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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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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柜前,乐有薇大口喘息,眼前一阵阵发虚,视物异常模糊。当叶之南澄清他和唐莎毫无瓜葛,她竭力调动的所有理智被瓦解殆尽,只想抱他吻他,可是该死的吴晓芸来了。

叶之南和吴晓芸走出去那一瞬间,乐有薇恼恨交加,头瞬间剧烈地疼起来,一侧肢体无力的症状也缠上她了。

寸步难行,只有脑子还能运转,许许多多零散的往事如云影般掠过。那年暑假,叶之南在合欢树下抬头那一笑,流光溢彩,让乐有薇的心乱跳不已,惊觉竟已将师兄放在心上。

乐有薇警告自己,师兄是生活中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心如鹿撞很正常,但得打住。

卫峰一再劝过:“毕业来美国留学吧,从现在就开始准备,等你来了,我们再也不分开。”

除了卫峰,乐有薇在意的人都在国内,她不想走,这一次,她答应了。必须逃开,不能像郑好那样,沉溺几年,也痛上几年。

为情所困,得设法脱困,乐有薇从画廊辞职,专心备考。叶之南从画廊老板处得知她要出国,来学校找她,她避而不见,但还是被堵在了阶梯教室门口。

叶之南问:“听说你要走?”

乐有薇抱着资料,弯起一双笑眼:“跟小峰商量好了。我去图书馆做模拟题啦,想申请全额奖学金,师兄等我的好消息。”

引以为傲的理智压住了情感,夏末秋初时,一位大收藏家去世,贝斯特为他连开三场拍卖会。叶之南第一场就拍出了天价,乐有薇陪郑好去他家道贺,在庭院里,她们见到了书写着《春江花月夜》的陈襄。

贝斯特员工都说叶之南的现任女伴是加籍银行家的女儿,美得要动用文言文“静女其姝”,就是她吧。

郑好跑开了,乐有薇借口去找她,一转身,眼泪决堤。平生第一次,她体会到什么叫自卑,陈襄那么美,并且还有着优越的家世——自己这一生都无法拥有。

她连家都没有。

疾驰的过路车擦身而过,郑好惊魂未定,跌坐在马路上。她哭,乐有薇也哭,手指头在地上抓出了血,她被陈襄全方位碾压了,再怎么奋斗也达不到,无论如何都达不到。

除了书本,乐有薇没有可躲的地方。她每天玩命学习,和卫峰视频聊天时,经常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卫峰攒一次路费要打很长时间的工,仍然飞回来了。他想把女朋友拖去同学聚会放松放松,但乐有薇熬夜温书,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卫峰一个人去赴约。

聚会上,几瓶酒灌下去,卫峰被流言激怒,跑来问:“他们都说,你是被他养着的,随叫随到,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说法既侮辱了乐有薇,更侮辱了善待和珍视她的人,乐有薇发作了,正式提了分手。她是负了心,出国留学,势必也不会和卫峰走下去了。分开也好,不再耽误他,也不为难自己。

背完整本《牛津词典》是大工程,乐有薇闭门读书,连郑好也不见。有天,郑好大学的宿管阿姨通知她,郑好吞了安眠药,还割了脉,幸亏发现得及时,送去了医院,她留的遗书上写着乐有薇的手机号。

当时暑假还没过完,留校的人不多,每次郑好想来找乐有薇,都被拒绝了:“我这个月要从C背到E,任务很重。”

郑好独自去看精神科,按时服药,但叶家父母和陈襄共进午餐的消息传来,再多的药物都无法安慰她了。

郑好的病床前,乐有薇无声痛哭。她躲进书本,竟不知郑好因为陈襄患上了抑郁症。

郑好醒后,对乐有薇说:“你要走,叶师兄也要走了。”

出院后,郑好情绪仍很低迷,乐有薇决意看着她一点,放弃出国。有个深夜,她潜入叶之南办公室。

乐有薇有时会上贝斯特拍卖公司借当代艺术品的资料,知道电子锁密码。她从抽屉里翻到了两个月前,叶之南飞去加拿大维多利亚的登机牌,那是陈襄父母所在的城市,继而她看到一份房产图册。

温哥华岛上有几栋阔大的英式别墅,其中一栋用蓝色水笔做了记号,院落很大,遍种绿树白花,正对着一泓湖水,会是他和陈襄的家吗?

陈襄不是过客,是叶之南想要和她成家的女人。乐有薇泪水落了一桌,她用纸巾盖上,瞬间就沁透了,缩得薄如蝉翼般透明。

郑好为叶之南痛苦,乐有薇又疼惜又心烦,却不想自己有天也会步她后尘。她咬牙立誓,必须撕开困局,但是一想到房产图册上那栋岛上大宅,她就心情灰暗,要卖出多少幅画,才买得起它?

买不起,也得活着。七夕前夕,乐有薇重回画廊打工,叶之南约她见面,她踱去丁文海的实验室:“我想看明清家具展会,陪我去吧。”

丁文海的手按在探测器上,乐有薇说:“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了,我不去美国了。”

大学第一年,丁文海和几位同学代表本校拿到专业大奖。校方召开表彰会,乐有薇作为礼仪队成员,端出奖牌走到校长面前,丁文海看到了她。

可是当天丁文海就听说,乐有薇有男朋友。他没有表白,但是两年多以来,他处处对乐有薇好。看完展会,两人定了情。

后来,陈襄消失在叶之南的生活里,秋来春来,他的身边有了一个个别人。后来,乐有薇和丁文海分手了。后来,唐莎走近叶之南,她的家世太耀眼,她本人也太痴狂。

从江家林归来,在中国古代书画拍卖场里,乐有薇亲眼见到叶之南和唐家兄妹亲密无间,她逃离了现场。

在游乐场,乐有薇一遍遍玩着激流勇进。在郑好看不到的高低错落处,她攥起拳头,咬在嘴里,哭了又哭,如同当年看到陈襄,哭得连心脏都快呕出来。

方瑶敲门,无人应声,拨打乐有薇电话,也没人接听。方瑶下楼去找姚佳宁,姚佳宁也联系不上乐有薇:“可能在闭关准备。”

乐有薇的身体终于恢复知觉,头还在疼,她摇摇晃晃走到工作台前,吃下一颗止疼药。

支起化妆镜,镜中是一张红得可怕的脸,额角冒着冷汗。确诊脑膜瘤那天,医生很明确地告知,一定要避免情绪波动,但乐有薇没能做到。

隐疾是隐私,得继续瞒着所有人,不然师兄会为了陪伴他的小乐,把所有事情都扔下,万丈雄心一朝休。

放弃经营多年的事业,有天再失去喜欢的女人,那太残酷。乐有薇不要叶之南付出一切,到头来两手空空。她盼着他过上很好的生活,快意一生,活得自在,这是她对生活两字的理解。

“每临大事有静气”的隔壁,吴晓芸说服叶之南留下了吗?别的公司会给叶之南提供很好的待遇,这毋庸置疑,但贝斯特有他十几年的心血,何忍让他舍弃?

心上人愿赠以良辰,予以美意,从此相伴相守,然而,也许没有时间的是自己。愧疚感让乐有薇难受万分,发出一条信息:“师兄,我既不希望你为我舍弃那些,也放不下自己在这里攒下的一小块疆土。”

药片起到了作用,乐有薇找上姚佳宁:“监管合同签了吗?”

姚佳宁来送合同,看到乐有薇的脸色,吓一跳:“怎么了?”

乐有薇谎称是低血糖,细致审阅合同,它是由公司法务和华达资产的律师共同商定的,条款很严谨缜密,她安心了,听从姚佳宁的建议,回家休息。

出租车上,方瑶打来电话:“乐老师,您在哪里,我想和您谈谈在线拍卖。”

命运对我一再威逼,我无处可逃,你也配?乐有薇没给方瑶好话:“你能让技术团队连夜加班,在线拍卖就能做,我个人没有这么大权限。”

方瑶被噎住:“乐老师?”

方父已经亲笔在监管合同上签了字,承诺全程监管善款,随时向公众披露专款专用的每一个环节。方瑶若被得罪,他们也得按规章办事了。乐有薇的语气很淡漠:“昨晚就跟你说过,最重头的拍品出了问题,正在解决,请你理解。一解决问题,我第一时间联系你。”

命不由己,或许不长,但是脾气见长,不失为一种平衡。乐有薇说完就按了电话,像方瑶一样敞亮做人,直来直去,一点都不难。

路过给秦杉买放大镜的那家古董杂货店“光阴冢”时,乐有薇下了决心,等慈善拍卖晚会结束,她回故乡跟郑家父母待几天,再以拜访江爷爷为由去趟美国,做一套全面检查。

乐有薇是闲逛时发现“光阴冢”的,它是一对夫妇所开,他们是大学同学,初恋定终生那种。

女店主名叫查蜜,人如其名,长了一张被生活厚爱的甜蜜面容,乐有薇跟她熟起来才知道她家很有钱。

有次闲聊时,查蜜说起外婆患有严重的心肌炎,几经寻医,被专家治愈,查母因此开始捐助医学院的贫困学生。其中有个学生姓曹,后来赴美深造多年,就职于美国知名医疗中心。

乐有薇确诊脑膜瘤当天,查询过全国和全球最好的肿瘤医院,中文的英文的,她看得头大如斗,而且搜索引擎里还掺杂大量竞价排名的资讯,更让她无所适从,她想到查蜜说过的曹博士,谎称“我有一个朋友”,查蜜翻出曹博士的联系方式。

乐有薇把所有相应资料发邮件过去,一周后,曹博士回复了她。他请教了脑科方面的权威专家,对方开颅水平精湛,被时代杂志评为医学界奇迹,初步认为以乐有薇的情况,可以不用开颅。

乐有薇寄去激光打印件,5月下旬,在安徽做胆结石手术期间,她收到脑科权威专家的邮件。专家将于6月中旬结束一个访问,让她届时前去美国会诊,制定另外的手术治疗方案。

乐有薇想好了,先去拜访江爷爷,再挑几个城市旅行,把时间捱到脑科权威专家回美就去面诊,回国就和叶之南厮守,过一天算一天,过一天就是赚一天。

郑好当然会伤心,但不和叶之南在一起,叶之南会伤心,自己也会伤心。生命苦短,无力面面俱到,只想不枉此生。

按开手机,叶之南依然没有回复信息。乐有薇再发去一条:“师兄,我不想你因为我失去太多。生活是要越过越好的,你能不能也听听我的?”

过了几分钟,叶之南回了一个好字,乐有薇关了机。回家后,她在额头上抹了一点白花油,对着穿衣镜练习拍卖词。

能控制场面的人,也能控制情绪,乐有薇完成度一直挺高。现在面对叶之南已不行,但是大战临近,必须全神贯注,私心杂念都得放在一边,隔绝开来。

叶之南坐在办公桌前,桌上狻猊香炉里全是烟灰。阿豹快被他逼疯了,做了个□□的动作,烦躁道:“你真舍得贝斯特?就为一个对你推三阻四的女人,有必要吗?”

叶之南说:“不给出像样的好处,我找不到让吴晓芸感觉可靠的人。”

“贝斯特没有你,做不到今天这样的规模。”阿豹冲叶之南的手机努努嘴,“连有薇都不愿你走,你不想太忙,就挂个闲职呗。”

叶之南问:“上哪儿谋不到一个闲职?”

阿豹依然烦躁:“你对吴晓芸,报恩早就报够了。看有薇的意思,你去别的公司,她是不会跟你走的。”

“你能不能也听听我的?”真是一句甜蜜的抱怨,叶之南重新看了一遍。吴晓芸对他,就两条路,要么两不相干,要么人尽其才,没有中间路可走。虽然约定了三天,但这女人可不是守信之人,他对阿豹说:“盯紧吴晓芸。”

阿豹问:“她真会对付有薇?”

叶之南摇头:“要挟我留下来罢了。有天我真和小乐走了,她眼不见为净,也就算了。但这女人……能干出什么,确实不大好说。”

阿豹恨恨道:“真敢对付你们,我就拿她儿子开刀,小子读到高中了吧?那年,要不是她在你和陈襄之间搞破坏,你儿子都能喊我叔叔了。”

叶之南笑笑:“是我不想走。她搞破坏,反而是成全我。”

阿豹一愣,叶之南坦然看他:“小乐想出国和卫峰团聚,她很坚决,说以后不会再回来。我想着,那就和陈襄试试看吧,毕竟我父母家人一看到她就喜欢。”

那年阿豹刚出狱,叶之南带陈襄去见他,第一眼见到,阿豹双眼湿润,以为是叶映雪魂兮归来。叶家人当然会喜欢她。阿豹心有震动:“所以……”

烟雾掩住了叶之南的表情,或者说,他没有什么表情,很平淡地说着往事:“我想找个途径放下小乐,做不到。”

阿豹垂头,他的小雪逝于16岁,此生他都不可能放下她。他说:“你和陈襄没走也好,她太像小雪了。你真和她结婚生子,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们。”

叶映雪是叶之南的堂妹,他笑了:“这些话,你以前可没说过,你还劝我接受她。”

阿豹说:“你只爱有薇,你以前也没说过。”

“谁信呢?”叶之南自嘲地笑,又点燃一支烟。乐有薇说过,时间总不对,其实是他不对。风月中人,跟多少女人调笑过,他该怎样才能让她深信,他想要的,是和她走到天荒地老?

阿豹拿起剩下的半包烟,气恼走人:“若即若离让你得不到,才能一直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叶之南笑看他:“掌上明珠,这可是求不来的待遇。”

阿豹两眼冒火:“你还有没有骨气?”

一颗心为一个人七上八下,颠三倒四,由人不由己,哪还能有骨气。窗外,何云团捧来今日订的小蔷薇,叶之南喊住她,自己捧起花束,来到乐有薇办公室门前。

大门紧闭,他深吸一口气,屈指轻敲。年少时不曾脸红心跳爱恋过,许多年后,在这燠热的午后,方知情之悸动,竟会这般战战兢兢。

乐有薇不在办公室。叶之南换上新的小蔷薇,从冰箱里取出一罐酒酿,然后给唐烨辰打了个电话。

郑好晚上回到家,乐有薇刚洗完澡,正在给胆结石手术部位的伤口涂祛疤药,连忙溜进卫生间。郑好开门时看到她溜得飞快,以为是故意躲她,沉默着回了卧室。

乐有薇涂完药,敲开郑好的卧室,绽开笑脸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郑好白天肯定哭了又哭,一双眼睛肿成一条缝,问:“你下午关机到现在,发生什么了?”

乐有薇存心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混在一起说:“一,秦杉向我表白了,还亲了我;二,做完慈善拍卖会,我就让江天带我去美国拜访他爷爷,他爷爷随便出几件藏品,我就能拿不少提成了。”

郑好愣住:“你没答应秦杉吧,答应了江天可就翻脸了。话说回来,为了几件宝贝,就不考虑秦杉,太可惜了。”

乐有薇双手一摊,笑着说:“谁叫我不是你这种感情至上的人呢,任何人都不能打乱我的计划。”

郑好问:“任何人都做不到吗?”

乐有薇笃定道:“任何人。”

郑好脸色好转,乐有薇放心了些。暂且让郑好以为真话是谎言吧,一切以慈善拍卖晚会为重,她没空也没心思哄郑好,语声轻快地说:“我去准备明天的行头,帮我参谋一下。”

郑好跟上乐有薇,乐乐早上说叶师兄追她,不是真的吧,她看起来像是忘记说过那些话了。所以,不是真的。

乐有薇从衣橱里挑出服装,郑好不认可:“作为战袍太素了。”

乐有薇说:“明天的主角是严奶奶她们。”

郑好看看乐有薇左上臂:“伤口还没好,很多好看的裙子都不能穿……”她取出红宝石项链,连同锦盒一起归还,“这一身配项链合适。”

乐有薇推回去:“不合适。明天那种场合,越低调越好。”

郑好明白了:“也是,不然光是一条项链,他们就会骂你假慈善,真炫富。”

乐有薇把锦盒放在她手里:“送你了。”

郑好说:“别人送你的礼物,我不能收。”

乐有薇看着她:“戴给师兄看过,留着做个纪念吧。”

郑好打开锦盒,留恋地看看项链。那天晚上,叶之南的手抚过项链,在颈间留下让她颤栗的温度,她决然地还给乐有薇:“我都记得,就是纪念。”

入睡之前,乐有薇脑子里又一次把拍卖词过了一遍。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太用力,至今还没学会举重若轻,但她不是方瑶,没人兜底,所以每次拍卖会都要做到最好,博得满堂彩。名气起来了,将来再做事,就不会还像这次这么吃力。如果还有将来的话。

明天是新的一天,也是充满悬念的一天。叶之南会留在贝斯特吗?李冬明会到场吗?

明日里,就有那大树长青,母亲般夏日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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