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姜意如

不知是因为玩够了还是没钱了，在邯郸公款旅游半年的江州使者们从冬访问到夏，终于是决定打道回府了。

依据礼法，我这个刚上任的外史卿得去送送他们。

一路上，我等官员与江使们依依惜别，折柳相送，泪洒漳水；对方也知礼懂礼，吃人嘴短，着重强调姬太守乃大国正统，当天下归之。

砥道两旁更是站满了前来饯行的饮食产业相关人员，他们向江使们挥手，与这群又能吃又有钱的金主道别。

夕阳西下，江使们缓缓登上马车，千骑绝尘，挥挥衣袖，带走了上百车特产。

224.姜意如

然后过了半个月，他们又回来了。

领头的张外卿轻车熟路地拐到了兴和酒楼，先领着一群仿佛回江州后就没吃过饭的使者炫了半上午的菜。

我费尽口舌才把这群呆子哄到州府——幸好还没关门。

看着两边儿格尽职守站了快一天的迎宾人员，我不由得心生敬意——悬梁刺骨都没这苦。

长跪得腿发麻的姬大人见使者终于来了，赶紧起身迎接，可谁知他腿一软，“咚”一声给江州使者跪下了。

张外卿吓得面如敷粉——虽说他确实敷粉了——然后领着一众使者，也赶忙跪下了。

大殿里的其它江州使者不明所以，当是什么礼节，也都丢掉糕点跟着跪。

看着江州使者都在下跪，我方官员察觉不对，也赶忙回礼，从侍从到太常官“噗咚”“噗咚”一个接一个跪了大半个大殿。

我及时控制住我有些崩坏的表情。

这算什么事…纵观古今书籍，此等场面我是真没见过啊！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了。

我赶紧蹭到姬大人身边把他扶起来。

姬大人尴尬地挥挥手，示意大家都起来，于是大殿内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的又都站起来了。

太守大人一手揉着也许在抽筋的小腿肚子，一手扶看柱子，满脸尴尬企图转移话题：“那个…一年一度的文录评选就快开始了，我觉得小甜瓜值得一个名额…”

等等，姬大人，你在说什么。

张外卿连忙接话：“对对，兴和酒楼的甜瓜简直一绝！堪称举世无双，人间能得几回见!”

不是，张外使，你怎么还接上了。

姬大人一听，也不管是什么场景，就又唠上了嗑，连眼睛都亮了：“对吧!他们是从凉记铺子进的货——那可是凉州正统小甜瓜，纯天然无污染戈壁奇迹，黄司农亲口推荐！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谈谈小甜瓜合作——”

这都啥跟啥啊!小甜瓜贸易什么时候不能谈！农部民部哪怕政史司都能谈啊！

我不讲声色地揪了揪姬大人的袖子，示意他讲点儿关键的。

姬大人看了看我，眼睛一亮，露出了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再次淡定开口：”姜外使卿也很喜欢小甜瓜，下次你们可以一起去…”

…我算是明白申将军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说，永远不要试图给憨憨做任何暗示。

没办法，看来还是要我来。

我清清嗓子，暗戳戳把姬大人挤到一边儿，试图中止这种没意义但挺有管养的话题。

“请问贵使此次赶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张外使一拍袖子，连忙开口：“对对，我们是来借粮的，多谢提醒，差点儿忘了。”

这都能忘…我气得想拍他脑壳。你怎么不把自己忘了！

幸亏当初江州太守没收我，不然我迟早被这群呆子气死。

225.姜意如

张外卿这么一喊，其它使臣也都反应过来了。

江使们放下手中的各式糕点，七手八脚去掏使书呈给姬大人。

我认真看了看，事情大致是这么回事:

江州边境小麦丰收，缺德荆南窥伺已久。

小麦守卫基本没有，荆南晚上派人去偷。

一觉醒来小麦全丢，哭天抢地痛骂扒手。

奈何楚强江弱，蛮夷不管对错。

讨粮没有结果，扬言再提打我。

只得唯唯喏喏，借粮得过且过。

真是个又悲伤又凄惨的故事啊。

全事完美符合各州形象，什么无良荆南抢人粮，可怜江州麦丢光。

再加上楚地在偷割人家粮食这种事上还有前科，所以本来是没什么疑点的。

但问题是，楚、江二州貌似不相邻，它们之间除了王畿还隔着个魏昴的南平(及韩州)呢!

所以荆南是怎么做到的，江州又是怎么知道的?

226、姬稳

小姜非常严肃地向我说了疑点，并问我有没有什么思路。

这还用问？

当然没有思路！

但是嘛，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别摸到一点儿线索就开始乱闭门造车。

有时候问题的答案只需要多问几个人就能找到吧？

人家江州使者还在呢，他们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

所以为什么不问问离我们十步远的张外使卿呢？

227.姬稳

说干就干，我无视不停挤眼的小姜，干脆开口：“你们怎么知道是荆南干的？”

张外卿哼哼叽叽委委屈屈抹眼泪：“因为他们在地上画了几个大字：‘抢粮者，荆南楚人也！’他们好过分呜呜呜…”

我抱着严谨认真的态度继续发问：“那有没有可能是其它州冒充的？”

张外卿抽抽得更厉害了，甚至把脸上的铅粉打花了：“我们也希望，不是荆南呜呜呜…谁想和荆南结梁子呀呜呜呜…但他们为了防止我们误会，还特地留了几个士兵在边境唱楚歌穿楚服挑衅…”

好吧，看来确实是荆南干的。这作风一看就很荆南。

我继续提问：“可是江州和荆南不相邻啊，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你们有思路吗？”

张外卿一副大难临头我摆烂，祸到州门我不管的成鱼姿态：“不知道，没想过，查不出，管不了。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荆南毕竟是大州，我等小洲能活一日是一日，现今只想借些粮食…”

明白了。

那不就是没有线索嘛。

其实这事好像和我们没关系，不就是借江州点粮食嘛。

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此事必有蹊跷。

所以我决定先开个会，听听大家的意见。

尤其是去问问神奇的惊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