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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御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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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夕,此时已是亥初,公主还未回府么?”乌桁有些奇怪,随后又顾自说服自己:“不过处理公事辛劳,今日难得有闲暇。”

“哥,”乌夕嗔怪道,“今日可是七夕,公主又没有相中的男子,本就孤零零一个人,四处走走多好,你就莫要操心了。”

乌桁被她说得无言,蓄力三两下跃上房檐,从高处看人更为清楚。

大过节的,沈缇意又没带侍卫,按理说她已经及笄,从小就一同跑遍了整个上京,又有一身功夫傍身,但他还总是将她当作小姑娘,担忧她的安危。

脑子还放空着,乌桁已然利落地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就要下房顶策马去找人。

他的想法还未付诸实践,余光忽地瞧见两抹人影悄然而至,正冲着公主府的方向,乌桁定睛一看,正是沈缇意和——

祝续玖。

这两人有说有笑,袖口下的衣裳相连,临入府才松开交握的手,然而彼此的距离也不过拉开几寸远。

看到祝续玖那瞬间,乌桁心里那份隐忧烟消云散,但取而代之的又是另一种滋味。

*

沈缇意回府便去换衣梳洗了,没和乌桁打上照面,可一同归来的祝续玖,眼下被乌桁堵了个正着。

“祝续玖,我告诉过你,不要打她的主意,你跟公主的距离如隔天堑,别妄想长了一副好皮囊就能脱胎换骨。”

在乌桁看来,祝续玖就如同那妖言惑主的男狐狸,天天就知道在沈缇意跟前转悠,毫无建树,自家妹妹才貌双全,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在他和沈缇意之间,乌桁肉长的心自然是偏的。

“好皮囊?我就当是你夸我了。”祝续玖并未正面回应这番诘问,他无法做到让所有人都认可,也没有这分心思。

“你这是什么浑话,我冤枉了你不成!”乌桁被他轻拿轻放的回答激起了一点火气。

“我是烂泥还是废物,不是你说了算的,今夜你来遏止我,莫非也要说公主识人不清,你对她如此不抱信心么?”祝续玖依旧没动气,用平静的语气说出的话却将乌桁那股闷气当头浇灭。

祝续玖说完便回房了,这回乌桁没拦着,他看着祝续玖肩平背直的背影,终于认清自己的内心。

日后,从前稚嫩的小公主总要遇见更多人,他不能总想着干预她的人生,美其名曰怕她受伤,何尝不是另一种伤害,未来的路总要自己去走。

*

“听说了么?广安大街北角那家碧云楼,连皇后娘娘的面子也不给呢,人来得太多,任你是皇亲贵族也得往后排!”

不知何时,后宫女子的谈资里多了一家上京新开的酒肆,说的人多了,走向就越发离奇,最终演化成“连后宫之首都抱憾而归”这样的版本。

传到其他妃嫔耳中,或许只当笑谈听过便罢,但到了淑妃那儿,这位较真的主儿给梁元帝吹了三四日的枕头风,软磨硬泡,终于说动了皇上微服私访。

“都传成了这副样子。”这日,沈缇意特意来了永宁宫一趟,“一带母后的名头,淑妃凡事都要争个高下,果然坐不住。”

那晚从碧云楼回来,沈缇意就在思索怎样把火引到沈璩身上,又不令其猜忌。

流言嘛,有时是伤人利器,也是点火的东风。经此一游,不说淑妃会否失宠,她的心肝儿子沈行密必然断几条财路。

*

“殿下、殿下救我!”

昔日骄横的怀远将军齐濂满面惊惶,等不及天亮就敲开了三皇子府的门。

沈行密搂着怀中温香软玉,不悦地打断通报的家仆:“齐濂这时候来犯什么浑,不见。”

“爷,”家仆硬着头皮传话,“齐将军说他招惹了万岁爷,只有你能替他求情。”

“万岁爷?”沈行密一激灵,扯开女人挽留的臂膀,披上氅衣,疾步赶去接见不速之客。

“殿下,我这次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求殿下施以援手!”齐濂一见沈行密,两膝一软就要跪倒,只差没磕头。

“你先说,发生了什么。”沈行密没去管齐濂磕不磕头,只迫切知晓来龙去脉。

“我开的那家碧云楼,生意一直不错,今日不知怎的,皇上居然带着淑妃御驾亲临,店里人哪里窥见过龙颜,见他周身贵气逼人就起了念头,而后......”

齐濂没敢往下说,沈行密也能猜到。

而后还能发生什么!上了雅阁的人,即便没有那心思,碧云楼养的百余打手也不是做摆设的,不从便当众将衣服扒|光,灌下合|欢情|药,达到目的方可罢休。

这简直是大逆不道中的大逆不道,灭门个十回八回都是轻的,并且,还害得他的母妃也丢尽颜面......

沈行密深吸一口气,现下连他自己也气得青筋直冒:“现在怎么样了。”

“楼里的客人都被驱散了,掌柜和杂工押送待审,那百余打手当场判了死罪,”齐濂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姿态越发卑微,“皇上震怒,下令长公主彻查酒肆内情,追本溯源。”

之后的事,不用齐濂说,等过几日上朝将会揭晓。

沈行密气极反笑:“齐濂,你真是好样的,长他人锐气,灭自己威风[壹]。”

“殿下明鉴,我今日有事在身,实在无力盯着他们一举一动,这才酿成大祸!”齐濂几乎声泪俱下。

沈行密话锋一转,又好似已然释怀:“罢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先在我这儿避避风头,待我想想法子。”

齐濂千恩万谢地跟着家仆去往皇子府上的厢房,忽地觉出沈行密这番话有种莫名的熟悉。

沈行密每回对人赶尽杀绝前,都会说些极中听的好话拉近距离,为了打消他人的疑虑,事实上,这人在沈行密眼中,已经是一具毫无价值的尸体了。

“嘶,”齐濂倏忽蹲下身,捂紧了腹部,“不知怎么的,好像是吃坏了肚子......”

“将军要紧么?”那家仆不设防备地弯腰关切。

“我......”齐濂好像疼得要说不出话了,却骤然出拳,以破竹之势袭向男仆。

不料这仆人深藏不露,手上不停拆解齐濂招式,竟与他不相上下。

僵持的局面没有维持多久,皇子府里的人不少武艺高强,齐濂原想尽力一搏,依旧落了下风,他嘴里的叫骂不曾停息,被绑着丢进暂时关押罪人的地牢。

下人来禀报结果时,只听沈行密自言自语:“懂我有什么用,无利可图皆可抛。”

*

几日过后,梁元帝果真在朝堂上提起碧云楼之乱:“朕几日前听人告发,上京城中有一酒家专用些下作手段骗人钱财,甚至波及到朝廷命官,特命长公主查探原委。缇意,可查清楚了?”

“回父皇,此楼垒石为山、引水为涧,其壮丽超过宫廷锦苑,在造楼时便随意拆毁百姓房屋以造府第,竭人之力,费人之财,夺人之家[贰];不仅如此,儿臣寻访蒙受不公的百姓时,从他们口中得知碧云楼敢如此作为是出于怀远将军的授意,连受审的酒楼主事也是这般说法,甚至交出了往来书契。”

“怀远,”梁元帝追问道:“那他人呢,今日怎地没来上朝?”

“据将军府下人回忆,齐将军事发当日便不知去向,儿臣也不知怀远将军身在何处,又为何凭空消失。”

“父皇,”沈缇意话音刚落,身后便有一人出列上前,“齐濂唯利是图,犯下如此重罪,前几日到我府上求助不成意欲逃窜时便被儿臣控制行动,纵然有共事之谊,儿臣亦不会加以包庇,下朝后必将他移送归案。”

“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士,所以防邪僻而近中正也[叁]。行密,识人时多加小心。”人也杀了,酒楼也已易主,梁元帝看似将此事揭过,但混迹官场的有谁不知齐濂与三殿下关系亲近,慧眼识人更像对沈行密的训诫。

下朝后,沈行密破天荒停在沈缇意身旁,皮笑肉不笑地道出一句:“借刀杀人,长公主好计谋。”

看来,他已经顺藤摸瓜,厘清了事情的原委。

沈缇意也不遑多让,专戳他痛处:“断尾求生,三殿下好手段。”

说罢,就见沈行密脸皮上的微薄笑意也消失了。

好用的走狗被宰了,唾手可得的财路也被掐了,老三的笑容转移到了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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