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方才的对话，尹西挺不想和罗越菲一起过去的，可心里又好奇叶湘工作的地方，于是拒绝的话没有说出口。
在楼下的便利店等了一会儿，罗越菲推门进来，她脸色依旧不好，精神看起来很差，尹西给她买了杯温好的牛奶。
罗越菲接过牛奶，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说：“谢谢你，西西。”
尹西本来想借此调侃她两句的，可她这么正经，尹西的玩笑话也说不出来了，两人坐在出租车上无言了一会儿，尹西主动开口说：“你科研还算轻松吗？听说林大的饭挺好吃。”
“没有，休学了。”
尹西后悔得想时光倒流。、
“西西，我有点儿后悔了。”罗越菲忽然开口，声音很闷，“早知道当初会这么不快乐，我就该把孩子打掉。”
说着，罗越菲眼泪簌簌地掉下来，尹西吓了一大跳，急忙递纸，吐槽的心都没了。
“你知道吗？程玉经常不回家，我和他妈妈住在一起，一点儿共同话题都没有。”
“那你们别住一起了呀。”尹西自然地提出意见，“程玉这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只有一处房产的人吧？”
“可我自己住，没有人照顾我了呀。”
“……请保姆。”
“外人总归是没有家里人好的。”
“……”尹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有点接不下去了。
罗越菲絮絮叨叨的说起家长里短，将平日里受的委屈全都一股脑说出来，事实证明，其实不需要尹西的回应，罗越菲是需要一个情绪垃圾桶。
关于她抱怨婆婆那些话，尹西仔细听了上火，最后干脆一边玩手机一边随声敷衍。
“……西西，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尹西笑着反扣上手机，“没有啊。”
罗越菲抿唇，想透过那点儿蓝色的光缝儿看出点儿蛛丝马迹。
车到了目的地，尹西笑眯眯扶着她下车，坐电梯来到了19楼。程玉一早便在前台等着，看见他们过来，笑着挥手招呼。
“他还有个会，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结束，咱们再等会儿。”程玉端过来两杯水，放在两人面前，“尹西，你和也缃最近不够意思啊，喝酒都不带我。”
尹西瞥了眼罗越菲的脸色，惨白如纸。尹西顿时有些生气，状似开玩笑般点，“你这有家室的人，叫你不是大罪过。”
“嘻！那倒也是。”程玉笑得没个正行，罗越菲脸色更差，尹西实在不想再掺和，找了个借口离开。
“二层是也缃办公室，你逛累了可以在那边等会儿。”
尹西笑：“他办公室我可以随便进啊？”
程玉：“别人不行，你可以随便进，去看看，里面指不定有惊喜呢！”
尹西乐不可支，反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办公室里布置的很简约，基本没什么装饰物，墙上挂着一些不错的画，灰白色的办公桌上，放着各种文件，可能是常被翻阅，看起来有些乱，桌上的电脑出于待机状态，上面红红绿绿的线条让尹西一眼就别开了头。
她密恐。
班味儿很浓的桌上，左手边的一个小相框歪倒在一边，风格和整张桌面格格不入。
放在一眼就看到的位置……
听说男人在年少时都有一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是心里最美好的存在，无人超越，这张相框里放着的，不会就是叶湘的白月光吧。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尹西以为自己会嫉妒吃醋，但其实还好，她更多的是好奇。
心虚般环顾了一下全屋，确定没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后，尹西如做贼一般，小心翼翼的掀开，然后——
“干嘛呢？”
尹西掀开了相框。
大失所望，不是什么“白月光”，只是一幅速写画，“你这谁画的？线条看着很一般啊。”
宋也缃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文件往桌上一丢，撑在她后方，尹西随着他的动作往后转头，他停下，在尹西唇上落下一吻。
松开后，扫了一眼相框，似笑非笑地说：“你。”
“啊？”
“你刚到我家的第一天，我在茶几上看见的，以为是你画了送我的。”
尹西仔细端详了几眼画，脑海里自动串联记忆，然后她憋着一口气，说：“我下次还是给你画个好的吧。你这一办公室都是牛人作品，我这放着也太掉档次了。”
“你知道为什么要放在这儿吗？”
尹西注意力都在画上，随意摇摇头，越看觉得画越丑。
“想让你感动。”宋也缃随手整理桌面乱掉的文件。
尹西仰头靠在椅子上，欣赏他骨节分明的手，懒洋洋说：“所以你现在说出来，是不需要我的感动了吗？”
宋也缃把文件归类好，反手撑在桌上，咧开嘴笑得情绪不明，“这把戏档次太低了，你肯定不会感动，不如直接说出来，还能博一个诚心的标签。”
尹西嗤笑，仰头凑过去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感动。”
“这么说，就是感动了。”宋也缃挑起她的下巴，俯下身，眸子里满满的侵略意味，“一个人来我办公室做什么？是不是想……”
他尾音拖长，停下得巧妙，尹西一眼就明白他的意思。
饶是尹西玩得开，也被这想法刺得耳蜗红，但气场不能丢。
“我就是想，你能怎么样？他们倆都还在外面等着呢，五分钟你……”
他吻上来，剩下的话全变成含糊的尾音，尹西心里升起慌乱，脚撑地想借着椅子错来，然而刚推开不到十公分，他长腿一伸，便将后撤的椅子够了回来。
舌尖交缠更加深入，一瞬间肾上腺素飙升，尹西脑子一片空白，说不上是快乐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些。
濡湿的舌尖舔过耳垂，酥酥麻麻的痒从心里蔓延，尹西闭着眼将头歪到一边，耳边是他忽重忽轻的气息。
“办公室门我反锁了。”
言下之意，他们会有很多个五分钟。
刚整理好的文件重新乱掉，有几本掉在地上，巨大的声响让尹西从密集的刺激中找回一丝理智，看着面前似笑非笑、衣冠楚楚的的男人，尹西气儿不打一处来，手精准的握住他的命门，看见他脸上的轻松龟裂，心里找到一丝平衡，哑着声说：“你再闹试试？看看你先还是我先！”
尹西说完，手安抚式的揉了几圈，感受到他的紧绷之后，挑衅一笑，“还要继续吗？”话音未落，她又打了几个圈。
“放开。”压抑到极致的声音。
尹西见好就收，嘿嘿一笑，手缩了回来。
宋也缃黑着脸转过身，尹西有些心虚无措，不会是刚才玩太大了吧？于是问：“你去哪儿？”
“喝冰水啊妹妹。”宋也缃发声，语气有些哀怨，“谁让你只管点不管灭呢。”
尹西笑笑不说话，转而捡起掉在地上的文件，有不少都散开了，尹西检查了一下，确定没压坏才放回原位。
只是——
文件的签名处放着三个字，黑色签字笔苍劲有力，心里升起一丝不安，像是过山车攀升到了最高点，马上下坠，而她脚下空空，没有任何着力点。
辨认出来后，她轻声呢喃，“宋也缃……”
将所有散落的文件一一归位，尹西留意了每一处签名，都是这个名字。
“对了叶、湘。”她特意在他名字上加重声音，像是为了确认，“这间办公室是你的对吧。”
宋也缃把玩着空杯子，不以为意，“不然还有谁会在办公桌上放你的画？”
黑掉的电脑屏幕里，尹西看见自己模糊又惨淡的笑容。夕阳透过落地窗落进来，已经立夏的时节，冷意却像绵密的针一下，从空气里冷到她心里。
也缃叶湘，原来不是别人普通话有问题，是她没心眼。
“走吧，程玉催了。”宋也缃说完发现她没动，有些狐疑，“怎么了？”
尹西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各种异样，转头凝视着他的眼睛，黑眸里有着淡淡的疑问，情绪、眼神、动作，一切都很匹配。
“走吧。”尹西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
不知道是不是和程玉相处了的缘故，罗越菲的笑容多了很多，在车上的时候，还会主动说起一些趣事，尹西坐在后座，相比于她，沉默了很多。
“怎么了妹妹。”宋也缃大手揽过她的肩，手安抚式地拍了拍她，温声道：“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
即使反复暗示过，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不重要，没必要一直放在心上，她之前也用过假名，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好似没什么作用，从刚才到现在，她的郁气不减反增。
“没什么。”尹西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太饿了，有点儿低血糖。”
嘴里一甜，泛着苦涩的巧克力在口腔里蔓延，尹西对上他弯弯的眼眸，有些恍然，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好玩？
一个名字的谎言而已，好玩在哪里？如果他愿意，完全说一个高明的谎言来戏耍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么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慌，拿出来质问都觉得不够格。
这顿饭除他们四个以外，还有其他很多人，尹西基本不认识，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偏偏就这样，她还吃撑了。被宋也缃笑了好久，拽着她到附近的公园散步。
公园里风景很好，湖面边缘架了桥，风景开阔宜人，踩在木质地板上，砰砰砰的声音让尹西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停下，对着熟悉的人叫出陌生的名字，“宋也缃，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叫叶湘？”
他的两个名字，尹西叫得字正腔圆，起码达到普通话一甲的水平。尹西等着他的回答，像是法庭上等待罪犯狡辩的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