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诶!等一下等一下,我们是玩家!别动手!”
眼看黑衣男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冲了过来,徐诚急急忙忙跳出来以证清白。
黑衣男刹住脚,警惕地打量他,身后的桃花男孩跟上来不满道:“既然是玩家躲躲藏藏干什么呢,没毛病都要被你吓出毛病了!”
“我们又不是提前知道你们是玩家,躲起来观察一下很正常吧?”徐诚还没来得及解释,一道女声插了进来。
女孩抱着臂,约莫二十岁出头,杏眼白皮,眉头一扬,一副高傲不屑的模样。
桃花男孩:“嚯,被发现了就说自己在观察,不知道的还以为做贼呢,我看就想躲在后面坐享其成……”
女孩尖声:“哈?我们坐享其成?”
徐诚拉住她手臂,“小微,算了算了……”
周雨微:“凭什么算了?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倒是这个娘炮自己都歪歪唧唧躲在男人身后,还好意思说我们怕了?!”
桃花男孩一点就炸:“你说谁娘炮!”
黑衣男面对这种撕逼情况有些头疼,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在双方的持续输出下实在有些插不上话。
周雨微冷笑:“说的就是你!还有脸说我们坐享其成,你们刚刚也没做什么吧,还不是靠这位帅哥全部搞定的!”
她手一指,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走来的青年。
燕凉对闹剧毫无兴趣,抬眼扫过他们,“有事?”
徐诚磕巴了一下:“没、没事。”
其余人也骤然噤声。
静默几秒,周雨微道:“你挺敏锐的嘛帅哥。”
燕凉:“嗯。”
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双胞胎一左一右拽着他衣角,雅各的眼珠转动,仰着脑袋把每个人的模样看了遍。
周雨微:“要不要合作?”
燕凉几分奇怪:“这应该不是个对抗副本。”言下之意,玩家们都是同一阵营,合不合作关系不大。
周雨微拧眉:“我可不想和这种人做队友。”
桃花男孩:“呵,搞得好像我愿意似的。严京,不要管她,我们组队。”
黑衣男紧了紧手,视线放在青年身上,到底是没说什么。
“都过来吧。”
燕凉越过他们,声音散漫。
几分钟后,七个人挤在不大的客厅里。
“我叫徐诚,旁边是我、我……女朋友周雨微。”徐诚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些紧张。
周雨微哼了声,没有反驳他的话。
几个人挨个介绍了下自己,然后开始分享所得情报,不过无一例外的,都没什么可讲。
“现在除了情人公园我们也没有其他方向,不如下午去那个公园看看?”徐诚道,“我们门口就有个公交站,不知道能不能坐公交去公园。”
燕凉:“一定能坐公交去,而且只能坐公交去。”
徐诚:“啊?是发现了什么吗?”
周雨微略微思索:“我也觉得是这样,除了我们门口的公交,我们没有别的交通方式。我观察过街上那些车,他们从没有在我的视野范围里停下过,里面的司机也跟机器人一样……就像除了这栋公寓以外的人,他们都很单一。”
桃花男孩:“怎么个单一法?”
眼看他又想挑刺,黑衣男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作安抚,“他们都用的是同一张脸,重复着有规律的行动。我们公寓后面的楼下有几个小孩早上在那里拍皮球,他们每一次传球都和前一次是一模一样的姿势,分毫不变。”
“我觉得他们都是设定好的、没有自主意识的NPC。”黑衣男换了种说法,“也可以当做是这个副本的背景板。”
桃花男孩反应过来:“所以这是个限定范围的副本?”
黑衣男:“嗯。”
燕凉:“公交站每隔两小时有一班车,昨天我们傍晚到达副本,我记过时间,最晚的一班在午夜十二点。”
“谁家正常公交开到半夜十二点啊,这肯定有什么猫腻!我们这次不是收集怪谈吗,我猜这肯定有什么幽灵公交的说法!”
桃花男孩说完一副求夸奖的模样,但除了黑衣男摸了摸他的头,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
徐诚:“所以我们今天要不要定个时间去情人公园?现在十点多了,刚刚有班车已经过了,我们十二点。”
周雨微:“下午两点,我要睡午觉。”
徐诚立刻改口:“那下午两点吧?”
燕凉:“两点可以,不过我会坐晚上十二点的车,你们如果没这个打算可以提前回来。”
周雨微拉过徐诚:“我们和你一起。”
桃花男孩不肯示弱:“我们也是!”
但黑衣男有些犹豫:“宝贝,别冲动,我们需要谨慎一些……”
桃花男孩:“这么多人怕什么呀,再说你会保护我的嘛,不会有什么事的。”他嘴上是这么说,目光却瞥向燕凉。
可惜后者压根没接收到他的“秋波暗送”,兀自发着呆。桃花男孩心道无趣,没注意到黑衣男的脸已经黑了。
“哥哥,下午去公园玩要准备什么吗?”双胞胎听到下午出行有些兴奋,雅各眼巴巴地拽住燕凉袖子。
“你们呆在公寓。”燕凉不动声色把自己的衣袖抽走,“你们那位阿姨应该不会让你们跟我走。”
雅各难过:“我想去嘛。”
以扫说:“那我们把她杀了是不是就能出去玩了?”他声音流露出一种孩童特有的天真。
燕凉对上他灰蒙蒙的眼睛,说:“不能。”
以扫:“为什么不能?”
燕凉:“没有为什么。”
雅各扁嘴:“以扫,哥哥对我们好,我们听哥哥的。”
以扫纠结了一下:“那好吧,听哥哥的。”
燕凉道:“但如果你们那位阿姨要打你们,记得躲。”
雅各:“躲不过怎么办?”
燕凉缓缓开口:“一切以自己安全为主。”
以扫笑起来:“哥哥对我们最好啦。”
徐诚听得云里雾里:“所以除了这两个小屁孩,我们定好下午两点去情人公园对吗?”
燕凉:“一楼和二楼还有玩家,你可以再去问问他们。”毕竟他现在还没项知河的消息,对方多半在底下两层。
“还有队友?”徐诚惊讶,“这楼总共也才十几个住户吧,我们玩家就有十来个……”
他吞了吞口水:“这是不是说明我们这个副本可能会死好多人?”
周雨微拧了把他耳朵:“想什么呢,有我在还能让你有事吗?”
徐诚嘿嘿傻笑。
临近中午,几个人各自回去,四楼的女人也来接双胞胎了。
燕凉在门口和她扯皮完,正要回房,隔壁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他动作微顿。
早上那个男人去上班还没回来,家中只剩下他的妻子和十岁的小儿子,他们现在似乎要出门。
燕凉借着门的几分遮掩看着一大一小机械地往楼梯口走,他们各拎了一个篮子,上面盖着一块类似是野餐布的东西。
两人都是很普通的脸,是那种在大街上看一眼就会忘记的长相。但女人露出的脖颈上有淤青,男孩更不能看,胳膊都看不出原样。
燕凉走到窗边。
正如天气预报所说的,今天天气晴朗,阳光不骄不躁,很适合……野餐。
燕凉一路目送他们的身影从公寓们口出去,穿过短短的巷道,最后站在破旧的公交站前。
一个背影平平无奇的中年女人,一个背影瘦弱得过分的小男孩。
细碎的阳光有些刺目了,燕凉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需要睡个午觉。
吃过午饭后,倦怠感更甚。
副本里的手机保留了一些基础的不联网功能,燕凉设了个闹钟,随意往沙发上一趟,眼皮便沉沉合上。
……
“哗啦”——“哗啦”——
又是梦。
刺目的光潮里,燕凉只能看清身边人眼中的几分落寞。
礁石、海浪、咸腥的风。
身边的人指了指海的那边,嘴唇几次开合,似乎说了些什么。
……
啊……
他说了什么?
轻轻的,仿佛是棉絮一般。
好像是——
“燕凉,那是家的方向吗?”
棉絮落在了心脏上。
.
燕凉的手臂横在额头上,遮挡了有些有些刺眼的光。
左胸口有些异样的疼痛,他起身倒了杯水慢慢抿着,好半晌才缓过神。
只是……心里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一种情绪似乎也在慢慢发酵。
窗外,有鸟停在电线杆上。
青年盯着手上充满年代感的搪瓷杯发愣许久,低头喃喃:“好烦。”
上一次涌现这种深刻的倦怠和疲惫还是在燕凉高一的时候。
那会他为了学费和生活费打了些乱七八糟的零工,其中做的时间最久的就是在烧烤店当服务员,九点半下晚自习十点开始工作,一点下班两点才沾得到床。
每天睡四个小时多点就得上学,落下的学习进度和作业要靠午休时间来补,要不是他身体素质好怕是早就撑不住了。
可这些也算不上什么,燕凉早就习惯了这种劳累,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埋怨劳累。
唯一一次让他感到疲惫的其实只是一次失眠。
他在一个短暂的梦后惊悸而起,大概是在梦里哭过,他抹着自己的眼泪甚至有些稀奇,未曾想之后便是枯坐至天亮。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深刻体会到一种倦怠消极的情绪。
不过他调整地也快,果断跟老师请了个假,补完觉后再次投入到忙碌的生活中。
燕凉以前从未在意过那莫名的一夜。
后来拿了补贴和暑假两个月的工资后他轻松了很多,他也不是怎么喜欢忆苦的人,只想着安稳考上个大学过个普通人的人生。
或许那天晚上他想过放弃。
不读书了,他随便去干点什么,苦力也行,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就像现在一样。
他实在是觉得累了。
没错,累。
这种感受浸染了眉眼,让他整个人都陷入进一种古怪的阴影里。
燕凉把杯子放下,有什么东西随他的动作贴在了胸口,弥漫开一丝凉意。
……是暝的指骨。
燕凉愣了一下。
他忽然明白了那个深夜里大部分的痛苦来自什么,一如此刻,他特别渴望某个人在身边。
他很想他。
明明他们分别的时间不算长,却总是产生一种太久太久没见面的错觉。
可能也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