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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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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浚生也是进了房间,才知道自己的媳妇长什么样,席间他确实见到康安安也一身男装混在人群里吃喝,心里有一丝诧异,不过想既然连成亲都是假的,所以无论新娘是谁都没必要往心里去。可进了房间,见了坐在父母身边千娇百媚的贺郎,他才实实在在地震惊了。

“这……你……我……”他吃吃地说不出话来。

“你们看,浚生一瞧见新媳妇就腿发软了。”婆姨们嘻嘻哈哈笑起来,年轻些的都掩着脸,在袖子下面偷笑。

蛇夫人一见事情要露馅,忙走过去,挡在贺郎面前,朝着张浚生一个万福:“小娘子一路车马劳顿,心情不佳,还是请公子勿扰为上。”

“哦,那是那是。”张浚生这才醒悟过来,忙低头退出去。

“什么呀,还没嫁进来就这么怕老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马上有人不咸不淡地抗议。

“这算是立下马威呢,张大嫂子学好了,人家才是会做规矩。”另一个妇人“啧啧”作声道,“到底是汴京城带过来的派头,说话办事有礼有节的。”

自然这都是人前说的话,出了门就不必客气,几个女人笑作一团,齐声骂:“都已经乖乖送上门了,还要拿腔作调,做张做致的,活脱脱小娼妇儿的手段,摆什么官家小姐的臭架子。”

所有的话也都传到了村长耳朵里,引得他又是一阵犹豫,问大姑娘:“你说浚生瞧见小娘子呆住了?是怎么个呆法儿呢?”

“是呀,话都不会说了,眼睛都转不开呢。”大姑娘又羞又笑又羡慕,“以前也见过他和大巧妹玩笑打闹的,从来没有过这样拘束的样子,倒像是突然见到天仙下凡似的,这不是还没成亲吗,要是成了亲,还不要宝贝死她啊。”

“那小娘子呢?看着浚生时脸上什么样子?”他父亲其实想的是另一回事。

“唉哟,没注意,我光瞧浚生哥的笑话啦。”大姑娘摇头。

村长生气:“唉,也是个笨东西,平时还敢夸口说自己聪明,连个眼力劲都没有。”

“谁没个眼力劲了!”大姑娘不服气,“我没注意小娘子,是因为她一直在吃零嘴儿呢,一堆梅干杏片蜜枣连着吃,也不怕酸倒了牙。”

想不到村长这次没反驳,反而直起眼看住她:“她很爱吃零嘴儿?”

“可爱死了,都没停过手,饭才吃了几口,零嘴儿吃了大半盒子。”大姑娘终于发现她爹神色不对,奇怪,“爹,你想什么呢?”

“唉,小孩子懂什么,混在里头的事情多着呢。”村长叹口气,觉得自己可能勘破了一桩秘密案子。

吃完午饭,赵七公子提出要去村里走走看看,顺便消消食。

大家觉得这也不算突兀,毕竟人家是来嫁妹妹的,对本地乡土风情必须有个了解。所有人对这位赵七公子深具好感,虽然他看人时眼光凌厉,令人畏惧,然而实在长得漂亮,且开了口,也是温文尔雅极其有礼的。

连身后带来的几个侍从也十分出众,都平时难得一见的高贵人物,年轻的小娘子们都沸腾起来,明明已过了农活期,依旧忙忙碌碌,不停在周围转来转去。

村长皱着眉头,也是一肚皮的疑问,少不得陪在左右,跟进跟出,抽了个空子便问:“浚生本是个愣小子,没根没底的,一直在桃坪镇做个小伙计,不知靠了什么福气才能结识公子,还能娶到小娘子般的佳人?”

“我说他有福气,他便有。”小王爷笑笑。

村长笑着说:“原来是先入了公子的慧眼,不知公子又是在哪里遇上浚生呢?”

“就是在他的店里遇上的。”

“哦哦哦。”村长笑眯眯,还要继续顺藤摸瓜往下问,忽见小王爷指了远处的山头,“那里好像有栋房子,是庙吗?”

“对,原来确实有个庙,供的是土地公,现在已经废弃了。”他慢慢地敛了笑,手拈胡须,“我们出来也有一会子了,公子累不累?乡村之地实在没有什么景致可供观赏,不如回去喝些热茶。”

回来后,村长先把张浚生找了去,仔细盘问:“我见赵七公子实在人中龙凤,他姓赵,怕是皇亲国戚那一脉的,如此尊贵显赫的人家,怎么肯让你入门为婿?你是在哪里遇到他们的?”

张浚生含糊道:“我在桃坪镇做营生的店里专门侍候豪富贵族,他又是常客,与我一来二去颇为投缘,因此就认识了。”

“你想骗哪个?”村长立起眼,“当我是三岁小儿吗?他就是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到舍得把亲妹子下嫁的地步,门不当户不对差得离了谱,你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

张浚生垂手道:“我们店是专给有钱人找乐子的地方,变着戏法哄他们开心,赵七公子有时候也带着妹子来玩,我其实是先和他妹子认识上了。”

“哼。”村长点头,“这还差不多,小娘子眼皮浅见识薄,所以被你勾搭上了?看不出你竟有这么大的本事?你之前说她怀了身孕,究竟有多少日子了?到底是不是你的种?我是年纪大了,眼睛花了心可不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要算计别人,别反过来上了人家的大当才好。”

“是我的种,没错。”张浚生一咬牙,“我又不傻,没得替人背黑祸,她哥哥也是没办法才让她嫁过来,所以不好大肆张扬,这次把人送过来,两家仔细相看相看,如果小娘子依旧心意不改,就做成亲拜堂的准备。”

他说得有板有眼,村长倒没了想头,只能先放他回来,又把张浚生的父母另叫了去,问:“山上神仙公子的事,你们有没有对浚生提起过?”

张父张母指天对地的发誓道:“完全没有的事,他一年才回来那么两三次,每次都匆匆忙忙的,哪有功夫说那个,何况您不也一再关照过,所有人都守得紧紧的,一个字都没漏出来。”

村长半信半疑:“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么个贵公子俏佳人,凭什么会看上你们家浚生?还巴巴地送上门来,青天白日哪有这种好事发生?我总觉得这里面藏着猫腻。何况今天他还提到的了山上的庙,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竟也能注意到?我怕你们浚生给人当了活把柄,引狼入室啦!”

张浚生父母觉得儿子攀到了高枝,正走在发达的康庄大道上,心里一团高兴,想不到听到这几句话,自然很不服气,却也不敢顶嘴,他父亲于是赔笑道:“孩子的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那家人不是还没当官上任嘛,就和咱们一样是平民百姓,不过家里富裕些,谁让他妹子瞧中浚生了呢,也是天注定的缘份。再说,您不是常说虔心供奉神仙府,就一定会有好事发生,眼前不就是个好兆头嘛,您怎么倒不相信了?大伙儿效力了那么久,各家各户都出人出力,早该有回报了,否则我们之前的力气岂不都白费了?”

村长倒被他说得噎住了,呆了半天,叹口气:“算了,再看看罢,这几天大家都盯紧点,千万别让几个外人知道山上的事,等以后他妹妹真嫁过来了,也要看浚生是不是想搬出去,如果他日后预备带着老婆进汴京,就还是不能告诉他。”

张父张母才出了门,张二宝蹑手蹑脚地进了门,他是村里出了名的混混,常常溜出去四处游荡,村长平时很看不上他吊儿郎当的模样,但是这次贵人进村,反倒是他还能勉强应付,不知不觉把以前轻慢之心放下几分,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张二宝道:“村长你一直瞧不起我,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毕竟不到了关键时候,你看不出我的好处来。别看那些人平时忠厚勤恳的老实样子,都是些没眼力没出路的泥腿子,你身边就缺我这种见过市面机灵心巧的,这次张浚生带外人进村,是福是祸,你去问问他们,哪一个说得出句实在话?!”

村长正在想这件事,听了不由心中一动,道:“你有见识?你倒说句实在话来听听。”

张二宝挺起胸膛:“你别以为我不肯下地干活就是没出息,燕雀岂知鸿鹄之志,我就是志不在此,就算在外头混饭吃也是要凭本事的。你看这帮人来了以后,周围哪个最卖力?我可有说错过一句话?那些木头疙瘩听话是听话,可会说半句场面话?”

见村长皱眉不语,他又道:“那些人嘴笨眼皮子浅,且不知道好歹,譬如这次张浚生带来的人,瞧他们高兴成那个样子,也不出去撒泡尿照照,那样尊贵的亲戚,凭他也配?!多半被当了冤大头,或替人顶缸戴了绿头巾都不知道;就算是真有那个福气,满打满算地成了亲,日后也必定要离开村子的,俗话说雁过无痕,他给村里能带来什么好处?咱们能有什么好处?毛都捞不着一根,至于欢天喜地乐成这样嘛。”

村长用力看了他一遍,才道:“柳埠村出了个大官做亲戚,难道不是好处?”

张二宝哈哈大笑:“村长你真是西瓜不捡,芝麻满地找,咱们到底要什么,你自己还没个谱吗?神仙公子那里才是最最要紧的,真到了功德圆满之日,亲戚算什么?官家都不用放在眼里了,还在乎他是在哪个衙门里坐的吗?”

村长被他说得眼皮子直跳,喝:“你胡说什么,什么功德圆满,什么神仙公子,别咋咋呼呼的,也不怕外人听见。”

“唉,我的好村长,你打量我什么都不知道呢,我可不是那些榆木脑袋,你说一句,他们就信一句,肚子里明镜儿似的,所以别对着我打马虎眼儿。我才是可以帮你出主意的人,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可就看走眼啦。”张二宝得意道,“知道你喜欢张浚生那样的,可人家和你一条心吗?早给自己找好了退路要攀高技去啦,眼前只有我这样的,木杓火杖儿短,强如手拨剌,虽然差些可总比没有强,再经历些日子,你就明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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