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蒂的提议被拒绝了。
眼前的老人拒绝得毫不犹豫,他甚至不想动用一点心思去怀疑尼薇的野心,而是将一切推开,当做一场与他无关的局。
“凡事皆有定期,天下万物均有其时”
他眯眼注视着空气间的凝尘聚成一团,而后散成飘渺的流沙。
这就是流星街的现状。
老人拄着拐杖缓步下楼,这是由念制造的空间,看似几十节的台阶,却仅仅走了一步,就到了斯卡蒂面前。
“告诉医生,我不打算再插手任何事了。”
斯卡蒂盯着他的双眸,沉寂得毫无波澜,显得死气而无味。它弯起眼角,故意用挑衅的语气说道:
“那——您为什么会接收十一区呢?”
“鬼宿长老会放过您吗?”
“你在威胁我?”老人的嘴角微微上扬,早已没了平日里和蔼的模样,眼里只剩一片冰冷,“我做决定,何时需要一个小辈来说道。”
“尼薇尚且没有资格,何况是你?”
多久了。
多久没有人这么和他说过话了。
他好像又回到了年少疯狂的时候,衣衫褴褛满身是伤,和差不多的小鬼头每日厮杀着抢夺仅有的食物。
那些回忆浮涌而出,刺痛着衰老的神经。
霎那间,庞大的念压与杀气笼罩着整个图书馆,仿佛置身于万米高空中,极度的寒冷带来火烧般撕裂地骤痛。
斯卡蒂尝试用缠抵抗,却不敌对方如熊熊火势般猛烈的念压,被逼到角落里,连同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窒息。
高位者的傲气总是不允许自己被挑衅或者威胁,看来他还没有遗忘自己的本职。
天翁对上斯卡蒂的眼神,那双血色的眸子里燃烧着不屈的斗志,以及隐隐作祟的兴奋。
它前身稍倾,目光死死盯着他,像是一匹蓄势待发的饿狼,等待着猎人打出第一枪后,开始战斗。
然而,他并没有动手。
“你走吧,我不杀小孩。”他把杀气收回,淡淡说道。
就如之前所说,他不会再插手。
这个孩子会给流星街带来怎样的变动,都与他无关。
天翁踏上台阶,一步消失,随之念压消散。
斯卡蒂擦去额上渗出的冷汗,深深喘了口气,终于忍受不住瘫坐在地上。
明明那具身体差不多是空壳了,居然还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这就是流星街中部长老的实力。
是它大意了。
这次意外的碰面让斯卡蒂暂时搁置了抢夺十一区的计划,它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不是每个长老都能像修女那样,用投机取巧的方法打败。
虽然念能力者的弱点往往比他们的念能力本身来的多,但强者往往也具备相匹配的心智。
这种情况下,它的催眠无效,只能依靠正面力量来取胜。
等休息得差不多了,斯卡蒂把书放回书架,见识到了真正的强大,它没有耐心再呆在这里,它要加速修行。
临走前,它深深望了二楼一眼,眸底尽是势在必得,总有一天它还会再回来挑战。
六区·实验室
飞坦走进病房,他的面罩遮住了半脸,眼角淤青,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啧啧,飞坦,你怎么变成小花猫了?”
摩柯次正在摆弄一堆废金属,他蹲坐在地,隔着手套修理一台破旧的游戏机。
他对伤口一向敏感,哪怕飞坦遮了脸也能立马发现问题。
“是谁,胆敢把老师的小可爱打伤!要不要哥哥我给你出气呀?”
他还是那么欠揍。
飞坦咬咬牙,赌气似的往床上一蹦,开始死鱼眼盯着天花板。
摩柯次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居然没来揍他。
“怎么了?”男人摘下手套,弯下腰遮住了飞坦的视线,他的指腹按住男孩的眼角,仔细检查了一下后将面罩也拉了下来。
男孩的嘴角破开流着鲜血,苍白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渗着可怖的细小红斑,隐隐看到里面的血管破开。
飞坦拍开了他的爪子,顺便朝摩柯次的小腹狠狠踹了一脚,将人踢出了三四米远。
“嘶——”摩柯次吃痛的叫道:“你个没礼貌的小鬼!真是活该被揍成这样。”
“再吵把你游戏机砸了。”
“啧,小鬼就是麻烦。”
飞坦从抽屉里拿出一截纱布,涂抹上膏药后敷在脸上,他伸出一只手臂枕着脑袋,蜷缩身体背着摩柯次休息。
“你和新来的打架了?”
摩柯次见飞坦不愿搭理他,重新去折腾游戏机,他有意无意地提起,也不管飞坦回不回答,只是像个闲的碎碎念的老大爷。
“打架没什么意思,又没有赌注,也不刺激,死不掉人。”他手里把玩着锃亮的钢片,锋利的边沿被血迹锈蚀。
“美女,赌场,酒精,哪一样不比打架舒服?”
“你还这么年轻,何必在意胜负呢?只要活着,有的是机会再来。”
摩柯次见飞坦依旧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不像我以前在的那个地方,只有生死不分胜负。”
“四区有个角斗场,那才是真正的流星街。”
飞坦睁开了眼睛,他没有动,周围浮动的气却出卖了他此时不平稳的心情。
摩柯次自然注意到了,没有继续说。
作为过去流连花丛的老手,摩柯次懂得如何提起一个人的兴趣又在关键的地方恰到好处的停止,勾得人心痒痒不得不来找他继续。
流星街的很多人不懂得这样的乐趣,就像他们需要女人满足欲望,却不知道单方面的索要带来的快感无趣无味。
再遇到妮雪以前,没有所谓爱情的催化剂,摩柯次也是流星街众多女人心慕的对象,他的快乐完全来自他的行为,他的动作能配合着她们的身躯摇曳,像合奏着海潮的歌时而平缓流淌时而波涛汹涌。
他也乐衷于这种来拒去留的勾引,无论是对待那些女人,还是在与人谈话上。
飞坦没有开口问,他总是过于要强,不会同别人低头,哪怕只是个情报。
当然,摩柯次也怀疑是飞坦不喜欢他的缘故。
如果是比约大叔,飞坦大概就会开口了。
想到这里,摩柯次摸了摸下巴,感觉有点不对劲。
“话说,最近是不是没见比约大叔阿。”
“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摩柯次眼神飘向飞坦的背影,见他不为所动,知道这小子应该也没消息。
罢了,一个大叔,轮不到他操心。
摩柯次继续捯饬起游戏机,听说这可是外头近十年来才开始流行的稀罕玩意,他要好好研究一番。
不止飞坦受了伤,米提诺在打斗过程也受了伤,只是等斯卡蒂回来时,伤口已经不明显了。
斯卡蒂见到他时,米提诺正在练习念基础四大行剩下的三项,飞坦为了公平比赛顺便教给了他。
“我今天又打赢了!”米提诺的卷毛微翘,他抬头挺胸地汇报。
“不过那家伙居然把虱子扔到了我的食物上,最后我俩都没吃成。”
“下次别找他了。”斯卡蒂淡淡说道,它望着男孩得意的模样,伸出拳头瞄着米提诺的要害打去,下手果断毫不犹豫。
一道劲风划过,米提诺睁大眼睛来不及躲闪,斯卡蒂的拳头正好落在距离他身体一厘米的位置。
“我们的目标不在这里,你已经战胜了他,不要做多余重复的挑战。”
“是。”米提诺有些委屈地答应。
斯卡蒂松开拳头,搭在米提诺柔软的卷毛上,后者乖顺地伏下脑袋,它的眼里带着柔情和慈爱。
“你还需要不断成长,不要过于贪玩。”
斯卡蒂将今天碰到天翁的事传导给米提诺,顺便抄送给尼薇,让俩人知道对方的实力。
“我们下一步要打倒他吗?”米提诺问道。
“不,他可能活不到那个时候了。”斯卡蒂摇头,“他是我的目标,但不是我们计划的重点。”
斯卡蒂确实想要挑战天翁,但这是出于它个体的好胜心,经过试探,老人对它已经有了戒心,想套出话来更加困难。
况且他的寿命是个问题。
比起天翁,斯卡蒂更加看好鬼宿,后者有能力更有时间。
与其用老友来钓出一区的金宿,或许用敌人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前提是鬼川能将自己的势力发展到和长庚分庭抗礼。
在此之前,它们需要实力。
尼薇明白斯卡蒂的想法,听说飞坦已经被米提诺打败,按照它们的学习速度确实不能与人并行,也该尽她的一点绵薄之力了。
“我把理论的一些知识先传输给你们,之后由我来和你们练习。”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我很期待。”斯卡蒂摸索着戒指的外壳,感受到了蠢蠢欲动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