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可做，时间要过的很快，一转眼就过了九点，上了岁数的人本来就睡得早，加上白天话说的多，这边王书译还在说这着话，那边奶奶眼皮都开始打架，阿姨也换好了睡衣。

晚上阿姨就住在奶奶房间，有事随时能照应，王书译不用担心，把奶奶被子盖整齐，王书译就动作小心的出了房间。

上二楼，灯光几乎全部暗下，只有小客厅透出些许光亮，走廊像是故意被关了灯。

王书译的房间在东边，需要灯照亮，便循着记忆把灯打开。

“谁让你开灯的？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自己的空间不喜欢被打扰。”

原本在二楼的客厅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王书琦，像是终于等到放矢的机会，在灯开的后立刻发出质问。

“我告诉你王书译，你既然要在我家住，就得守规矩…”警告与不屑言语出现，是王书琦在对外来者宣告，他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

然而，面对幼稚的圈地发言，王书译仿若未闻直接转身离开，完全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原本还压着火的王书琦见他这样，直接气不打一处来，紧接着就跟了过去。

下午手机在视频的时候自动关机，吃饭前王书译在房间给充上了电，后来一直忘上去拿，直到王书译回房间，才发现范临打了很多视频过来。

王书译没有急着回，而是在王书琦的拍门声中，拿了换洗的衣服去了卫生间，将声音隔绝在水流声中。

等洗漱完，外面也消停了，王书译这才给范临回了视频。

“你去哪了？他们家人找你事了？”电话接通，范临话立刻就脱口而出，几个小时没联系到人，对方确实着急了。

“想什么呢？无缘无故的他们能找我什么事，手机充电，忘了。”王书译没有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倒是看着范临拧着眉观察他的模样，觉得有些暖心又好笑。

范临少年老成，从小就是个冷冷淡淡情绪起伏不大的性格，少有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

“无缘无故？他们无缘无故的时候还少么？”看王书译还有心情笑，范临这才恢复原本的样子，靠在床头脸色沉沉。

王书译看着视频里满身低气压的范临，有一瞬哑然，确实，这里无缘无故发生的事太多了，而范临也了解一些。

当年他和王书琦发生冲突时，他刚好跟范临在打电话，王书琦那时不管不顾的质问声都被电话里的范临听见。

从那之后范临对这里的印象就变得特别差。

“都多久的事了，早过去了。”

面对范临的担心，王书译露出无所谓的笑容，本来是想安抚对面人的担心，结果对方却回的很认真。

“王书译，人的本性是很难改的，他们就是欺负你心大。”

“心大活的快乐。”王书译笑容依旧。

其实那并不是心大，而是没有必要，他很少来这里住，不想管这家人是什么样，只想让奶奶期盼了几年的事，能有一个还算好的结果。

“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回家吧…”

“没事，别担心，挺好的。”

挂了范临的电话，那边何承也在不久前看到信息，还发了个小猫躲在窗帘啃玩具的视频。

小猫啃的专心，小爪子被人捏了也不反抗，王书译看着柔软的小东西，心情才稍稍放松。

每一个家庭都有每几个家庭的规矩，尤其是王茂这样从最底层费劲心力走到如今的人。

内心其实更想完全脱离原来的生活，也更重视所谓的传统规矩，

所以即便王书琦再不听话，每天早晨依旧会乖乖早起吃饭。

“你们昨天晚上吵吵什么？”饭桌前所有人落座，王茂扫了眼王书译和王书琦，拧着眉厉声询问。

“孩子嘛，打打闹闹很正常，书琦他还小，书译当哥哥的打骂两下，管管他怎么了，你别掺和。”一碗白粥端到王茂眼前，黑白黄秀媚笑呵呵的用两片嘴就能颠倒。

王茂闻言，看向桌旁总是闷不吭声的王书译，眉头紧锁，心里是越发的看不上对方。

桌上的一切王书译充耳不闻，快速把碗里的粥喝完，等阿姨将给奶奶盛好，立刻跟着对方一起把饭端走。

软嫩的鸡蛋羹放进白粥，勺子把鸡蛋羹切成合适入口的小块，一点白粥配上蛋，吹凉了才放到奶奶嘴边。

“今天早饭有什么？”喂的白粥鸡蛋羹勉强吞下，王书译就听到了对方含糊的问题。

脑梗不但让奶奶右半边的身体无法控制，连舌头也没那么灵活，太硬的东西会卡在嘴里，能吃的东西有限，时间长了难免吃腻，想换换口味。

“有豆腐乳，要吃点么？”王书译回想了桌子上的东西，最后选了一样合适的。

“好，我去给拿。”看奶奶点点头，王书译放下盘子起身，没有拿奶奶的餐具，因为那些餐具从来都是单独放的，显然这个家里有人是嫌弃的。

屋外，没了王书译的餐桌，似乎更像一个普通家庭，几个人商量着隔天要去给黄秀媚的父亲祝寿，气氛融洽了很多。

“那我还没赚钱，买什么礼物，外公不差我那一份。”王书琦咬着包子，跟黄秀媚说话，难得露出了高中生该有的样子。

“你妈给了你那么多零花钱，怎么不够你买的，你看你姐不照样买了。”王茂则也像个正常的父亲，严厉却没那么疏离陌生。

话题聊到半截，黄秀媚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声开口：“咱们都去，书译怎么办？要不叫他一起？反正就是吃顿饭。”

“叫他干什么？你想找不自在？”闻言，王茂话风的陡然转冷，感觉像被提到了特别败兴的事。

饭桌旁的人没有发现，他们背后有人在听到这句话后，前进的脚步停顿一瞬，才又继续前行。

脚步声让餐厅的话题中断，藏不住事的王书琦咬着筷子期待着王书译的反应，而王书译则像什么都没听到般，去拿筷子去夹豆腐乳。

“你奶奶想吃豆腐乳啊？”黄秀媚在王茂面前，笑着打圆场，举动像个照顾孩子感受，努力掩饰的可怜后妈。

倒是王茂没什么顾及的念头，在王书译端盘子要走时，直截了当开口： “明天书琦外公过寿，我们不回来吃饭了，你们自己吃吧。”

王茂说这话的时候，屋里阿姨正好出来找王书译，听见王茂的话，眼神不自觉在两人中间穿梭，又有些尴尬的落在王书译身上。

王书译点头，面上没有任何波澜，直接端着盘子离开。

平淡的早餐，有一点豆腐乳的佐餐，都能让胃口大开。

吃完饭，漱了口，王书译又抱着奶奶去浴室里好好泡了个澡。

等午后，确定家里人都走了，奶奶才把憋在肚子里说出口。

“别怪你爸，他事太多了，记不住这些。”明知牵强却还努力解释

“我知道。”王书译的笑带着对老人的宽慰，而他自己其实早都习惯了。

王书译甚至知道，他奶奶想过提醒他爸，但自从他来，他爸就没进过这个房间，奶奶今天想叫人来，他爸也没有理会直接出门。

而阿姨这样的身份没有立场提醒，说了只会让她难做。

“知道你懂事。”话很难再说出口，无力的手唯有勉强握着孙子，给予一点安慰，随后又费尽力气的摸向枕头下面。

几张叠整齐的一百块放在王书译手中，含糊的声音又起：“这个你拿着，出去买点好吃的。”

自从生病后，老人就没了收入，h市无亲无故，根本没有人能给他奶奶钱，看着手里叠的整整齐齐的钱，很可能就是那年她生病，存折里仅剩的钱。

王书译看着如今两鬓如霜，却还像小时候，在他生日给他塞零用钱的奶奶，心头忍不住微微发紧：“奶，我现在能赚钱了，我不用。”

情绪的蔓延很难控制，想要躲避只能尽快远离，王书译留下一句话就端起餐盘离开。

老人看些着急，就哪怕知道家里人都走了，老人也不敢发出很大的声音，在床上用受指挥着阿姨去追。

“书译，收着吧。”郭琴拿着钱，紧赶两步，到底在门口的发财树前，抓住了王书译的手腕：“姨知道你孝顺，舍不得奶奶，但这是你奶奶的念想。”

“你也能看出来，你奶奶这几年记性越来越不好了，也但哪次她都没忘了这个日子，还总让我帮忙想着。”

“下半年做了检查，她心脏也不好，她今年才那么想让你过来，她不让我们说，怕你担心，这钱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老人现在要什么，也不能自己去买了，根本用不上什么钱，这钱你拿着，她反而能安心，现在她这个身子骨，没什么比她舒坦重要。”

郭琴没什么高言大智，一句句苦口婆心的话，却全然是真情实感，直入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王书译想起每年今天，那来自郭姨的电话，想起曾经那个在田间地头背着他买雪糕的女强人，后来那个说治好病就回来的让他别怕的奶奶，还有现在躺在床上放不下担心，却又对什么事都无能为力的孱弱老人。

曾经回忆与现今情绪交叠，心中百感交集。

最终，王书译还是收下那不知握了多久的五百块。

郭琴完成任务离开，然而当王书译出来，本来已经出门的王书琦，却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此时就靠在沙发旁，满目鄙夷的看着王书译。

“你是要穷死了？奶奶的钱你都拿？”

仿佛就是为了当面说这句嘲讽，王书琦才等在这里，说完对方就把包甩在肩上，起身出门。

“书译，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