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鲁家中。
“杨老师,您睡得不好?”
文雨出来上厕所时看见了站在窗前的男人。
深夜,杨旭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想站起来走走,等回过神,他已经到了窗户旁。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丧尸徘徊在房子周围,却因畏惧电网不敢上前。
格鲁家是太阳能供电装备,有着丰富的电量储备,连食物问题也不用愁,地下室储藏着足够的干粮。
只要待在家中,他们能安全度过剩下的日子。
杨旭说:“我觉得对不起那孩子。”
“这不能怪你。”文雨宽慰道,“病毒的事谁也没有办法。”
“若是您还睡不着,我这里发现了一件线索。”文雨因无法上学有遗憾,下意识对老师抱着尊敬,说话十分客气。
“什么?”
“是一本日记,我在我那个房间看到的。看样子是那位格鲁爷爷的,我想或许是重要线索,我们得先看看。”
文雨叫杨旭去她房间一起看,剩下那女人和文雨一起同住,听见动静也起来和他们一起。
日记里记录的是很琐碎的日常。
他们仔细地看了一会,杨旭注意到有一段很长的日子里,格鲁并没有写日记。
联想之前,那段时间是他儿子死后的日子。
文雨发现几个疑点:“安得不是和我们说,她爷爷和妈妈的关系不好吗……这日记后面格鲁提到好几次尤娜,态度好像也不错。”
她小声念出来:“今天尤娜来看我了,还带着我喜欢的虾饼……安得还是一如既往的害羞,与他父亲一样。”
为什么用“他”字?文雨以为错字,没有在意,继续念:
“尤娜打算接我去镇上住,我拒绝了她……圣诞节是与尤娜和小安得过的,我们度过了很愉快的时光,如果他还在的话我想我会更开心。”
“这几段写了尤娜的,都是在格鲁儿子死了之后的事。”
杨旭心细了点,手指着一个地方,读道:
“我们又去了矿洞,那里看上去一切正常。我想起了我的儿子,实在感到痛心,他一直是个善良的孩子,为什么祸难会降临在他身上。神啊,你为什么要将他带离我身边。”
这是日记的最后一篇,时间就在十几天前,离病毒爆发不久。后面还有一页,被撕掉了。
就在三人聚精会神研究着日记时,背后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
燕凉鲜少有如此头皮发麻的感觉。
在场两人皆是屏息凝神,脊骨泛凉。
他们开始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这个脑袋。
还是燕凉先反应过来,当机立断:“我们快往里面走。”
随着两人走动,脱离脑袋的一双眼珠子也跟着转动,它的脑袋扭动着,似乎透过实物一直在看着他们。
“那不会是塌方时埋在里面的工人吧?”
蒋桐心有余悸,边走边道:“这也太黑心了,连尸体都留在里面,也不知道死者的家属怎么想的,竟然不会向工头讨要。”
为什么土里要埋着尸体?
是故意,还是没来得及处理?
燕凉突然道:“这里不是去年坍塌的地方。”
“嗯?”
“安得说,他的父亲去年因为矿洞坍塌死去。而我们刚刚经过的那个地方,土层还很新。”
“而且,我们现在走的矿道窄了很多。”
这么被燕凉一点醒,蒋桐也意识到这条另辟的矿道又窄又低,稍稍一挺身就要碰到顶部尖锐的棱角。
再摸上一旁的石壁,很明显这边的矿道开辟不久。
“在塌方的旁边又开洞,这是极危险的做法。”蒋桐顺着燕凉思路想,“而且尸体没有处理……是根本没有时间处理吧?”
那是什么让人们这么急切地深入下去?
燕凉又发现自己没注意到的一点:“刚刚那个人头已经被感染了。”
没有丧尸到这,那埋在土里的死人怎么会受到感染?
从这几日观察来看,病毒应该是通过血液传播,除了互相感染外变成丧尸的,便是本身就携带病毒者。
尸体尸化,是因为他们自带病毒——
想通后,燕凉快速说道:“我怀疑病毒的传染源头就在这个洞里。”
“可是任务背景不是说,是一名游客携带变异病毒登岛的吗?”
“游客携带的是‘变异病毒’,会渴望杀戮,但刚刚那个人头并没有攻击我们。”
蒋桐咬了咬“变异病毒”这四个字,“你的意思是……变异病毒和初代病毒是有区别的,难道初代病毒感染者不会攻击人?”
“我猜想如此。”
燕凉顿住脚步,忽的问了一句:“现在是几月份?”
“我似乎在哪里注意到过……是四月中旬。”蒋桐问,“你有什么头绪了吗?”
“啧,少了一些线索。”
燕凉有几分焦躁,他在格鲁家没待多久,肯定遗漏了东西。
“别急。”蒋桐见他额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脸色苍白,停下脚步道,“我们先歇一会。”
她提议:“来根烟?”
燕凉点点头,病毒让他身体不是很好受,但尚能发挥出大部分体能。另一方面,他顾忌疫苗的副作用,没有立刻使用。
蒋桐:“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燕凉:“最开始,任务提示在引诱我们对矿洞产生好奇。”
平常他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涉及正事,他不会含糊。
“安得也提到了矿洞。从这些就可以得知,矿洞一定有着存在的价值。”
“我们进入矿洞后,发现了初代病毒携带者,而副本所告诉我们的,是携带变异病毒的游客登上这座岛,这也给这里的人们带来灭顶的灾难。”
“这让我想到了一个词――‘报复’。”
“我的猜测是,初代病毒被开发出带到大陆,变异后又报应到了小岛上的人。”
“目前我们所得到的线索,是安得的父亲死去,以及活下来的尤娜一家。”
“我明白了。”蒋桐赞许地看着燕凉,“那么据此,我认为的是尤娜一家想报复间接害死他们父亲的凶手,但病毒的侵袭是不可控的。”
简而言之,尤娜一家报复别人,没想害惨了所有人。当然,他们也很有可能知道危险的后果,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枪支和防护网,备用电和充足粮食,都是长期生存的必备,在这样四通八达的小岛屿出现实在可疑。
倘若这真是早有预谋,也就说得通为什么整个小岛上几乎只有他们一家的幸存者,而且应付危机游刃有余。
支线任务是保护尤娜一家,很容易让人陷入误区,以为尤娜他们是无辜的幸存者,容易轻信他们。
但副本的可从未告诉他们,它的提示是善意还是恶意。
“不过关于这条矿道,或者说报复的真相和过程,我还不能下什么定论。”燕凉捏了捏眉心,克制着一股上涌的乏力感。
他叼上烟含糊不清道:“我们继续走。”
再次深入一段距离,视野又慢慢开阔,两人加快速度,似乎快要到了矿洞尽头。
直到蒋桐被什么东西绊得踉跄。
燕凉拎住她的领子没让她摔倒,手电筒朝下一照:是一具腐烂的尸体,不知死了多久,皮肉已经干瘪下去,身上穿着工人的衣服。
尸体横在路边,蒋桐一个不慎踢开了他的一只手骨,骨头咕噜噜滚出一段距离,与地面的摩擦声在矿洞内无限放大。
“前面是岔路。”燕凉上前几步,手电筒的光束晃了晃,扫过他浅色的眸子。
像是暗中光彩流动的琉璃。
蒋桐恍神,问道:“我们走哪?”
燕凉回头看了眼尸体,说:“他是从右边跑出来的,走右边。”
但是他没有动作,蒋桐也没有。
“站在这让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蒋桐舔了舔干燥的唇,偏头对他笑道,“你知道女人的第六感都挺准的。”
燕凉静静站立了一会,颔首:“有人比我们先来到这了。”
蒋桐神经一紧,握住了手中的枪。
“我知道你在这,不必躲了。”燕凉看向左边的洞口,道出一个名字,“安得。”
幽深的洞口处,有团瘦小的黑影动了,慢慢走到光束照亮的地方。
安得披散着栗色的长发,身上换下了那件连衣裙,穿着被尘土弄脏的衣裤。
蒋桐愣住,不明所以看向燕凉:“这是那个跟在你身边的小孩吗?”
她对后来的事情并不知晓。
安得也望着燕凉,神情不辨喜怒,放在一个小孩脸上竟有些惊悚。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脚印没擦干净。”燕凉挑眉,“脚印轮廓很小,这么多人里面也就只有你最有可能。”
安得皱眉,他没想到自己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
“这矿洞出了什么事?”燕凉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逼问。
安得后退一步,说:“我不知道。”
“那说说,你进来做什么?”
想到安得先前的话,燕凉笑意淡淡的,“该不会你在这找救我的法子?”
安得却回答:“是。”
他又道:“不过我真应该告诉你,你那群愚蠢的队友为了自己活着,错过了救你的办法。”
“可让我活不下去的不是你么?人想活着没错,我并不怪他们,倒是你。”燕凉维持着笑容,“你真的是尤娜的儿子吗?”
对杨旭他们,燕凉没感情,没感情自然也不会在乎,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互相合作客套。
其实在受伤时,燕凉也不明白为什么安得的眼神让他有种莫名的似曾相识感。真的说上来,安得也没有做错什么,还是归究为他自己心境不稳。
安得却觉得自己是给他造成了影响的始作俑者,而且执着于给他补偿。
这不太对劲。
可燕凉也说不上来哪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