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宁:[图片][图片][图片]
-柯宁:你们敢信?卓越请我们去他爸景区当了一天编外野人。
-虞小满:景区的小朋友被我们吓得哇哇乱叫。
-张鼎:差点尿失禁。
九班的班群“叮叮咚咚”响个没完,都在聊同一个话题,卓越的爸爸承包了一个景区,景区关停两个月维护造景,再开放时,他爸听从卓越的建议,雇了一批工作人员在景区扮演野人。
别说,不少人冲着这个噱头来打卡,一下子拉高了景区营业额。
-冉诗雨:对啊对啊,@伏知时@应悄@胡子涵……你们没来真是可惜了,蛮好玩的,就是有点累,山里跑了一天。
应悄在训练结束回家的路上,自从报名机构开始训练后,时间经常由不得自己。她边回消息边走路。
-应悄:我训练,不然我也想去。
下一条消息把她的回复顶上去了。
-伏知时:我训练,不然我也想去。
两条消息上下挨在一起,他估计只点了一下复制,懒死他算了。
钥匙钻进锁孔,转了两转拧开,客厅的灯开着,应悄奇怪道:“苗姨,今天没出去摆摊儿?”
往常这个时候家里都是黑的,只有卧室开着一盏护眼灯,因为姚添灿要写作业。
……也可能在偷看《太平间的美丽男尸》又或者《寻龙秘术》。
小丫头可喜欢灵异惊恐或者热血战斗的题材了。
她一边准备换鞋,一边拿手撑着墙壁探身往里瞧,看清客厅坐着的人是谁后,身体不由得一僵:“……妈。”
应如梦仍坐在沙发上没动,旁边的苗玲有点拘束。
一般女人坐在她身边很难不拘束,因为应如梦浑身浸着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上位者的气质。她身上的颜色只有三种,黑白灰。黑色大衣、白色高领毛衣、灰色西裤。
耳朵上缀着两粒饱满且光泽度极佳的珍珠,脖子上也有一串颗颗正圆的珍珠项链。
女人的头发长度和应悄一样,半长不短的,只垂到脖颈,带点慵懒的卷儿。
“小乐。”女人站起来,眉眼之间难掩疲倦,“妈妈等你半天了,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在训练,手机静音了。”应悄抿了一下嘴唇,“妈,你怎么来了?”
不止苗玲不自在,她有时候面对自己这个亲妈也会不自在。
“训练什么?”
应悄:“体育,长跑,我已经报名了。”
“上次不说了,我来帮你找老师,你哪来的钱?”应如梦变了表情,视线在苗玲和应悄之间来回徘徊,“你们瞒着我?”
“谈不上瞒,这不都为了孩子好嘛……应悄这孩子争气,练体育可努力了,晚自习回来还抽空练呢。咚咚咚地又是蹦啊又是跳的,说那叫什么?髋部爆发!哎对……髋部训练里的髋部爆发!”
应如梦缓了一会儿,说:“你去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吃饭。晚自习不用去了,我请过假了。”
“和谁吃?”她了解应如梦,她大老远赶回来不可能只为了一顿饭。
“徐老师,国家队退下来的运动员,以后他带你艺考。”
“训练机构的费用看能不能退掉,不能退的话,苗玲,回头给我个账户,我把钱划你卡里……”羊绒大衣里的口袋“嗡嗡”两声,她摸出来回消息,“徐老师已经到了,算了,别收拾了,直接走吧。”
应如梦过来拉她的手臂,应悄抬手躲开:“我不去。”
“什么?”
“我说我不去。”应悄说。
有外人在,应如梦不想闹得太难看,语气依旧温和:“小乐,别胡闹。听话。”
说着就来抓她的手,应悄又一次躲开:“妈,你回去吧。台里不是忙吗。”
应如梦在电视台工作,独立负责一个部门,是部门的总导演。
也是电视台的股东之一。
她手握着话语权和决策权,在她手底下工作的很少有人敢违抗她,这样的人骨子里难免有傲气。
“应悄。”应如梦没再喊她小名,她的表情冷下来,“你能不能乖点,像别的小孩一样,乖乖听家长的话?你知道妈妈为了帮你找这个老师,花了多少力气吗?我已经在我能力范围内帮你铺最好的路了,你只要抬脚走上来就好,这很难吗?”
嘴里在泛苦,她别开视线,枯燥地重复:“妈,你回去吧。”
应如梦没再说话,她突然攥住应悄的小臂往外扯:“走。”
她拧着不走,应如梦反方向拽她,也因为气急了,她陡然爆发一股力量,扯着应悄的衣服往外奔:“我是当妈的,我难道会害我的女儿?你为什么就不肯听话一点,哪怕稍微一点?”
两人一个往后挣,一个往前拽,后面还有一个追出来劝和:“哎,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放开我!”
应悄心里憋着一股气,吼完后一脚踏空,整个人踉跄着摔倒在地,摔下去的瞬间下意识拿手撑了一下,掌心蹭到了水泥,火辣辣地疼。
苗玲扶了她一把,她重重地甩开苗玲的手,眼眶氤起薄薄的红。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听你的话?”应悄感觉呼吸都喷火,眼眶烧得难受,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刀子,但她控制不住,“你当初给我取名应悄,你想让我别烦你,我做到了,我从来不烦你,我哪怕发烧四十一度快烧死我都不烦你,我哪怕落水差点溺死我都不烦你……你呢?你也做到啊,你别管我啊!”
应如梦僵住,她张着嘴,喉咙里挤出难辨的字音,表情自责又难过。
直到女孩子的背影彻底消失,她狠狠吸了一口气然后质问苗玲:“你和姚晓杰,究竟还瞒了我多少乐乐的事儿?”
从楼上出来后,应悄一直在跑,本来就训练过度的身体更加难受,她没停,仿佛在和自己较劲。
直到沉重的呼吸变得轻盈。
她迎来了第二次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强迫自己停下来,停下来的那一秒,她浑身发软地躺在草坪上,汗水沾着眼睫,眼泪也糊了一脸,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月亮旁边绕着几颗小星星。
她搓了搓眼皮,刚刚跑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和水龙头一样止不住。
好像在演苦情戏。
现在静下来了,又不得不直视自己刚才看似硬气实则向妈妈诉说委屈的二货行为。
“……笨死算了。”应悄闭着眼咕哝了一句。
回班的时候晚自习刚开始二十分钟,听到敲门声,李秀峨循着声音往门口看,女孩子的裤脚灰扑扑的,眼尾有点红,发尾沾着微微的潮气。
像是受了委屈又想掩饰,特意洗过脸来的。
李秀峨什么也没说,只点点头:“进去吧。”
伏知时原本在睡觉,借着书本垒成的山遮挡,头半垂着,一只手插进发里抵着,另一只手装模作样地拿了一支笔,弯曲的手指半陷进那蓬柔软的黑发,脖子上这回挂的不是文昌笔,而是白水晶雕的降魔杵。
敲门声止,说话声止,别的动静跟着响起来。
他没变过姿势,直到旁边的椅子被拉动,他来了精神,手放下来,刚想找应悄说话,就愣住了。
“彭湃,聊这么开心?乐得找不着北了吧,你那牙再龇一会儿都得感冒。”
彭湃尴尬地挠挠头,扯出一张卷子假模假式地写。
伏知时歇了说话的心思,在专门聊天的本子上写了几个字,手指点两下本子,做口型示意:看。
-怎么了?
应悄在本子上回:你管太多。
伏知时又回:班主任说同学之间应该互相关爱。
本子又传回来,应悄在本子上戳了三个点,敷衍至极地传回去。
伏知时还在追着问:所以为什么?
应悄没懂:什么为什么?
-哭。
这回传过来的只有一个字,简单简短,却直白地戳进她的心窝,她的手抠着纸页,没明白自己哪里暴露了,明明洗掉了脸上的泪痕,也平复好了心情。
表情也和以前一样,还能笑。
应悄愣了半天,慢吞吞地回了三个点,三个点后面跟了三个字——很明显?
与此同时,前桌递过来一张纸条,纸条皱巴巴的,展开一看,上面布满不同的笔迹,总结来说都在关心她。
-应姐,你哭啦?没事吧?
-谁惹我们雷锋了,干!
-肩膀借你靠靠啊,我们都有不能言说的秘密。
……
伏知时正准备提笔写字,视野里斜进来一只手,那只手的手背棱起浅浅的青筋,指甲圆润,上面有中医所说的指甲月白。
她合上本子,意思是不用回了。
然后将其他人递来的纸条翻了个面,在上面乱写:因为我爱她她爱他他却爱我我死了后她和他都为我疯了太好哭了。
纸条一个递一个地传走了,伏知时又把本子推回来,在第五行拿红笔圈了出来,边上批注了一个问号。
-所以为什么?
应悄想拿前面那个借口糊弄伏知时,却忘了那张纸条上的人物关系,毕竟太绕了。
她拿笔写,字落下来成了真话:…不为什么,我妈回来了,有点矛盾。
“传什么呢?一个传一个的,真当我看不见?”李秀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倾身一抓,从胡子涵手里夺过那张纸条。
她正反两面都看了,跟着反面那行字念出声:“我爱她她爱他他却爱我我死了后她和他都为我疯了……”
李秀峨双眼放光,又问:“这什么电视剧?这么刺激。”
“咳!”李秀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表演了一个光速变脸,“底下不准再搞这些小动作了,写作业!”
心里的担心在得到答案后慢慢变淡,伏知时继续传:什么电视剧?
之前应悄在写纸条时,他无意瞥到了其中几个字,因此李秀峨一念,他就知道那句话是应悄胡编乱造回给别的同学的。
和回给他的,不一样。
应悄扭头看他,表情有点怪,她动动嘴,几近无声地说:你弱智吗,编的看不出来?
伏知时抿抿嘴,忍着笑。
他当然知道这是编的,但就是想戳破她。嘴角的弧度越扯越大,应悄不懂他对着一个本子有什么好笑的,看傻子一样看他,声音压得很低:“你傻吗。”
伏知时嘴角勾着笑,学着她的语气回赠她:“你傻吗。”
应悄拿没伤的右手兜住他的后脑勺熟练地往课桌上一磕——咚!
她俯下身,半靠近他的耳朵,非常不爽地说:“让你疼,长记性。”
女孩子呼出的热气拂过他的耳朵,伏知时浑身一麻,尾椎过电一样走遍全身,贴得近,她身上干净的味道扑过来,混着热热的气息,烙在他的颈侧,印入他的心脏。
他额头上还贴着纱布,这么一磕确实疼。
但有种又疼又爽的感觉。
他也没挣扎,刚好下课铃响了,他保持这个姿势在思考,思考为什么会疼到爽。
他以前没有恋痛的癖好。
最后一节晚自习。
老师看得不严,应悄压着胳膊在睡觉,手微微蜷着,掌根有擦伤的痕迹,她睡得熟,浑然不觉有人在看她。
女孩子的睫毛在眼睑下方筛了一圈阴影,发质偏硬,头发黏了一两缕在嘴唇上。
发丝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伏知时移开视线,摸出口袋里的创可贴拆开,淡蓝的交叉形创可贴轻轻盖住伤口,往四边贴的时候,她疼得一缩,但没醒。
还想再压紧一点时,女孩子突然醒了,她一下子坐直:“你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