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网球场人不少，尹西一来，被宋也缃虐待的几个朋友纷纷如蒙大赦，说了几句戏言就去了旁边的场子。

尹西用拍子戳了戳休息椅上没动的宋也缃，“我衣服都换了，别说你叫我过来不是打球。”

“打。”宋也缃抓住拍子的另一头，微微用力，将她扯近了两步，尹西心一凛，只听他下一秒咧嘴笑着，“你拍儿握不对，早着呢，跟我过来。”

“……”

简单的挥拍练习后，宋也缃给扔了个练习球，让对着墙打，他自己则抱着胳膊站在一边观摩。

“这么虚？放假这几天被弟弟掏空了？”

尹西动作一顿，球弹了两下她才打回去，“想多了，我是那种人吗？”

“哪种人？”

手腕被他抓住，球瞬间加快速度对着墙冲过去，瞥了眼他清晰锋利的下颚，尹西索性卸了力道，任由他带着自己打。

“猴急的人啊。”尹西满不在乎，“给弟弟讲点儿荤话还行，骨子里纯情的很。”顿了两秒，她又坏笑着添了一句，“和你这个老油条完全不一样。”

他双眼一瞪，也是无辜，“我是实干家，做实事的人。”

又是几十个球过去，宋也缃抓住了凌空而来的球，松开球拍问：“晚上去喝酒？”

重新从地上捡了一个，尹西自顾打出去，说：“晚上的事儿晚上再说呗。”

“那就是不去。”宋也缃装模作样地唉声唉气，“哎，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西西你学坏了。”

嘿嘿干笑了几声，尹西打了个马虎眼儿，权当没听懂。

晚饭时间，宋也缃换完衣服后出来球场，尹西放包的地方空空如也。早猜到她不会去，但这会儿真发生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小没良心的。”

拒绝了晚上的酒吧活动，宋也缃回了家打开投影仪，上面放着《肖申克的救赎》，之前他看这部电影，都能越看越平静，然而今天却越看越烦躁。

电影开始二十分钟，宋也缃按了暂停键，找了件夹克，趿着拖鞋下楼。

在便利店里碰到尹西的前男友，全在宋也缃的预料之外，显然，那个男人也是这么想的，看对方没有走掉的意思，宋也缃在脑中搜刮了一会儿，想起男人的名字。

黄嘉木。

男人之间的默契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都能领会，两人在便利店外的桌子坐下，黄嘉木派了一根烟过来，宋也缃摆手拒绝。

“我不抽烟。”

话题由此展开，黄嘉木顺势吐槽起家中的新婚妻子不让他抽烟，一点儿烟味都闻不得，俨然是幸福的抱怨。

宋也缃低眉听着，最佳听众要是有奖，他必然有一份。

家长里短的幸福说完，黄嘉木忽然来了一句，“你和尹西什么时候结婚？”

愣了两秒，宋也缃扬唇一笑，玩笑道：“怎么，想参加？我估计会吃醋。”

黄嘉木闻言一愣，面前的男人嘴角扬着，眼底没有半点儿在意，他说自己会吃醋……有待商榷。

“不会。”黄嘉木否定完，笑容有些怅然，“尹西不会邀请我参加，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最好的结果是老死不相往来。她是个特别好的女生，是我辜负了她的真心……”

“好。”宋也缃笑着打断他，眼底的不在意换成了冷漠，如此反差，看得黄嘉木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会珍惜她的真心。”宋也缃重复，“多谢你的祝福，也祝你新婚快乐。”

话题到此便戛然而止，黄嘉木起身离开，宋也缃喝完一瓶可乐，提着袋子往家里走。电梯里，猩红的数字一点点跳动，有三个人进来了，其中一个人摁了顶层，有两个在比他低的楼层停下。

“叮——”

胳膊被轻轻推了下，“兄弟，这是你楼层不？”

宋也缃回神，和男人道谢后，提着东西出电梯。声控灯亮了又暗，密码锁亮起的蓝光在黑暗里格外突兀。

嘟声想了十来秒后，被接起。

宋也缃单脚曲起，懒散地靠在墙上，含着笑意说：“我刚碰到你前男友了，就那个什么……黄嘉木。”

“嗯……”

怪异且敷衍的语调。

“你干嘛呢？”

“运动——嘶……”

电话挂断了。

宋也缃捏着手机在手心打转，一声不吭地开门走进屋内。

没有撒谎，尹西确实是在运动，在李赟的健身房，一道道重量加下来，浑身瘫软地往地上一摊，有气无力地说：“不行了，再练命没了。”

李赟扶着她到一边的休息区坐下，尹西靠在沙发上喘气。瞥了眼手机屏幕，一片黑没有任何消息进来。

过了一会儿，李赟拿着一瓶开封好的饮料过来，放在她面前，道谢之后，快速喝完。

“姐姐，刚才是那个海王打过来的电话吗？”

尹西被他这个说法笑岔气，饮料喷了他一脸，尹西一边咳嗽一边道歉，两人一通忙活之后，尹西看着李赟忐忑的表情，说：“是。”

他的脸色又差了一点，“那我们之间的约定，还算数吗？”说完之后，李赟既害怕，又充满希冀地看着她。

在李赟发“官宣照”之后，她和李赟提出了一个方案，他们可以做情侣做的事，但是没有情侣的名义，时间为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任何一方感到不满，都可以提前结束，所以现在李赟才这么紧张。

其实一开始提的时候，尹西的确想让李赟知难而退，没想到他迎难而上了。

“当然算数。”尹西懒散地靠在沙发上，“一个月还早着呢。”

他的表情，松了一口气，像是悬在头上的刀消失了。

尹西别过眼喝水。

*

那天之后，宋也缃没给她主动发过消息，也没有再约她喝酒，这样平静的生活持续了五天，五天之后的晚上，宋也缃发来了约饭消息。

他有个项目成了，公司正在搞庆功宴。

尹西正在打字，他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夜宵：我在你家楼下。】

拉开窗帘往下看了看，底下模模糊糊有一个人影，似有所感性般，他网上挥了挥手。

【不是嘻嘻：我洗完澡了，懒得动。】

宋也缃电话打了进来，接听后传来他气急败坏地声音，“尹西你框谁呢？我都在你楼下了，你还给我找这种借口？那弟弟现在在你家？”

“真没有。”尹西郑重开口，“真洗澡懒得动，咱这关系，我用得着骗你？”

他反问：“我们什么关系？”

尹西拉拢窗帘，踱步回到沙发上，笑着说：“好——朋友。”不等他开口，又笑嘻嘻地说：“所以，我也要和你分享一个高兴的事儿！”

“说。”他语气不耐，行动上倒是给出了十足的耐心。

“我和弟弟在一起了。”

“哦。”他没有任何停顿和异样，很是平静，“恭喜你。”过了会儿，他又拔高声音，语调轻快地说：“还得是你啊！尹西。”

这好像和尹西想得不一样。

夏天逐渐过去，秋意渐浓，尹西也在按部就班的上班，偶尔发一点儿和李赟吃饭看电影的朋友圈。

全部人可见。

只有李赟和自己自拍的朋友圈，偶尔宋也缃也会点赞。

弹簧好像已经被拉到最大限度了，发白透明，岌岌可危，一不小心就会断掉，这场拉锯战，好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没了交流，尹西很少再想起宋也缃，倒是和李赟相处久了，她发现了李赟可爱的一面。

李赟就是个口嗨人，网上讲各种荤段子，实际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尹西问他为什么嘴那么厉害，他耳根红透了，还硬着头皮说怕尹西不喜欢纯的。

真论起来，李赟才像眼神湿漉漉的狗，而宋也缃……狼还差不多。

周五下班之后，尹西和同事一起在商场逛街，路过宋也缃公司楼下的时候，恰好和刚下班的他撞个正着。

四目相对，他眼睛一眯，情绪跨越人海，还没接收到又归于虚无，他很快收回了视线，继续和客户周旋。

尹西拉着同事进了旁边的商场。

晚上的时候，尹西和李赟早早说了晚安，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不出意外的失眠了，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始终是白天宋也缃那一眼。

“祸水。”

尹西如是总结。

国庆前几天的时候，李赟提出国庆节出去玩。

这种节假日，一般尹西是不想出门的，人太多太挤，容易心情不好，可李赟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她又觉得自己不答应，就太不是人了，于是商量了一番，最终目的地定在了西海附近的一个露营地，攻略里说，是赏秋好去处。

看宋也缃的朋友圈，他国庆要去北京出差，好像是考察一个项目。

最近他更新朋友圈很频繁，起初尹西还怀疑他谈上恋爱了，可观察了几天，又否定了自己想法。

什么都是一人制式，不像是秀恩爱，更像是日常的碎碎念。

国庆假期临约而至，李赟带着她驱车前往露营地，露营地里有一个挺大的湖，扎完了帐篷之后，李赟累得在里面休息，尹□□自划船去湖中心画画。

景色很美，看得久了，心情也好像被净化了一样。

尹西把景色和画一起放进朋友圈，开始往回划，宋也缃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刚刚靠岸，接起电话后笑着说：“怎么，要给我带特产啊！那我要稻香村吧。”

“我们在一起吧。”

咣当一声，浆一头栽进了水里，好歹有一根绳子系着，才不至于飘远。烈日当头，她咽了一下口水，笑着问：“你说什么？”

“做我女朋友吧，尹西。”

字正腔圆，毫无醉意。

宋也缃清醒地说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