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也缃双手插兜，沉默不语。

车已经停下，应该是他们的车，尹西小跑着冲进雪里，高跟鞋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他的大衣罩在她身上过分得大，露出来的一截小腿格外纤细，像丹顶鹤似的。

鹅毛似的雪簌簌而下，逐渐模糊了背影。

“快点来啊！”尹西回头冲他招手，“你不是冷嘛！赶紧上来。”

到了她家地址之后，他也跟了下来，尹西和他并排走在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彼此交融在一起。

和刚才频繁的聊天不同，两人沉默的走了一路，尹西猜他应该是被冷得不想说话了。

到了单元楼下，尹西停下脚步看他，准备脱下大衣。

“穿着吧。”宋也缃出声制止，“看你那惨样儿。”

尹西把衣服重新穿好，小区内还算亮的灯光斜斜地打在他们身上，鹅毛雪飘飞，他们不远不近的对立而站，忽略他单薄的衣服的话，尹西觉得这画面和偶像剧差不了多少。

今天该说的都说清，大家都忙。想到以后估计也不会再见，尹西盯着脚尖，不免心生感慨，“咱们还真是阴差阳错，如果两个人都开诚布公，估计没后来那么多事儿。”

他皱眉，不知道是冷的还是不认可观点，说：“开诚布公，然后□□？”

尹西点头，自己当时就馋他的身体，再以自己对张凯的了解来说，这个说法很正确，“有什么问题吗？海王辛苦捕捞，不就是为了吃鱼。”

“错，如果只是为了□□，直接419就好了，下了床谁都不认识谁，双方都自在。”宋也缃上前两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捧起她的脸，戏谑道：“还真是伤心，我和你谈感情，你却只馋我的身体。”

他还真是个例外，尹西对以往的男人，都是谈感情的。

风又刮起一阵，他穿着单薄的毛衣，在风中萧瑟，在这雪夜里更加可怜，看着他强撑起来的笑，尹西有些愧疚，说：“主要是你太帅了，实在忍不住。”

“补偿一下我。”

“怎么补——”

他捧着她的脸，俯身落下自己的吻，尹西被路灯晃了视线，闭上眼睛。他的唇很冷，过了会儿就温热起来。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最为坦诚的一个吻。尹西也感受到了他真正的实力，绵长的一吻结束后，她的腿都在发软。

这人是不是学俄语的，舌尖弹得跟小马达似的。

雪落在脸上，很快化开，这点儿冰凉并未在尹西心上留下痕迹，她现在心跳很快，身体的温度也在上升。

尹西扬着头看他，眼中的迷离尚未散去，像一层滤镜盖在他脸上，黏黏糊糊的看不真切。

他咧开嘴笑笑，捏了捏尹西的脸颊，“我走了，拜拜。”他挥挥手转身，毫无留恋的模样像是一碗即可见效的醒酒汤，一下泼在她躁动不安的心上。

在电梯里的时候，尹西觉得此情此景，她必然要失眠一夜以示敬重的，但没想到，一觉睡到大天亮。

叶湘的大衣还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质感的绒毛和出租屋的简陋格格不入，尹西穿着拖鞋趿过去，小心地把衣服收起，准备找个日子去干洗店一趟。

以她和叶湘的情况，这件衣服大概率没什么机会再回到主人的身边，留下它，也只是作为荒唐青春的一把记忆钥匙。

以后她还能和朋友吹吹牛，睡过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高富帅。

随意感慨了一会儿，尹西找了件厚实的棉大衣，起床迎着风雪上班去。

这没有单休的工作，等过完年，拿完年终奖，她一定要换掉。

和预料的差不多，接下来的时候，叶湘没有再给她发过消息，双方都很有默契的终止了这段关系。

日子平平稳稳的过，叶湘给她发过一次组局消息，可尹西忙着加班，拒绝之后，两人的聊天就彻底终止下来。

尹西知道他大概是误会了，不过天天被工作掏空，她也没有闲心解释。

临近过年的时候，尹西忽然在电影院碰到一个老熟人——周晋。她正在买奶茶，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回头，还愣了一会儿。

直到周晋又多说了几句，她才想起来，这是自己曾经的一条鱼，托叶湘的福，被放生了。

“你一个人来看电影？”周晋看着她，眸光中的试探很明显。

尹西环顾了他身后，也没有其他人，于是笑着点头，“是啊，下了班就想不言不语的放松一下。”

“这样啊。”

他们之间没什么寒暄的必要，尹西微笑点头之后，离开了前台。电影开场还有好一会儿，她去旁边买杯奶茶。

但她忘记了，周晋还是个学生，哪懂一些潜规则，最终还是和尹西一起进了电影院。

尹西没办法，和他凑活看了部电影，好在剧情不错，不然尹西真是度秒如年，电影结束后又是晚餐时间，两人吃了顿饭，周晋絮絮叨叨地说起学校的那些事儿，尹西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

能感知到周晋努力在讨好自己，可也仅仅是感知到而已，他的絮叨实在无趣。

“你之前来西大是为了一个男的吧？”

尹西抬眸看他。

周晋笑笑，“我姐说你们后来在一起了。”

“现在分手了。”尹西纠正。

“猜到了。”周晋视线转向餐厅外面，“不然那男的也不会和别的女人出来逛街。”

尹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叶湘，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女人。女人挽着他的手臂撒娇，叶湘表情嫌弃，却没有推开女人。

尹西收回视线，心中无言，最后干巴地夸，“你视力真好。”

饭后，尹西拒绝了周晋的絮叨，找了个借口回家呆着，尹西打开冰箱准备调杯酒，发现东西又少了。

心里的烦躁像炮仗一样，瞬间被点燃，尹西冲过去，狂拍室友房门。

没有任何意外，室友拒不承认，尹西憋了一肚子火气，摔门而出，给张凯打电话约酒。

难得的，张凯把地点定在了街边小酒馆，尹西和他吐槽完碰到周晋，隐去叶湘的部分，又大肆说了室友的不问自取的事，心里勉强舒服了一点儿。

“要不你搬来和我住？”张凯给她倒酒，“不收你房租。”

“我怕你贪恋我美色。”尹西毫不犹豫的拒绝。

“啊伤心。”张凯仰头喝酒，“你今年回家过年不？”

尹西想了一下，摇头。

张凯眼睛一亮，“帮我个忙，扮我女朋友陪我回家。”

“去死。”

“五千。”张凯讨价还价。

“没兴趣。”尹西喝了杯酒，看向窗外越发浓厚的过年氛围，说：“我天生反派，不喜欢合家欢。”她说完自己觉得好玩，咧嘴笑了一下。

张凯知道这事儿没得商量，便也换了其他更轻松的话题，喝完之后，他送尹西回家。方才又下了雪，地上垒了一层薄薄的，鞋子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走了，拜拜。”

似曾相识的话和场景，一下就把尹西拉回数日之前，眼前的男人忽然有了重影，尹西一下勾住他的脖子，拉着往下拽。

“你干嘛？”张凯被她的动作吓了一大跳。

心里有些失落产生，尹西松开他，面色如常，“突然想接吻了，拉近看还是下不去嘴。”

“操！”张凯毁天灭地的骂了一声，“杀人诛心！”

尹西狡黠一笑，脚步轻快地跑上楼。

开门的时候，室友坐在餐桌上吃饭，看见她后，冷眼别过了头。尹西没工夫和她玩这些小孩子把戏，径自回到了自己房间。

顾方如和她爸尹飞各自打来了一个电话，尹西给两人回了消息，洗漱过后，顾方如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尹西把帕子丢到一边，“妈，什么事？”

“问你过年在哪儿过，你爸家还是我家？”

尹西琢磨了一下，说：“我估计就在西海过。”

“随便你。”顾方如在这些事上算得上开明，“我给你转点儿钱过来，你有喜欢的就买。”

“好嘞！”尹西语气高兴，“谢谢妈妈。”

一晚上爸妈两边均有入账，尹西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打算明天去逛街，然而，估计有些兴奋过度，她不幸地失眠了。

手腕上的镯子在台灯下闪着光，脑中又闪过叶湘那张脸来，笑得让人没办法忽略，忽然地，尹西有些后悔那天把话说得那么绝了。

说什么不和海王混一起，就应该沉默。无聊的时候还能扯两句。

尹西天马行空的，一会儿觉得没留一线生机，一会儿又感慨资本家就是好，时间多，养鱼事业发达。

在一片迷迷糊糊中，尹西睡着。

早上起床习惯性地翻手机看，尹西看着微信一连串的红点，以为又是领导发癫，怒气冲冲地点开之后，她整个人石化在床上。

【罗越菲：西西，怎么半，我好像怀孕了。】

好陌生好小众的文字，尹西反复确认了几遍，才回复。

【不是嘻嘻：去医院查过了吗？】

罗越菲的电话打了过来，在她的哭哭啼啼中，尹西拼凑出事情的大概。

有无套经历，姨妈推迟了很久，不敢一个人去医院。

“西西，我该怎么办？”

尹西真的有种操了狗的心情，忍着心里不适，她说：“先去医院确定一下，试纸误测概率很高的。”

一边翻身下床找衣服，一边问：“联系孩子爸了吗？”

“没有。”罗越菲继续哭，“我给他发消息，他没回我。”

尹西并不意外，混迹夜场的海王大都如此，穿上裤子不认人的薄情郎，抓起衣服匆匆离家，等车的时候，给叶湘发了条微信。

【不是嘻嘻：罗越菲怀孕了，联系不上程玉。】

【夜宵：？】

尹西知道她这样是有些唐突，准备解释一下，又看见他的消息。

【夜宵：你们在哪儿？】

【夜宵：我转告他。】

【不是嘻嘻：市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