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相处的越久,了解的越深,看彼此更多的一面,可能会因为各种因素打破最初的印象,或好或坏。
而王书译对何承的感觉,几乎从始至终都是正面的,无论是工作学历、脾气性格、长相为人,还是对朋友,都是无可挑剔的。
然而即便这样,王书译也从没想过,加了一夜班的人会在清晨出现在学校,只是为了给自己送药。
“给你备的常用药,没了记得及时补,感冒发烧不能硬挺着,药你放心吃,不会耽误比赛…我上午还有个会,先走了。”
寝室外何承简单的叮嘱,好像这是一件最普通的事,可王书译拎着药,看着何承离开的背影,心中却是产生一些少有的情绪。
那情绪很复杂,像是意外、像是惊喜、像是被人在意时一时无法回应的感动。
有人竟然记住了他前一晚随口说的话: “寝室里没药了…”
手机拿起放下,那个对话框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何承如他所说的真的很忙,一上午没有对他的感谢做出任何回应。
然而那个人似乎总是会制造意外惊喜,午后球队训练暂停时,那个熟悉身影突然出现,将手伸向躺在地面大口喘息的人:“太凉了,别躺这。”
“承哥你怎么会过来?”呼吸还未平复,一只手搭上另一手,疲惫的身躯似乎多了力量,顺势起身站在了对方身旁。
“开了一上午的会太累了,来你这休息下。”交握的手松开,灼热的呼吸中,何承缓缓开口。
“不会耽误工作么?”王书译看着何承身后背着的笔记本回问。
“我这个工作性质,很少有真正的假期,想休息就得靠自己,我说去现场了。”这理不直气也壮的话,仿佛在何承的嘴里说出来,变得更有信服力。
王书译无法反驳,在两人走向场外座椅的时候的时候,王书译又有了新的好奇: “承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训练?”
“有时候,信息的渠道不一定要跟本人亲自打听,也可以靠别人。”
听何承这么说,王书译瞬间明白:“我室友他们又卖我。”
“以前也卖过? ”
好奇在谈话中悠闲地往来,一桩桩所谓的恶行,在谈笑间说出。
九月底开始的联赛,到如今已经只剩下几只队伍,比赛接近尾声,球队的训练强度也开始加大,短暂的休息,王书译回到了场上。
依旧是十三号白色球衣,但与第一次看王书译比赛时不同,这次王书译小臂多了缠绕的白色绷带。
篮球进场,速度瞬间爆发,长腿在场地穿梭。
跳跃扣篮时衣襟掀起,露出肌肉流畅均匀,上面的汗水在叫嚣着体力的消耗,衣襟被一次次汗水浸泡,白皙的脸庞染上运动后的红晕。
手臂扶着膝盖,有节奏的呼吸支撑肺部动力,训练不是比赛,不会过度消耗运动员的体力,觉得大家状态不好训练就会结束。
哨响训练停止,等候在场地外的女生们立刻拿着毛巾和水,给自己的男朋友送去,而习惯了自己训练的王书译,今天也等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瓶水。
瓶盖已经半开,轻轻旋转,水就送到了嘴边,喉结上下起伏,半瓶水王书译一口气喝下。
而何承就在旁边拿着毛巾安静等着,没有说话,直到身边人呼吸变得均匀,发丝的汗珠擦干。
“杨慧不来看你打球么?”何承提问时,王书译正撕扯肩膀上,因汗水翘起的膏药。
撕扯的动作一顿,王书译转眸看向何承,就像前一晚发烧那样,如果不是何承提醒,王书译还没有察觉,杨慧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来看他训练。
他们的问题,可能在很早就在两人之间产生…
王书译的表情已经代表一切,何承给了对方体面,没有过多的追问,何承只是站起身来,接过王书译手中的膏药。
用过的药扔进了垃圾桶,新的胶布就在桌上,何承随手拿过来到了王书译的身侧,又轻轻拉起了那件白色运动背心。
“这个我可以贴么?”看着略微有些肿胀的肌肉,何承谨慎开口。
得到允许,微凉的指节才与脖颈处温热的肌肤触碰,轻柔按压带来的微痒中,王书译将脖颈与肩膀交付出去,何承微微俯身凑近,药香也随之传来。
王书译侧头看着何承,对方低垂的眉眼是那样认真,仿佛怕因为他的动作伤害到自己。
抬眸,四目相对,长睫因为过近的距离轻抖,瞳孔倒映着彼此的身影,彼此呼吸着共同的温度。
然而这最特别的接触,却换来最坦然的提问:“承哥,你是不是混血儿?你瞳孔不是全黑的,有点灰蓝色。”
这个问题似乎取悦了何承,一声由心而发的轻笑后,何承不动声色的起身:“对,我有八分之一他国血统,我曾祖母是hl人。”
“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你长得那么帅。”
“你也很帅。”
“这也需要礼尚往来么?”
午三四点钟的校园,似乎比别的时间要来的清净,训练结束,体育馆前的草坪,少有人会在此停留。
平坦的草坪上,一朵紫色的小花开的分外夺目,何承拿着单反在记录着那些许的艳丽,也给了彼此最轻松的空间。
长椅上,王书译手臂搭着椅背,就侧身看着何承,同样享受训练后的惬意。
“承哥你喜欢摄影?”微风中,王书译的声音穿过草坪。
何承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站起身把镜头对准长椅上的人:“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摄影师,你呢?小时候有什么梦想?”
王书译微微仰头,阖眸面向阳光:“我小时候的梦想,是老师安排的,好像是当一个画家。”
和那些大城市的孩子不同,王书译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叫不上名号的小城市,那里的孩子的梦想,其实根本不算梦想,而是应付上级领导视察的手段。
“那你自己的爱好呢?有么?”对这个话题,何承格外好奇。
“我的爱好啊,打篮球算么?我曾经有一阵想当职业篮球选手,但长到一米八二就停了,太矮人家没要我…”
“还有呢。”
“那就得仔细想想了…”
…
午后无人处,王书译喜好被何承一点点发觉,最后一张照片拍下,何承在王书译身边落座,给了这场交流的感想。
“你跟杨慧,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了…”
“这些不同,会让你们很容易出现矛盾,不能避免,以后相处只会更加艰难… ”
王书译看向何承,他不知道何承怎么知道杨慧的喜好,可能是来自邵娉,或者两人差距十分明显,这件事,他其实也确实慢慢的体会到了。
可两个人相处本身就会摩擦,一段感情能长久维系,就是靠互相的体谅。
王书译眉目低垂,心意已经写在脸上,何承也不再开口,看向远方。
片刻后,那和缓的声线才又响起。
“不过人是会改变的,原本喜欢的东西,可能突然就不喜欢了,原本不了解的东西,也可能取代原本的爱好。”
“爱好会变,人会变,有一天你也会变,所以不用急…”
校园里的猫出现的突然,成群结队的打断了两个人的话题,等猫追逐着离开,何承也来了电话,话题也彻底结束。
软糯的小嗓音,带着点笨拙的发音,稚气的童声仿佛比常人更有穿透力,哪怕外放也听得清晰。
“舅舅,妈妈说明天你来接我放学,我有点想吃小熊猫蛋糕了。”
“前天牙不是痛痛了?还吃小蛋糕呀?”何承耐心听完那磕磕绊绊的话语,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甜腻。
王书译在一旁听着,耳朵不自觉竖起,仿佛窥探到何承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那种会叠词词的可怕一面。
“牙已经补好了,我当时就哭了一下,就不哭了,可以吃了。”
“好,舅舅给你买,你把手机给妈妈好么?”似乎电话的主人切换,何承的声线也回复了正常。
“姐夫和阿姨呢?”
“要不请个临时的阿姨吧。”
“时间我倒是有,但我一个人怕照顾不好她。”
王书译听不到电话里的声音,只是看何承的神色越来越为难,直到童声再次出现时,能言善辩的何承才被击败,捏着嗓子跟小朋友约定好了接人的时间。
“我小外甥女。”何承挂了电话,苦笑的看着身边一直安静等待的王书译,也算是为自己打了这么久电话的解释。
“听出来了,牙齿痛痛。”王书译捏着声音模仿着刚才何承的语调。
“舅舅太难当了,我姐让我帮她带一天孩子。”苦笑化作被调侃后无可奈何的笑容。
但其实在王书译看来,好像何承有一种气场,仿佛什么事在他手中都能迎刃而理,这还是王书译第一次看到这么何承为难的模样,好像孩子还没到,他已经开始慌了。
“需要我帮忙么?哄孩子十几年经验。”何承帮过自己太多忙,想要帮对方分担下烦恼,王书译便自我推销起来。
“哄孩子十几年经验?”何承会惊讶也是正常,王书译本身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
“对,我从九岁就开始哄我弟弟,那时候他应该跟你外甥女差不多大。”
“你还有弟弟。”何承在意的点,好像更多在王书译身上。
“嗯,我带大的,现在高高帅帅又听话。”王书译这话,有点王婆卖瓜的骄傲,可范临确实也是这样。
“那你周五那天有时间么?我周末还得出差,真有点怕照顾不好她。”何承听了也不再客气,如实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周五,没问题啊,到时候你随时叫我,保证给你办好了。”王书译弯眼一笑,小白牙上全都是自信。
“你办事,我放心,我这就去找你的室友,把你买回去。”
“买回去干嘛?带孩子?”
“说不定,还有别的使用方法,我得琢磨着磨。”
“不对呀,你琢磨可以,为什么要跟室友买,直接跟我买不就可以了。”
…
“对了,书译,你待会有空么?陪我去买点小孩子用的东西可以么?”
“好啊,我没什么事。”
“行,去之前给小娉和杨慧送点东西,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她们在彩排。
夕阳在树间垂落,整个下午的时间几乎被何承排满,不过好像有何承这样会聊天的人在,时间也不需要用别的东西来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