之处的人是你,所以这次既然你选择去,那我便跟随你一起去。”
“是啊,是啊,那个什么揍敌客,未必真有传说中那么强!”手下们也开始起哄。
“我们的命都是老大的!”
“你们还真是我的好兄弟,哈哈哈,那这次再干一票吧!”阿弗举起拳头,所有人跟他一样举起拳头,仿佛在达成某种誓约。
“走!去六区!”
人群自流星街蜂拥而出,守门人只是久久望着五区的方向,或许天翁自己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一直注意着他的存在。
他是流星街过去遗留的亡魂,是上一次被镇压的冤魂们所聚集起来的实体。
他被鬼作召唤而寄宿在这具身体里,比起长庚,他或许更贴近于与流星街同寿的说法。
与此同时,他也切实是一个旁观者。
“还以为他死不掉,没想到真被杀掉了。”
“看来流星街的终章,我们的结局大概也是如此了。”
守门人无法离开流星街,他是这片土地的地缚灵。
“都放他们走了吗?”鬼作的声音自脑海传来,某种意义上说,他是守门人的主人。
“当然,不过那群弱小之徒,怕是走不远,外面的毒气和辐射已经包围住了整个流星街。”
“无所谓,我们只是转告消息,弱者无论在什么环境都无法生存。”
守门人叹了口气,将酒瓶扔在地上。一个黑发黑瞳的男孩走来,他身上有熟悉的气息。
库洛洛问:“天翁老师死了是吗?谁杀的?”
守门人盯着库洛洛许久,那是一种疲冷而空虚的眼神,完全不该在孩子身上展现的忧郁而深沉的气质。
“斯卡蒂揍敌客,你们是朋友吧?”
库洛洛不再说话,潜意识中他似乎知道这个答案,只是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谢谢你,我知道了。”他转身离开。
“还有,我们不是朋友。”
“我没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