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区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这里不生长任何荒草杂木，只有黑岩遍布，因而被认为不适合居住。早年长老会在划分地区时，这块地方一直被各大长老所不屑。但是鬼作不在乎，他乐的高兴有这么块无人打扰的地盘。

和尼薇的实验室不同，鬼作的殡仪馆占地非常小，除了那长期未用堆灰的焚烧炉，剩下的面积就只有俩间屋子，一间是骨质成品的展示室，一间是制作室。没有卧房，鬼作一般直接在成品室睡觉，吃饭靠面包干粮。

尼薇是为数不多拜访过这里的人，她当时看着鬼作的面色说：“你能活到现在还真不容易。”

老头阴森森地转动了一下手腕的骨头，透过褶皱的皮肤，下面的血管清晰可见。

“你不觉得每天能欣赏自己的骨头是件美事吗？”

“你就是为了这样的理由，把自己饿成这样？”

“哼。”鬼作摇头，似乎失去了对话的兴趣。

人们对他的爱好总是难以理解，鬼作习以为常。他推开展览室的门，拿起桌边的烛台照亮了漆黑房间的一角，灰暗的光线下，那些惨白的骨头散发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订货，你检查一下，没问题的话把账结了。”

鬼作掀开隔离灰尘用的暗红绒布，里面的各类骨质家具显露。大部分都是精致的小摆件，例如头骨外壳的香薰瓶和灯盏。

揍敌客是鬼作的大客户，加上和尼薇微薄的同窗之情，他一向态度还算和善。

“可以，钱打在你的账户上。”

“合作愉快。”

鬼作的嘴角诡异地抬起，他并非忠善之人，能和揍敌客维持如此长期稳定交易的另一大原因是揍敌客能够给他提供想要的材料，不需要亲自取材节省了很大的麻烦。

这种合作一直持续到现在，如非必要情况，他不乐意与揍敌客为敌。

鬼作在长庚死的时候便感应到了，他听见空空如也的地方传来低沉的私语。

“斯卡蒂。”他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发现没有印象。

“斯卡蒂·揍敌客？尼薇的孙女？不是人类？”

“原来如此，它就是长庚在等的结果。”

黑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回应他。那是仅仅只有他才能感知到的亡灵，被束缚在流星街的可悲灵魂。

“尸骨呢？有留下吗？”

“什么！被炸碎了？！”

鬼作烦躁地扔下沾着血丝的剪刀，他的面前躺着一具成年男尸，外面的肌肤已经被剥去，腹部的内脏一件件摆在桌上。

一个从角斗场运来的新鲜材料，原本由他亲自挑选的上成品，此刻却失去了吸引力。

“这群下手没轻重的家伙，居然用这么粗暴的方式解决，下次别想让我再供货。”他用牙齿狠狠咬着血腥味的乳胶手套，下颚高抬把它拽下来，“他们得赔偿一百个！”

“不行，不如他不如他！我要去找找，还有没有能用的部分。”

鬼作嘴里咒骂着揍敌客，穿着浑身是血的大褂往五区的方向赶。一路上有不少被他吓到的姑娘骂骂咧咧地朝他吐口水，他忙着赶路没空理这些家伙。

而走到交界的位置，鬼作意外看到了自己的蠢儿子霸气十足地带着一批僵尸一样的黑衣人和四区那个不刮毛的蠢货在掐架。

鬼作停下脚步，对亡灵招招手问：“怎么回事？”

“结盟？”

鬼作的眼皮一跳，他的傻儿子居然和那群不是人的家伙结盟，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阿弗的打斗方式可谓直抒胸臆，根本没有计策可言，纯粹依靠强大的实力。鬼川清楚这一点便一直让自己手里的替死鬼上，加上一点刺激性的念操作，他们就会像榨干了一样为他拼命，以此来消耗阿弗的体力。

只是，对面也有麻烦的货色。

鬼川隐隐发现对面的排兵布阵正在帮阿弗削弱侧面的压力，路线直接冲着他而来，他却还没有探出来究竟是谁在指挥。

“是真男人就自己上！躲在手下后面算什么！”

眼看战况胶着，丹德用念在拿鲁多耳边低语几句，拿鲁多便按照他的指示带头挑衅，激起了一众士威。

“你这长老之位是你爹赏赐给你的吗？”

“在三区待久了，被女人榨干了吗？”

“我看你连我们老大正面一拳都挨不下！”

他们哈哈大笑起来，场面一片混乱，鬼川却连眼皮都懒得眨一下。

开玩笑，操作系硬杠强化系他还没那么蠢，只是从刚才开始就有两股他讨厌的气息。鬼川猛然抬头，一道矮小的黑影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那个老头朝他露出古怪的笑容而后抬起右手，手指上下挑动着仿佛在操作无形的线。

鬼川在瞬间感到后背一股阴气，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凭直觉向旁边闪去。

一只庞大的骨掌从他身侧穿过，如同从山崖掉落的巨石，顺着轨道以不可阻挡之势碾碎沿途的所有事物，不分敌我地砸死了一片人。

鲜血混在泥土中，腥味散发开来，仅仅是一招就死了几十个人。

“老头，你来凑什么热闹！”鬼川额头暴起青筋，这下好了，阿弗彻底怒了，谁都不好过了。

“鬼师傅什么意思？”阿弗命令手下停下，冷眼朝着鬼作望去。他们有交易，一向也算彼此敬重，只是这突下狠手是怎么回事。

鬼作没有理会愤怒的俩人，朝着另一个方向看了一眼，那里还有个打算坐收渔翁之利的家伙，这群人居然还能打下去。

蠢货。

白痴。

让他们死了算了。

鬼作向两个年轻长老狠狠一瞪眼，“还打什么！家都被抄了，长庚死了！”

“什么！”场面寂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不可置信，阿弗率先问：“是谁干的？”

“一个叫斯卡蒂·揍敌客的小女孩，尼薇的孙女。”

大部分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只听过揍敌客这个名号，却不知道流星街有这么一号人。只有几个人露出了惊愕的神色，最先反应过来的就是鬼川，毕竟揍敌客一向值钱，他当时以此为幌子向十一区发动过一次袭击。

但是医生的孙女为什么要杀长庚，这可是他的猎物，他和医生的谈判不是仅限于那个快死的天翁吗？难道他被骗了？

他的念只限制了医生，没能想到她身边的人，这是他疏忽了。可是，不可能，那个女孩才大多。

他宁可相信长庚是自杀。

鬼川脑子里滑过无数个想法，却在看见他爹讥讽的笑容后统统打消，他沉默了许久开口，“你知道为什么吧？”

“能有什么为什么，时代已经不可抗拒了，我们都得让路。”老头颤抖着肩膀突然大笑起来，尖锐而刺耳的诡异笑声响彻天空，如同一只久久盘旋的不祥黑乌鸦。

“还想活命的赶紧离开流星街，这里马上要被污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