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能力的修行持续了好几天,飞坦一直没有出现,斯卡蒂和米提诺的缠也进入了收尾阶段。
似乎有没有老师,对他们而言都不重要。
最近,尼薇又把自己关进了实验室。
斯卡蒂路过的时候偶尔能感受到她异样的情绪波动,它驻步在门口。
一个年过花甲的人类,记忆里沉淀的情绪没那么容易消除,不像米提诺涉世未深,尼薇为人的情绪在初期依旧会翻涌而出,试图去对抗污染她的东西。
她打翻了所有的试管,把过去搜集来的血液样本像垃圾一样撒在地上,又撕烂了实验报告。
她好像疯了。
疯了吗?
斯卡蒂摇摇头,将自己的神经信号传递出去。
“为什么反抗,这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吗?”
尼薇当然明白,她可是奋不顾身入了这个火坑,没有退路。
“或许,是本能吧。”她苦笑,就像一心寻死的人在临死的瞬间会回光返照似的想起人间的好,然后彻底寂灭。
她并不留恋当人的感觉,但潜意识正在警告她。
告诉她——你的想法是错的!是被那群怪物修正过的!
快醒过来!
醒过来——
当尼薇回过神时,她已经走到了斯卡蒂的面前,这位银发赤瞳的女孩眼里泛着一丝悲悯,让她不自觉的半跪在它面前,抬起手来。
女孩折下一根发丝,将它缠绕在尼薇的小指,捧着她的手放下。
它摸了摸尼薇的头顶,就像对待三毛那样。
“我的同伴,你不必慌张。”斯卡蒂说道。
“我们已经接受了你的一切,无论是迷茫、惶恐还是悲哀,我们将永远在一起共享一切。”
它将额头抵在尼薇的额心,通过这样的手段将自己的感知传递给她,如大海般温柔广阔且包容,让人不进沉醉其中。
“你不会再孤独。”它说着,扫开了女人眉间最后一抹忧愁。
尼薇再一次醒过神来,斯卡蒂的脸庞离她这样近,她惊讶而慌张地后退了一步,又站起身来。
斯卡蒂抬起那双猩红的眼,淡淡笑道:“你还好吗?我的同胞。”
“当然,斯卡蒂,你怎么在这?”尼薇回道。
她抬起手臂,捋了捋自己银灰色的发丝,将金丝眼镜擦净,身体从未如此轻松,一种由心而发的喜悦升腾。
“这不重要,你该收拾一下那些。”斯卡蒂指着她身后。
这时尼薇才反应过来,她实验室里凌乱的设备和狼藉的碎纸,以及一地的鲜血,看上去格外瘆人。
“我会处理干净的。”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着,最为宝贵的实验室被毁是谁都会难受,何况这还是个死无对证的局面。
尼薇再也抓不住那个犯案人,她永远消失在了这片角落里,无人知晓。
......
五区·酒馆
正是白日,五区中心的酒馆门可罗雀,远看去几家天幕帐篷下,只有寥寥几个酒客正在喝酒划拳,时不时动起手来,周围人跟着起哄。
一个身材健壮的中年男人赤luo上身,皮肤黝黑,一手提着酒瓶,走路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喝多了,脑子都不清醒,却还喊着:“再来一碗!”
眼前的路摇摇晃晃,他好好走着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
“哎呦!什么玩意儿绊了老子!”
男人狠狠揉着脸从地上爬起来,阴沉了脸。回头却看见原是个酒鬼喝昏过去了,躺在路边睡大觉,伸了半条腿在路中央。
酒鬼抱着酒瓶睡的正香,哈喇子都流了出来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男人见状,心中恼火,直接提溜着酒瓶往那睡得醉生梦死的酒鬼头上一砸。
顷刻间,玻璃渣子溅了一地。周围的人听到动静纷纷探头看过来。
鲜血顺着酒鬼的额头流下,他迷茫的睁开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脸上湿答答的,脑子疼得像要裂开。
真是喝多了,酒鬼去摸头却摸到了满手的血。
“让你睡!妈的,晦气东西搁半路挡什么道!”男人对酒鬼啐了一口,转身离开。
酒鬼若无其事的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走到一家酒馆前面,让酒保上倆碗酒先解解馋。
周围人见状开始起哄,教唆道:“你怎么不打回去?”
他们可都等着看好戏呢!
“啊?是那个东西揍得我?”酒鬼迷迷糊糊睡了好几天,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头上的伤是走哪撞树了。
原来当事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被揍了。
周遭人突然爆发出大笑声,坐在酒鬼旁的人好心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看样子还没醒酒。”他们嘲笑着。
酒保倒是没吭声,他给邋遢酒鬼续上酒,有些无奈地递了块毛巾给他,让他擦擦满脸的血。
“你怎么还不回去?”酒保坐在他面前,瞅着这张几天没打理的脸,差点没认出来。
这不就是那个天天倒流星街门口的守门人吗!
守门人抱着碗俩眼发光,咕噜俩嗓子就把一碗酒给干没了,舒了口气道:“回去干嘛,我找了个替班小弟给我看着,不着急。”
“你小心被那群长老抓着把柄。”酒保没再多言。
守门人干完最后一碗,又把自己的玻璃瓶子装满酒,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到了外区。
路上正好碰到了穿着修女服的女孩,俩人心照不宣地打了个照面,玛奇压下心中的疑惑,前往五区图书馆的位置。
五区的中心留给酒馆,图书馆则是在和六区交界的位置,天翁是想图个清净,平日里这鲜少有人来往。
玛奇进入图书馆之后就遇到了库洛洛,男孩坐在靠门的位置看书,冬日的暖阳落在他身上,他的嘴角勾着一抹淡笑,手指按着每一行字句细细品读。
“人们有时可以支配他们自己的命运;要是我们受制于人,亲爱的勃鲁托斯,那错处并不在我们的命运,而在我们自己。”
他激动地张开双手,仿佛正在迎接自己的未来。
那本破旧的戏剧落在桌上,库洛洛合上书本,问道:“你觉得我的表演如何?”
玛奇这才反应过来,男孩刚刚正在表演,她不假思索地回道:“过于夸张。”
库洛洛的热情没有因此消减,只是说道:“这就是戏剧,我的情感饱满得像要溢出来。”
玛奇没有再回应,她觉得库洛洛说得有几分道理。反正,她是不明白这些情感的。
现在的她,就算是命运变成一把刀架在头颅上,随时要砍下她的脑袋,她都会一声不吭。
她大概是被折腾得有些麻木了。
“我带你去见天翁老师吧!”
库洛洛领着玛奇走往二楼,那是专门给天翁和他的学徒们开放的地方,登记人认得库洛洛,听说是天翁要见的人,立马放行了。
“老师在最里面的阅览室,你最好禀报一声然后去会客室等着。”登记人提醒。
“好的,谢谢!”
他按着登记人的说法去做了,然后领着玛奇到会客室。俩人等着天翁,库洛洛闲着又翻开了一本书。
玛奇看他正投入,安静地坐着不发出声。
天翁是长老会中最崇尚知识的一位,他的脾气很好,早年也有许多人来投靠他。
但是,他只收十岁以下且识字的学生。
在流星街这样的人很少,玛奇自己就属于不识字的一类,而且在遇到修女以前,她是没资格进入五区的。
而眼前的男孩得到了天翁的赏识,即便看似人畜无害的模样,玛奇也不敢小看他。
流星街的人们总以为书呆子是好欺负的存在,过去有人挑战长老时就犯了这样的错误,越过了外区而选择了天翁当做目标。
自作聪明的挑战者还没能见到这位长老就被路过的酒鬼杀了。
不信邪的后继者一而再,再而三的涌来,毫无例外,甚至没有人能见到天翁本人,就死于各种意外。
之后就没有人再敢来挑战天翁,他们宁可去四区接受大胡子的暴揍也不愿意找这邪门的长老。
老人推开门,他的头顶光秃,花白的头发围着头颅形成一圈披下,堪堪到耳根的位置。他的面色和胡子一样白,脸庞有几块老人斑,胡子像雪须一样垂到肚子前。
天翁的年纪比尼薇还要大几轮,库洛洛跑过去扶着他走进来,待他入座,男孩便准备走出去。
“不用避讳,你留下吧,咳咳。”
“好的老师。”库洛洛疑惑,乖巧地坐在天翁旁边。
玛奇坐到天翁对面,她没想到再次见到这个老人,他的身体这样差,好像半只脚踏入了棺材。
这么久以来没有人拜访过天翁,玛奇开始担忧老人能否守住五区,又能否帮她解决教堂目前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