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唐小米就是薛糖?
这一猜测刚冒头就被江祈远无情地掐断,薛糖就是薛糖,绝不会与妖魔宫有任何关系。
他的追踪术法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唐小米就是妖魔宫派来的人,刻意接近他们也是别有用心,想要对天月宗不利。
江祈远当然不会允许,无论是靠近他,还是对天月宗不利。江祈远对天月宗并无归属感,但只要掌门一日不将秘宝交给他,薛糖一日不醒,江祈远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妖魔宫入侵天月宗。
江祈远盯着薛宛檀看的时间有点久,久到在场人都意识到不对劲,纷纷转而看向两位当事人。
薛宛檀额角当即突突直跳,她抱紧糖圆,默默祈祷它不要再对自己过分亲昵。紧接着,薛宛檀便摸了摸糖圆光滑的毛发,若无其事道:“是吗?那看来我这个名字起的确实不错。”
“不过,既然这只猫是这位江师兄的爱宠,它总该与主人最亲近,与旁人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薛宛檀扬起一抹笑,揪了揪糖圆的小猫爪,凑过去逗它,“是不是呀,小猫咪?”
糖圆自顾自地窝在薛宛檀怀中,舒服地喵了一声,姿态很是惬意。
没想到,听到她的话,赵元珍和王复一的神情更复杂了,薛宛檀被看得头皮发麻,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猫不是我的,是我妻子的,我不过是代养而已。”
江祈远挪开了眼,一切都归于平静,声音也是一贯冷淡的腔调。
江祈远如此坦然,倒让薛宛檀吃了一惊。她原以为薛糖死后,江远便已经将她抛之脑后,准备另寻新欢了。毕竟,在修仙者漫长的人生中,他和她一起度过的那几年只是沧海一粟,不足挂耳。
薛宛檀瞄了一眼他身边的赵元珍,她心思浅,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单纯得可爱。此时听到江远提起他的妻子,赵元珍不满地嘟起嘴,但都没将情绪发泄起来,一个人生着闷气。
薛宛檀想,她果然喜欢江远。
师兄妹吗?大抵又是一段佳话。
薛宛檀胸口发闷,以为是糖圆在往她怀中拱,低下头却看见糖圆乖乖地窝着,没有压到她的心口。薛宛檀垂下眼,眼睫隐去多余的情绪,她吃惊地问,心却静得可怕:“妻子?没想到这位师兄已经有道侣了?”
就当她嫉妒作祟,尖酸刻薄,看不得江远另寻他人吧。
林不语倒吸一口凉气,完全没意料到小米姑娘如此直白,一来就在江祈远的伤口上反复撒盐。他闭了闭眼,试图说点什么敷衍过去,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拼命朝王复一使眼神求救。
小米姑娘是无心冒犯,江祈远应该还有点人性,懂得不知者无罪的道理……吧?
无奈,王复一只能再次出口替他们打圆场,他正要生硬地转移话题,却见当事人平静地点头,
说完,江祈远也不管其余人,转过身便走,离他最近的赵元珍抢先反应过来,连忙跟过去,紧接着便是王复一。
三个人走了,只剩下抱着猫的薛宛檀和林不语面面相觑。
薛宛檀低下头,看了看怀中的糖圆,忍不住向林不语确认:“……这猫,江师兄不带走吗?”
江远怎么能那么狠心?他多情的心就连一只糖圆也容不下吗?
似乎是感受到薛宛檀的怨怼,糖圆也凄凄切切地喵喵了几声,琥珀色的猫瞳泛着水光,看着还怪可怜兮兮的。
林不语看着眼前抱着猫的小米姑娘,心想这一人一猫才像是一家人,江祈远那张冰块脸完全和小猫咪不搭噶,还不如直接送了小米姑娘养,反正糖圆也乐意亲近她。
“没事。”林不语纠结了一会,还是说,“这猫有灵性,会自己回天月宗的。”
可不是灵性?
林不语清楚地记得,多少个日日夜夜,糖圆把天月宗闹得鸡犬不宁,一大群弟子哀声连连。结果最后闹到江祈远那边,他平日里对糖圆是不管不顾,关键时刻倒是护得紧。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林不语窥见了糖圆的日常吃食——
一堆品相上乘的灵石,比他的剑吃的都好!
这样喂着,这猫不生出灵智才怪。
薛宛檀很配合地“哇”了一声,糖圆也骄傲地翘起尾巴四处乱摇。气氛正好,江祈远那个碍事的家伙也离开了,林不语便又暗暗组织起语言,想要邀请薛宛檀一起逛逛,却不想下一瞬腰间的通讯玉简突然亮了。
清离:【过来,有任务。】
林不语:?
江祈远这王八蛋八成是故意的吧?自己丧妻就不允许别人与心仪女子见面约会吗?真是好生霸道?!
林不语气的要死,却又只能听从江祈远的指令,他收起玉简,与薛宛檀道别。临走前,他与薛宛檀加了通讯玉简的联系方式,约定有空下次见面。
去找江祈远一行人汇合的路上,林不语的心情终于好了些,心想:小米姑娘这是愿意和他进一步接触了吧?
而此时,薛宛檀走出药铺,美滋滋地想:以这人为切口去了解天月宗和清离果然没错,之后还能从玉简上探听消息,真是方便。
薛宛檀抱着糖圆拐入一家酒楼,去了上好的包厢,隐蔽性极强。
到了包厢内,薛宛檀才松手,与站在桌上的糖圆大眼瞪小眼。过了会,薛宛檀才指了指自己,轻声问:“糖圆,你认出我了?”
糖圆娇娇地喵了两声,又扑棱回薛宛檀的怀中。
薛宛檀又惊又喜,她没想到有一天糖圆还能回到她身边,更没想过糖圆居然认出了她。
“我们糖圆真是娘亲的好宝贝。”薛宛檀不自觉地矫揉造作起来,仿佛又回到了薛糖时期,那个在江远面前装成无知少女的她,“不像某些人,一点都没有鳏夫的自觉,天天在外面招蜂引蝶……”
糖圆:“……”
算了,还是不要解释了,反正它也想要换掉江远那个狗男人。
“对了,我们糖圆是怎么认出娘亲的?靠气味吗?”薛宛檀捏着糖圆软乎乎的小脸蛋,有点好奇。
问出口后,薛宛檀才意识到这时的糖圆无法说话,更无法与她沟通。只有在那天,糖圆化形的时候,薛宛檀才听见过它的声音。
正失落着,一道熟悉的甜腻嗓音又敲响她耳畔——
“当然是靠对娘亲的爱啦!”
不像某个姓江名远的狗男人,娘亲明明就站在他面前,他居然还视而不见?!
“!”
薛宛檀眨了眨眼,心扑通扑通地跳,她小心翼翼地确认:“糖圆?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是我是我。”糖圆解释道,“娘亲还记得刚捡到我的时候,我咬了娘亲一小口吗?以血为契,所以我能感应到娘亲的存在。不过奇怪的是,娘亲现在身上的气息弱了很多,要靠的近些才能感应到。”
气息弱了很多?
思忖片刻,薛宛檀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那具凡体。当时糖圆吞的是薛糖的血,而她现在还没将那具凡体收回,是以二者关联不强,气息便薄弱许多。
还是得将那具凡体收回才行。
“那糖圆有看到娘亲之前的那具身体吗?”
当初薛宛檀在惠阳镇没能找到薛糖的坟墓,是以觉得无法下手,便暂时搁置了这件事情。没想到,峰回路转,糖圆又间接提醒了她这件事的重要性。
薛宛檀记得,当初薛糖身死的时候,糖圆就在她身边。这样看来,糖圆有可能会知道那具凡体的下落。
糖圆:“……”
怕吓到薛宛檀,糖圆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一边难得温吞道:“我知道,就在江远的洞府里。”
“江远的洞府里?”薛宛檀果然很惊讶,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说一句不好听的,江远好端端地把薛糖的尸体带走,还放在自己现在的家里做什么?
难不成江远还能在天月宗给她建一处坟墓,办一个灵堂?
想想那个诡异的场景,薛宛檀便毛骨悚然。她绝对不能在江远面前暴露身份,不然要是天月宗的人知道,她一个魔族圣女曾经如此大张旗鼓地在他们宗门里埋着,他们一定会气的牙痒痒。
薛宛檀想到之前林不语说糖圆可以自由出入天月宗,不由问它:“糖圆,你有办法带我进去,或者帮我把那具身体偷出来吗?”
“……当然可以。”糖圆艰难地应下,江远那边倒不是件事,毕竟他一向早出晚归,回洞府也只是为了见“娘亲”,他现在八成又在外面出任务。
真正令糖圆犯难的是,江远为娘亲造的那处秘室,完全照搬了他们的家,娘亲看到一定会吓一跳,更别提那具每日被江远精心装扮过的身体了。
薛宛檀见取回凡体有望,当即说走就走,让糖圆为她带路。在糖圆的带领下,薛宛檀成功到达了江远的洞府。出乎她的意料,这个狗男人居然过得如此简朴,看的她都有点心酸。
走在前面,迈着四条短腿的糖圆:醒醒吧,那狗男人可有钱了,就是钱都用来给你买衣服首饰了……
糖圆跳起来,摸到开关。感应到糖圆身上熟悉的气息,门悄然打开,一个新世界在薛宛檀面前展现,里面的每一张桌椅,每一处摆放都让她无比眼熟。
这里不就是她和江远在惠阳镇住的屋子吗?
薛宛檀茫然四顾,一颗心像飘在海里,没有定处。然而,还不等薛宛檀反应过来,她的眼睛先捕捉到了那张床,这个屋子里,只有那张床与从前不同,还冒着寒气。
薛宛檀下意识走过去,目光也随之紧盯过去。在看清床上人脸的那瞬,薛宛檀目瞪口呆,差点要跌坐在地上。
床上的人是薛糖,也是她苦苦寻求的那具凡体。
江远他居然真的与那具凡体日夜相伴,还特意寻来了冰玉床,就是为了保证尸体不朽?
这太荒谬了……
尽管如此,薛宛檀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具凡体。在薛宛檀靠近的那一瞬,冰玉床的寒气倏然飘散,显出原本面目。
与此同时,一股温流在薛宛檀体内流淌开,她感受到自己的灵力在不断积厚,是来自那具凡体的滋养。
薛宛檀终于定下心神,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收回这具凡体,其他的都不重要。于是,她凝神屏气,专心致志地开始与这具凡体吸收融合,糖圆静静地待在她身边,不敢乱动,怕惊扰到她。
此时,另一边。
原本持剑冲向妖魔的江祈远倏然停下,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术一样,定在了原地。王复一茫然转头,正要出声询问情况,却见江祈远面色沉重,像是如临大敌,一句话也不说,带着天华剑走了。
王复一、赵元珍、林不语:……?
是错觉吗?江师兄他居然临阵脱逃……了?
而此时的江祈远分不出一点心神去解释,他只疯狂地催动着灵力,迫使自己更快一些回到洞府中。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
薛糖的气息正在衰弱,有人要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