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作从未发生过,还是捅破这蹭窗户纸,明说自己对她有意,才会被催情的香气所带走……可她又会如何回答,他们二人都身负重任,依楚怀汐的性子,周洧怕她知晓自己的心意后故意疏离,直至逃离他的身边断了联系。
各种预想的画面浮现在脑海,想象之中楚怀汐对他厌弃的眼神一幕幕挥之不去,周洧被闹得烦乱,端起桌上的粥一饮而尽,瓷白的汤匙孤零零地被晾在一边。
一屋之外,楚怀汐在府中漫无目的地乱走,其实刘娘子并未有事找她,那只是用来逃脱的借口罢了,免得同在一间屋下两人都闹得不自在。
清爽的凉风拂过,卷走了一身的燥热,可楚怀汐身子依旧沉重,没有感到一丝轻快。
她没有想过周洧会做出如此唐突的举动,这一切都是因为蛇床子与依兰香控制了他的心智便最好,可如若他是真有与自己亲近之心……
只要南瑞一天没有重出于世,便一日无法为自己而活,她不能有软肋,也不能成为软肋。
说她铁石心肠也好,惟利是求也罢,她都认了。
那阵风来的不妙,引来的还有几朵阴森森的乌云,随后细密的雨滴而降,转瞬间雨滴拥在一起,砸在地上,发出一阵“淅沥”。
“愁云淡淡雨潇潇,暮暮复朝朝。”
楚怀汐将手探出檐外,冰冷的雨点顺着纤细的指尖流进指缝,于手背上聚集成一点,摇摇欲坠地落在地上。
她抬眼看去,四周已经起了片片的薄雾视线模糊,不知何时才消散,恢复原来的模样。
楚怀汐在外面的亭子中留了会儿,等她再次回到房间时,不出意外般,周洧已经离开,连带着抹掉了关于他一切的气息,复原的茶壶、洗净的杯盏,就连那碗绿豆汤都不见了踪影。
楚怀汐轻轻地吸了口气,眼中早已没了那时的优柔寡断,她默默呢喃:“如此,甚好。”
夜里楚怀汐侧着身躺在榻上,手指绞着被子,杏眼半阖,一夜未眠。
而不远处的周洧更为煎熬,夜间一片漆黑,他奉桓宁之意还在外寻找凶手,蝉鸣虫蚁嘈杂乱耳。
仵作说李三尸体上有两处致命的伤痕,一处是脖子上发紫的勒痕,另一处是左胸上的伤口。那伤口不是寻常匕首所行,刺得很深,将整个心脏都刺穿了。
依照尸体的腐烂程度,推测大概在半月左右,李三事先被人用麻绳勒住脖颈窒息而昏,随后凶手又在心口上补了两刀,彻底断了他的命。
周洧猜测那匕首是藏缅族的一种,名为“弯月”,比寻常的匕首要长上半分。
他盯着前方一条深远的小路细想一番,李三被杀之日极有可能是楚怀汐编出府中进了藏缅族此刻那日,那段时日人心惶惶,凶手也正是利用了这一事件,打算把李三之死推到藏缅族的刺客身上。
其实周洧心中已有了大概……
夏至悄无声息地到来,天色微明东方浮现鱼肚,唯有一蝴蝶钻进那朝开夕落的花上,触角被露水微微沾湿。
楚怀汐早已起身,对着面前一块破旧的铜镜略施粉黛,她将脸涂的比往常白了几分,唇色生来得浅,没有涂口脂看起来病恹恹的。
桓宁前去祭族,府中众人甚是清闲,喜鹊见到楚怀汐面色苍白,便关切地问上了几嘴。
“好好的,面色怎如此难看,莫不是昨夜下雨,窗子没关紧,灌了风?”
“可能吧,不知怎的今早起来时,头便晕的厉害。”楚怀汐抬手扶上额,声音颇为虚弱,逆着光线随着发丝飘动,更显柔弱,妥妥的一个病美人。
“还好没有发热,真是的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喜鹊伸手贴了下楚怀汐的脸,语重心长道。
楚怀汐嘴角弯弯,眼中仿若蕴了一整片星空:“嗯,哪有我们喜鹊会照顾人啊。”
喜鹊羞红了脸,放下手中的扫把,绕着楚怀汐转了半圈后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嘟起嘴:“汐儿,莫要取笑我啦。”
楚怀汐上前弯下腰捏捏她鼓起的脸:“好啦,好啦。”她的手从脸颊移到喜鹊的下巴,轻轻勾起,楚怀汐挑眉,露出与动作此刻不符的声音,声调依旧是柔柔弱弱的:“等下我想先回去休息,喜鹊妹妹能帮我去顺便和刘娘子说一声嘛。”
周洧从侧面经过,正好瞧见楚怀汐调戏喜鹊这一幕。
一堆歪理爬到脑中,难道她对谁人都是如此么?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不然她这么会如此生气,面对之前的种种她对自己只有袍泽、同僚之情,再无其他?周洧已经想不通。
他皱起眉步走过,身后的一干侍卫察觉异常,曳影大人性情有些古怪,虽对兄弟们虽尽职尽责,可却不深交,总有一层透不过的隔膜。
侍卫们也不好去问,便只得小跑跟上。这一动静引起了楚怀汐的注意,她撇过头见到周洧摇曳起的衣袂……
“怎么了?汐儿。”
楚怀汐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感觉有些不舒服。”
“你先回去吧,刘娘子那边我来说。”
楚怀汐抿着唇,歉疚地点了点头。
她走得比往常慢些,单薄的肩膀挺得笔直,像一颗细竹,宛若一阵风就能吹倒,可竹根深入泥土盘曲向四方,早已坚韧不拔。
顺着回去的路上,她三番五绕地找到了侧花园以及怪石下的钥匙。
接着便是等待夜幕降临。
周洧如约而至,他一身夜行服,头发全部挽起,黑布遮面只露出一双深邃凌厉的眉眼。
“一炷香的时间后我会把门重新打开,如果期间有人出现,我会先解开锁,然后用计将他们带走,你尽快出来。”楚怀汐对上他的眼,可周洧却有意回避。
“好,小心些。”周洧生意嘶哑,带着好似几日未眠的疲倦感。
楚怀汐点点头,收回视线没在看他,她走到前面将锁匙插入锁孔,却一直不能解开,尝试了几次后楚怀汐才悟了,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锁头从中间断成了两半。
秘阁的大门被打开,周洧跨过木制门槛,转身将门合上以便楚怀汐上锁,可里面因太久无人入内打扫,空气中处处透露着一种潮湿的松木味。
周洧顺着前几次的记忆来到秘阁一隐蔽的角落,他掀开那块松动的的地板,入目的是一个比巴掌大些的皮盒子,周围一圈被各异的宝石镶嵌,极为奢侈,宝石的下方便是两个锁头交错相锁。
他从腰间夹层中掏出一根铁丝,对准其中一细小的锁孔探入,伴着他的巧劲铁丝不断深入,周洧半蹲在地四处寂静,只剩下他不轻不重的呼吸。
门外,一墙之隔楚怀汐挪到秘阁边上的连廊中,她坐在石阶上,眼睛机警地盯着对面的秘阁。
阳光毒辣,直直地照在楚怀汐的脸上,鼻尖渗出细汗,她伸手覆在脸上,轻按了一下,指腹上已经带了脂粉的白痕。
她向后退了两步,躲进了阴翳处,若妆花了,还怎么装那副柔弱不堪的模样。
过得极快,周洧已成功打开一给锁头,如今只剩下一个。如此看来,一炷香的时间绰绰有余。
如今,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中。
一柱香的时间将近,周洧的汗点爬上额头,心跳的声音窜入他的耳朵格外清晰。
好在第二个锁头也顺利撬开,周洧心中的一块巨石落了地……
时间已至,楚怀汐起身前去开锁,一切都是如此的顺利,不免令楚怀汐心中不安。
秘阁处因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寻常会又重兵把守,侍卫偶尔还会来巡守几圈,因今日是夏至,虽无人看守,却依旧会有侍卫巡视。
大门的锁已经解开,可却迟迟等不到周洧的身影,楚怀汐意识到周洧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依她的性子定是冲进去一探究竟。
而今,楚怀汐敲了两下门,提醒周洧时间已到后老老实实地待在门外,替他守着外面一草一木的动静。
潜移默化中楚怀汐的改变,就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她的信任不再是浮语虚辞,而是一点一滴地流向那个人。
巡逻的侍卫来过一次,所以短时间内不会再次出现。
楚怀汐四处观望,却见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桓宁。
只见桓宁脸色铁青,后面的随从一个个低着头,显然一副被训过的模样,桓宁朝着秘阁的方向走来。
楚怀汐将门拉开一条缝隙:“周洧,桓宁来此处,你快出来,改日在行动。”
周洧深思片刻,事已至此还不能就此收手,低沉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将门锁上,你先走!”
楚怀汐握紧手中的钥匙,倔强道:“我去拖住他。”
“你拖不住桓宁的,快走。”周洧再次驱她走,楚怀汐不得已只能将大门再次锁上。
桓宁愈来愈近,走过拱桥,眼看着就要到秘阁。
楚怀汐若有所思,朝着面前的拱桥跑去。
桓宁来势汹汹,下了拱桥,却听见身后“扑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