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沿岸的礁石矗立，碎裂的贝壳半埋在土中。和依琳的宝石中看到的一样，这是一带没有任何活物可言，无论是野草还是昆虫，只剩下腐化的尸体堆积而成的肥料，滋养着海岸。

它喜欢这里，正如大静谧之后的伊比利亚，海边城市的腐朽破败，一切因它们而变化。

斯卡蒂伸出手，海风从它的指缝穿过，如同一阵低语在欢迎它的到来。

它慢慢向海边走去，每往前走一步就越能感觉到一股庞大而静止的气息，如天翁所言，那个东西正在沉睡，而至它走到能直视大海的位置时，斯卡蒂感觉到了波动。

海浪淹没过斯卡蒂的脚踝，在顺着潮汐褪去后却留下了一道交织斑驳的水痕，由此起点开始向各个方向蔓延，斯卡蒂凝视着小腿上努力往上攀爬的痕迹露出了笑容。

多么熟悉的东西——溟痕，它的同胞之一。

“这是什么东西，有点恶心。”米提诺抓起一道溟痕，它们有着透明的身体，表皮泛着水沫以此来呼吸。

“它的名字叫溟痕，是深海的产物之一。它们很弱小，但是十分重要，所以不要欺负它们哦。”

依靠溟痕，它们曾经征服整片大陆。它们没有自我意识，所以也能最直接地反映海嗣扩张吞噬进化的本能。

斯卡蒂说着，伸出双臂，嬉戏般抬起双腿在水中前进，海浪

淹没它的膝盖，大腿，腰身。

“跟我一起来吧，米提诺。”

斯卡蒂邀请米提诺一起进入水中，米提诺为难地望着怀里尚且昏迷的尼薇，犹豫地向斯卡蒂示意，斯卡蒂却只是歪着头微笑。

“没关系，你们会被接纳的，不用担心，跟随我一起来吧！”蛊惑而温柔的声音，米提诺有一瞬间想流泪，回忆起自己悲惨而短暂的人生，是眼前的它给与了自己新生。

无论是什么样的未来，他都愿意前往。

米提诺横抱着尼薇，走入水中，浪声在耳边放大，细碎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似乎正在讨论着他的身份。

他们会被接受吗？

米提诺望着斯卡蒂越走越远，头顶的太阳变暗，天空中弥漫着低压，恍惚间听见远处有乌鸦的叫声，这是最后的忠告，如果他真的跟随斯卡蒂走到那个地方，他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斯卡蒂感受到了海底的呼唤，它浸没在水中的下身已经开始变换成另一种姿态，交错盘踞如藤蔓的触手向下生长，它白皙的脸庞上细碎的鳞片浮现，那双红色的眼眸以不祥而温柔的姿态诱惑着米提诺继续往前，直至海水将他们的一切淹没。

斯卡蒂拉住了米提诺的手，尼薇的身体在水中沉浮，他们如同绕尾的鱼，彼此纠缠着一同陷入更深更黑的海底。

气泡，游鱼，贝壳，沉没的石碑。

斯卡蒂的银发伸长包裹着全身，如同精心编制的茧壳，它感应到了，在更加深的位置，这是单独对它的邀请，要它以伊莎玛拉的身份前往。

“拜托你们照顾好他们。”

色彩斑斓的游鱼将尼薇和米提诺围住，俩人的意识都被断开，单独进入了各自的意识之海，这是被承认的重要步骤之一，斯卡蒂相信他们会成功，因为他们有着和它一样的血脉，只是还没有被真正唤醒。

如果他们成功了，他们会真正变成和它一样的海嗣，经过海水洗礼更加纯粹的血脉，与此同时，另一个完全属于海嗣，不再掺杂人类情绪的灵魂。

失败的话，大概就会成为溟痕的一部分吧。意识间的对抗会两败俱伤，身体彻底堕入在无尽的深海中，成为它们再生的养料。

深海，一片漆黑的地方。在这样的深度，几乎没有活物能游到这里，除了像它这样的存在。

在被静谧包裹的地方，斯卡蒂终于看到了那个东西，是一块巨大的红色贝壳，它张开两扇外壳，里面是一颗泛着光泽的红色珍珠，在里壳的位置雕刻着海嗣的语言。

“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你在此等我吗。”斯卡蒂盘旋在贝壳身边，“我可以看里面的内容吗？”

斯卡蒂可不想头刚伸进去就被夹了，事实上用这种方式捕食的海洋生物不在少数。

【我一直在等你，或者说等能唤醒我的人，因为我不知道它究竟长什么样，你来了我便确定是你。】

贝壳用柔软的贝肉把红色的珍珠递给斯卡蒂，斯卡蒂惊讶地收下了这个礼物。

“虽然我们都从深海诞生，但我很确信，我们不太一样，你为什么会来到这。”

【海洋将我带来这里，我出生在这个世界的另一片大陆，至今还不被人发现的地方。人类可能很难相信像我这样的物种其实具有一定的意识，除了少数对自然敏感的人，具体而言，可能是被他们称呼为念能力者的存在才有可能发现我，而其他人并不能感应到我。】

“你给与了天翁海的力量，你还记得吗。”

【那个百年前的人类，我需要有人去帮我寻找你，所以我召唤了他。】

【我给与了他和我一样长的寿命，并教会他控制人意识的方法，这样你或许会认为他是同类来寻找他。事实上，他只是找来的一个可悲生命而已，他没有选择就被我降临了祝福，在找到你之前，我是不会让他死的，而你最后杀死了他，大概也是他的愿望之一。】

【我出生的地方有一处矗立着世界的本源，我们通常称呼它为世界树，它是自然的代表，它曾经给与了人类自然的部分力量，它扎根于泥土却受过水的滋润，它也见过天上的风景，是位尊重我们的智者。但是它在衰颓，这里的力量正在以另一种方式流失，世界需要新的掌管者，因此海洋里也需要诞生新的神明。】

“你们在招致毁灭和不幸。”斯卡蒂很清楚世界的意识确实有顺应着自己的存在，但也不全是支持它的，似乎是在给它一个机会，一同邀请它参与这场物种间的生存宴会，胜者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全新的能源。

【这是它们的尝试，与我无关，作为海的子嗣，我自然选择拥护海的神明。由于我曾经栖息在世界树的身边，我才知道这些。】

红色的贝壳将壳内的文字展示给斯卡蒂看，那确确实实是海嗣的文字，如同它们记载墓碑的方式一般，记录着海嗣的历史，只不过是在泰拉的灭世历史。

【我其实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但我想是和你们有关的，我的爱好之一便是记录，当我和世界树说明我想要拥护海神之时，这段文字就出现在了我的身上，我被潮汐送走，离开了世界树在此等待着能唤醒我的人。】

“你为什么觉得是我。”斯卡蒂望向手中的珍珠，里面有着惊人的力量，储蓄了不下万年的能源，可以直接帮它过渡到成年体之上的完全体的状态。

这也不难解释天翁的力量了，它确实有这样的实力，只要给天翁一颗珍珠就可以做到那种程度。

【你的血液，一旦蔓延到海中，所有生物都会被你控制。此外，我能感知到所有沾染海水的生物的电波，只有你的不一样，我从没有听过的声音。】

“你喜欢吗？”斯卡蒂吞下珍珠，那股力量被它的细胞争先恐后的吸收，满满胀胀地喂饱它们后，身体再度进化，继而吸收着剩下的力量不断重复。

斯卡蒂的身躯比原先庞大了十倍之余，银白色的身躯闪烁着神圣的光彩，灵敏地在水中游动，与那曾经在天空翱翔的炎国巨兽无异。

【嗯，很棒的歌声，比我听过的所有的巫女的祭歌都好听。】

【这是我的力量，你可以尽管拿走，作为交换我需要你的血液定下契约，至此之后我们便是同胞。】

“当然。”斯卡蒂非常利索地用启从身上割下一块碎肉，这是人类无法拥有的待遇，他们的身体无法支撑这样的力量，但有万年历史的贝壳应该可以。

“如此一来，你应该也可以化形同我一起去陆上，你有名字吗？陆地上行走需要名字。”

“名字啊，太古老了，它们都只叫我贝壳。”

“那我给你取一个如何。”

“就用那俩个人类的名字吧，天庚怎么样？”

“好。”

天庚不知道名字的意义，但它喜欢斯卡蒂用一个特属的名字叫它，好似它是独一无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