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栋大楼开始,往后十栋都是关押魔物们的囚牢,我们称之为‘红楼’。”
芭芭拉身穿一身劲瘦的纯黑色作战服,衬得她身材纤细高挑,但在场的众异种没有任何一个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眼前的这栋大楼外表是不正常的暗红色,颜色很深且不均匀,在这冰天雪地的灰白色调中异常鲜艳。
它整体呈一个A字形,A字的尖端是血红色更深的大门,此时正大开着,像一张幽深静默而贪婪邪恶的嘴。
伊利亚全身都被厚重的斗篷覆盖,遮得严严实实,却还觉寒意森森,鼻腔中满是厚重的血腥味,他被刺激得打了声大大的喷嚏。
江橫舟面色晦暗,直直盯着石质大门上书写的“红楼四号”几个字,心底涌上个猜想。
很快,他的猜测被某个异种雀跃地问了出来:“红楼的红是血液的红吗?”
这话一出,所有异种的目光都看向了始终不带表情的芭芭拉,那些目光或兴奋,或邪恶,或沉郁,或好奇。
“是的,这栋大楼刷漆的红色染料就是魔物的血液。”
伊利亚垂下眼眸,咬紧牙关。
江橫舟眼神一凝,魔物的血肉对异种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啃食,啜饮,像最原始的动物一样享受血食,估计在这里的很多异种都做过。
果不其然,周遭几乎所有异种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有些甚至已经控制不住地磨了磨牙,脸上是纯兽类的进食欲望。
一道轻佻的声音响起:“美女,今天就只是参观吗?你们是不是得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来招待我们?”
——是西莱特的声音。
伊利亚回头看去,西莱特随意地倚靠在瘦弱的索恩肩上,因为索恩比他矮将近两个头,所以姿势显得格外怪异,他把头发剃得更短了,几乎只剩一层青色的毛碴。
芭芭拉脸上浮现公式化的微笑:“待参观完,鳞主会安排一场宴会,到时候各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好好好。”
“这一趟还算没有来错……”
“……暗鳞还是大方的。”
异种们慷慨地给予了口头赞赏,随着芭芭拉进入红楼内部,在入口处一眼就看到了A字两个方向上被锁得严实的厚重石门。
“每栋红楼关押的魔物略有不同,像红楼四号关押的就是正在孕期的母魔们。”
侍立于侧边的人类服务生们恭敬地向芭芭拉行礼,然后拿起一大串钥匙打开外层石门上的环状大锁,七八个人合力打开石门,露出了里边精密的合金金属门。
芭芭拉在众目睽睽之下识别指纹与人脸,又检验虹膜,滴入血液,大门才缓缓打开……
眼前是肉眼难以测量长度的幽暗长廊,长廊两侧是被分割成一个个五六平方大小的单人囚牢。
“这一层的母魔孕期六个月,下个月就可以催产了……哦,因为这些母魔在生产时会掐死幼魔甚至是吃掉,所以我们需要统一催产,确保幼魔第一时间被带走,产下的幼魔会集中送到红楼十号进行幼年催化……”
异种们在听到“掐死幼魔甚至是吃掉”时并无异常,毕竟“魔物就是一群会思考的牲畜”这一观念在异种中深入人心。
监牢中的母魔全部是魔物形态,脖子上紧紧箍着泛着血红色泽的颈环,无一例外地都是形销骨立,嶙峋瘦弱,只有肚子是圆润的,间或能看到一点起起伏伏的微弱胎动。
她们的鳞甲毫无亮色,像是枯败的缺水的落叶。
她们的面皮下没有一点肉,紧紧贴着头骨,像是地域中的恶鬼。
她们的身体全部都是残缺的,双角,肉翅,长尾,都被人生生砍掉,看上去倒像是人类的变异种。
更令人惊骇的是,每只母魔都静默地望着长廊中的异种,眼中是被疯狂的泼天恨意。
伊利亚就在这种同族的盯视中缓慢前进,脑中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芭芭拉的声音。
“伊利亚,伊利亚……?”
听到江橫舟的声音,伊利亚才从溺水般的惊骇中清醒过来,他忽地大喘了几口气,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落下,很快流进了脖子里。
“伊利亚,不要忘了,你来这里是要找妈妈的,”江橫舟语气低沉,“振作起来,好好看看这些魔。”
伊利亚狠狠抹了把眼泪,只觉自己与这些母魔相比实在是过分软弱。
“怎么,这就哭了?小美人,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魔。”西莱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双目灼灼盯着伊利亚。
索恩依然像个影子似的跟在西莱特后面。
伊利亚瑟缩地往江橫舟的方向躲了躲,右肩跟他紧紧贴在一起。
“吼——”
前方爆发出一声低沉喑哑、撕心裂肺的吼叫声,那是一只魔在尝试冲破囚牢的铁门!
她胸膛上刻着“304号”的标识,肚子高高隆起,整张脸面目狰狞地贴在铁门栏前,脖颈上的颈锁闪烁着血红的光芒。
她奋力从铁栏缝隙中伸出爪子,爪尖上面闪烁着蓝色的幽光——那是她身体的最后一丝魔力,她在尝试对众人发动攻击!
但走廊上的异种们谁也没有面露惧色。芭芭拉手一挥,蕴含着巨大势能的风刃打在了魔物身上,“砰”地一声,那魔物摔在地上,肚子朝下,一瞬间几乎被压扁。
芭芭拉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团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死肉。
有人狞笑着提议道:“她很不听话啊,不如现在就宰了她给我们开开胃吧……”
“是啊,我还没喝过魔物胎儿的血呢,那一定很美味吧!”
伊利亚眼睁睁看着她赤裸的□□流出鲜红的血,在监牢凹陷的地面聚拢了一滩粘稠的血泊。
他狠狠一怔,身体猛地就冲将了出去,挡在铁门栏前:“不要!”
一瞬间,长廊内所有异种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让他充血的脸颊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就像是原本安稳藏在草丛角落的羔羊,一下子暴露在鬣狗群饥肠辘辘的目光下。
“噗嗤!”不知是哪个异种,嗤笑出声。
芭芭拉淡淡暼了他一眼:“这是哪位先生的魔奴?”
肩膀传来一阵向后的力,身体被一只有力的手拉回怀里,伊利亚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是江橫舟。
江橫舟以一种保护的姿势环住伊利亚,扫视众人轻蔑的脸庞,淡淡道:“我的。”
芭芭拉微微一笑:“江先生,您的魔奴有些太激动了,这可不是好孩子,不如送给我们帮您训导几天,保证您再看到他的时候,一定会大吃一惊,惊喜异常。”
江橫舟勾动唇角:“不用了,谢谢。”
芭芭拉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噗嗤”一声,是什么东西插入了血肉!
她微微变色,看向瘫倒在地上的304号,果然!
——那魔物的大半个爪子都捅进了脖颈,后颈处捅出三根纤长而锋利的指关节。
她竟然自杀了!在场的异种纷纷面露异色。
众所周知,魔物是一种毫无道德和自尊,因而求生欲旺盛,怎么折磨都不会寻死的生物。现在眼睁睁看到一个魔物在自己眼前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自杀,众人心底都产生了些违和感。
血液喷涌而出,缓缓流向地上那因凹陷而形成的一小滩。
伊利亚的眼睛被那满墙满地的血色侵占了,呼吸滞住,思维完全被切断。
一只手迅速盖上他的双眼,异种手掌的温度温热了凉意森森的眼皮,伊利亚的视野中一片黑暗,但鼻腔、胸腔完全被强烈的血腥气占据。
人类和异种都不知道的是,每个魔物血液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亲属的血液味道会有微妙的共通性,魔物们可以通过血液的味道来判断亲缘的远近,虽然它们并不在意这些。
但伊利亚此刻闻到了熟悉的感觉——这是他父魔家族中的某个成员,血缘跟他很近,用人类的亲缘关系来说,这可能是他的某个姑姑。
他从生下来便一次都没见过父魔,没想到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先见到了父魔的血亲。
芭芭拉打开监牢门,右手向下一挥,魔物的肚子“刷”地一声被整个切开。她招招手,躬身在最后面安静侍立的小林紧忙上前。
“把幼魔取出来,六个月大勉强也能养活,”然后她转过头,对着神色各异的众人道,“各位,咱们今天就一起看一看剖腹出生的幼魔吧。”
小林取出一把随身携带的锋利匕首,将已经被风刃切割得只露出一层白色组织的薄薄胎衣轻轻划破,双手插入宫腔中粘稠的□□,将一个长相酷似蜥蜴的湿漉漉生物捞了出来。
那幼魔蜷缩成一团,身上覆满乳白色的柔嫩鳞甲,头与尾巴紧紧连在一起。
小林将它的头从尾巴中扒拉出来,只是瞬间,那还未睁开眼睛的小东西就暴露出凶性,用锋利的尖齿咬向小林贴在它鼻端的手。
六个月的幼魔牙齿已经发育完好,能够咬碎人类世界最坚固的合金产品。这一下若是咬中,小林的手指便会瞬间断裂,成为幼魔吃到嘴的第一口血食。
但似乎是相关工作做得太多,小林反应飞快地将手指抽离,只剩下幼魔牙齿磕碰在一起的尖锐声音。
西莱特慢悠悠道:“呵,小东西,还挺狡猾。嘿,没想到你这个人类还反应够快的。”
小林跪在地上低着头:“异种大人,您过誉了,熟能生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