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长假,好像好像工作机会格外多,两天时间,王书译已经接到了三个招人的信息,其中唐甜介绍的一家室内设计公司的兼职,工资给的还不低。
对方的要求是能吃苦体力好的男生,需要帮着搬材料,苦点累点对王书译来说倒是无所谓。
他的大学是体育类院校,即便本身是不错的院校,但家教之类相对轻松的兼职都与他无缘,他之前的那些兼职,不少都是搬货发传单之类的,并没有比这个工作轻松多少。
加上这个工资确实不错,如果整个假期都能在这工作,他下个月生活费也不需要跟家里伸手,这会自然是想答应。
“你暑假也没回来,十一回来吧,不用那么累。”只是假期不打算回去的消息刚传回家里,王书译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十一我回去也待不了几天,这工资给的挺高的。”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王书译从抽屉里翻出常备的膏药。
然而电话里传来的汽车鸣笛声,掩盖了对方的犹豫,等再开口,是自己妈妈有些为难的声音:“要不…你还是回来吧,范临他奶奶今年要过大寿…”
王书译撕膏药的手一顿,并没有说什么,直接开口应了下来:“行,那我回去吧,待会我跟学姐说一下。”
其实剩下的话不需要他妈再说,他们这样的重组家庭本来就特殊,有些事情要做的比寻常家庭都要细致周全才能减少矛盾,这么多年王书译深知这个道理,也理解对方的为难。
“书译,那你十一是要回去么?”大白天,马皓撸着裤腿在水盆里泡脚,融化的雪糕滴进水里,不过是脚心搓脚背,不耽泡脚更不耽误抻着脖子闲聊。
“嗯,有点重要事,要回去一趟。”类似的话,在王书译回答时也发给了唐甜。
“回去吧,你这总兼职也不是个事,我看都有人开始准备考研了,你歇两天,回来研究研究这事吧。”一向粗心的马皓,难得关心起人。
“还早吧,现在就开始准备?”倒是一旁举哑铃的宫梧有些惊讶。
“不早了,有的大二就开始准备了。”郑锡辛拿着水杯路过,顺手拿过王书译撕开的膏药,在他肩膀上下贴了两张,才问:“你也得考吧?”
不比宫梧和马皓是体育特长生,他们寝室其他人都是运动康复专业,这个专业本科就业前景一般,如果不往上考,之后可以选择的机会更少,所以考研几乎是大家都会走的路。
但那是对大多数人来说…
“我还没想好呢。”王书译缓缓转动肩膀,思考片刻,并没有给确定的答案。
邵娉接到何承电话的时候,正涂着指甲油研究十一假期的行程。
一通电话打断了浏览的页面,却也在何承的推荐下,迅速确定了行程。
“我刚才好像在车站碰到杨慧了,她也出去玩?”电话里,何承好像顺着话题,无比自然的提起不在寝室的杨慧。
“车站?去送她男朋友吧,她男朋友十一回家。”邵娉观察着指甲下意识回答,立刻又想起什么,疑惑开口:“不对啊,我记得她说是三十号的车,怎么这么早?”
“三十号啊,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快节奏的时代,一切都在变化,但仍有不变的存在,十一长假,整个城市有热闹起来,其他城市的人想来这一线大都市看看,生活在本地的人想去远方看看风景。
刚上大学时火车站拥挤的人群,在假期重演,进站口,王书译背着双肩包张望,依旧能看到熟悉的身影。
范临和之前每次他回家时一样,站在最明显的位置,挥手,越发成熟的人轻轻翘起唇角,那双杏眼也染上喜悦,平常不苟言笑的人,笑起来时格外温柔好看。
“是不是又高了?”两人刚一靠近,身上的背包就被强行拎走,王书译搓了搓半年多没见面的范临,笑嘻嘻说着对方不爱听的话。
“高了。”也许是太久没见,即便是这样,范临也是毫不反抗,乖乖回答。
“快比我高半个头了,不能再长了,再长我得叫你哥。”
夕阳落下,是两人离开车站的背影。
车站离得远,两个人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三十多年的老小区,住的几乎都是上一辈的人,晚上睡得早,这会只有挨家挨户的灯亮着,王书译抬头望去隐约还能看到在四楼阳台张望的人。
果不其然,两个人刚进门,屋里的饭菜都开始上桌了。
“你俩怎么这么晚?”冯英端着一大盘鱼,看见自家儿子,先用眼神指挥着对方给桌子腾个地方,随后才开始询问。
“十一,路上堵车。”王书译熟练的把碗盘向外推开,又扫了一圈家里:“我爸呢?”
“下楼去买啤酒了。”冯英说着,再度转身进了厨房。
王书译看范临洗了手想去厨房帮忙,立刻喊了一句:“你别动手了,去帮爸拎吧。”
范临闻言点点头,这边王书译自己则洗了手去了厨房。
这个时间,饭菜其实都已经做好,逼仄的厨房里,冯英正在倒几样凉拌菜,看见儿子进来,冯英忙把凉拌的海松茸的盘子,递到王书译面前。
“你弟一大早去给你买的,提前一个小时就去了,你那面子估计能有八尺宽。”冯英这话虽然是打趣,但语气里的开心自豪却是真的。
毕竟重组家庭孩子之间闹不和的太多,他们家两个都是儿子,相处的却比亲兄弟还要好,这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
最后一样菜放下,外面也传来开门声,王书译听见立刻迎了上去。
门外,范临拎着一箱啤酒回来,旁边站着的中年人和范临长得很像,都是身材高大,只是对方走路脚步微跛,显得没有范临那般挺拔。
“爸。”王书译上前,接过男人手中的果汁,又称呼了一声。
“回来了。”和范临一样,王书译的继父也是沉默寡言的人,简单回了句两人就不在言语。
忙活了一下午,换来十来样家常菜,临上桌冯英还惦记着拿几个碗,留着倒饮料。
“别忙活了,我去拿。”这边王书译刚要起身,那边范临已经去了厨房,冯英和王书译只能安心坐下。
相处了十多年,桌上也不用说什么,大家自顾自开吃,再说点身边的趣事,王书译筷子频频夹着那几样凉拌菜,想着桌对面的人会高兴,结果几筷子下去,范临却开了口。
“别总吃凉菜。”随着话落的,还有一只剥了壳的皮皮虾,汁多肉肥又完整。
“你不用给我弄,待会我自己来。”虾蟹之类的东西,王书译爱吃却并不好剥,范临小时后他给范临剥过,可不知道什么开始,就变成了范临给他剥。
“扎手。”范临剥皮皮虾的动作不变,语气没什么起伏的扔下一句,冷冰却很暖心的话。
“它成精了?不扎你?”王书译听着,又忍不住逗起范临。
“对,你别惯着他,让他自己弄,你爱吃虾,把虾拿过去吧。”王书译说着,冯英也附和,还端着盘子想把皮皮虾,换成了范临爱吃的虾。
“放我哥那吧,他也爱吃。”范临拒绝的很干脆。
冯英却没有因范临的话停止动作,依旧把虾挪了过去: “没事,他能夹到。”
“这么多我爱吃的,都吃不过来了,我想吃你给我夹不就完了。”察觉到范临的心思,王书译毫不在意般开口。
他跟范临一起长大,最明白他这个弟弟的想法,范临从小心细又敏感,外人看着会觉得范临冷冷淡淡不好亲近,但实际上,范临内心却最柔软,自己曾经护着范临,长大后范临总想护着他,生怕他吃一点亏。
可这么多年来,王书译其实早就习惯了他母亲的性格,他妈是那种很在意别人看法的人,总是说宁愿身受苦,不叫脸受苦,当了别人的后妈,更不想让人说她一句不好。
要求自己,也要求他人…
连夜乘车的疲惫,在温水的冲刷下淡去,王书译擦着头发进屋,发现背包里的几件衣服已经被范临整理好了,对方则坐在他椅子上玩着他的护腕。
“怎么不吹头发?”听到王书译的进屋,修长的指节停止动作,范临想把椅子让出来,王书译却直接坐在了床上。
“擦擦就行了,一会就干了。”他在学校没有吹风机,头发短也没养成这个习惯,随手擦了两下,就把毛巾扔在了一旁。
然而下一刻,范临的气息就出现在他身旁,发丝又被毛巾覆盖,范临也不说话,就那样安静的擦着。
“听妈说,你开始研究志愿了,想好报什么专业了吗?有想去的学校么?”脑袋半靠在范临身上,王书译闭着眼睛,尽情享受着弟弟的服务。
轻柔的动作擦去残留的水珠,清冷的男声缓缓说着自己的想法,几个学校都很不错,而且都离他的学校很近。
“擦干了,你睡吧。”耳边细碎的揉搓,为双眼添上迷蒙,困意来袭,范临也低声提出离开。
“等下,你喜不喜欢那个护腕?我包里还有一个新的,你找找。”范临离开前,王书译想起进门时,范临正在看他的护腕,随后是略带沙哑的询问。
范临离开脚步停下,没有拒绝,而是拿过桌上的护腕:“不找了,这个就行。”
灯光暗下,房门关闭,睡意再次席卷而来时,王书译的手机却突然亮起。
那是一条信息,来自从来没有聊过天的何承。
对方委婉的问他,十一假期有没有时间?
王书译才想起他之前答应了何承,有时间要带对方去逛逛,睡意陡然消散,化作歉意发给对方。
何承总是顾着别人的感受,主动转移了话题,聊起王书译的老家。
只是这时何承发来的每条消息,都让王书译越发觉得愧疚,好像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对方的计划落了空。
深夜闲聊中,不知不觉的,一句随口说的约定,变成一定要达成的承诺。
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谁引导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