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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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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钰见祝绒迟迟不答,以为她是不想说,便随意道:“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你若不想答便算了。”

祝绒没有回答,只是又说了句“快趁热吃吧”,之后两人便再无交流。

周钰觉得祝绒怪怪的,但也克制自己不要过问。

这毕竟是祝绒的私事,他有何立场过问?

他只管在此处养好伤便是,为何要在意这些?

如此一问,好似显得他要与那什么梁虚争风吃醋一样。

打住,必须打住。

饭后,周钰无事可做,思来想去,又坐回了房里,继续做河灯。

他在这里也只能做这些了。

可是祝绒却一直没有进房,甚至连屋子都没有进,周钰感觉她实在反常,便拄着拐杖出了门。

他本以为出了门便会迎来一片黑暗,可小庭院那棵树上的花灯全被点亮了,他的视线依旧如同身处屋内一般清晰。

他在树下寻到了祝绒的身影,她坐在地上,将躺椅当做桌子,正安置河灯的机关。

祝绒侧身背对着屋门,因内心十分烦躁,并未察觉周钰出来了。

她努力专注地设置机关,可手中的东西好似在与她作对,弄了几次都没能成功,祝绒一时生气,用力过猛,手指被一根细线割到,她“啊”了一声,猛地将手缩回,随后好像撒气一般,将正在做的河灯狠狠扔出去,含住被勒疼的手指。

周钰在听到祝绒轻呼声响起之时,已下意识迈出了一步,在看到她扔掉河灯后,便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因为他晓得,祝绒向来极为爱护她做的花灯。

“庭院寒冷,为何不进去?”周钰缓缓走向那盏被扔出去老远的河灯,俯身捡起来,重新放回躺椅上。

祝绒攥着拳不说话,周钰又问:“可是有烦心事?那个男人……欺负你了?”

他等了半晌,眼前的人依旧不作声,他便拉起她的衣袖,将她往屋里扯:“无论如何烦心,都得先进屋,不然感染了风寒——”

“陆景和今日来找我了。”祝绒忽然开口道。

她终是受不住良心的谴责,坦白了。

周钰立即回身,神色变得极为严肃:“他找你做什么?你可遇到了危险?”

祝绒摇摇头,道:“放心,他并不知晓你的事情。”

“那他寻你作甚?”

“我与张毅等人合作,营造祝家花灯有通灵和超度亡魂的本事,在百姓面前演了一出戏,被陆景和识破了,但他不拆穿我,反而要买下我手中所有河灯,届时赠予齐州百姓,借此灯渡魂,安抚民心。”

周钰眉心紧拧,沉声道:“莫非你答应了?”

祝绒背在身后的手偷偷捏紧,小声道:“此事不会波及你半分,我为何要拒绝?”

“不行,你明日便去将此事拒了。”周钰肃色道。

祝绒听他语气生硬,也跟着倔了起来:“不要,有钱为何不赚?”

“他的钱浸满了血,就是不能赚。”周钰强硬道。

祝绒沉默片刻,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扯了扯,态度变软:“我晓得你恨他,可我若是拒绝,他定会将我的事全说出去,日后便无人再愿买我的花灯,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但你能否忍这一次?”

“不能。我让你拒绝此事,并非因为私人感情,总之你绝不能与他沾上关系!”周钰十分坚决,话语也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祝绒感到手脚都冰冷到僵硬了,眼眶却在发热。

她垂下手,表情有些难看:“那我怎么办?”

“我拒了他,这些河灯便卖不出去了,借别人的银子也还不上了!祝氏花灯就此销声匿迹,再无翻身的可能!你要我以后怎么办?为了成全你的恨,将我自己的未来都毁了吗?”

周钰听到她的声音在颤抖,坚决的心顿时动摇了。

“不是要你成全我,就是,就是不可以!哪怕以后不做花灯了,你都不能与他合作!”他不想再与祝绒争下去,拂袖要往屋里走进去。

祝绒见他逃避,愈发生气,追上去攥住他的手腕,质问道:“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不是因为你恨他,那倒是给我一个理由啊!”

周钰被祝绒扯停下来,但不肯回头看她。

因为他的神情已经不受控了,只要被祝绒看见,就会露馅。

他有理由,只是这个理由实在令他难以相信,难以诉之于口。

祝绒不依不挠,将他的手腕攥得更紧:“你说啊!”

“因为你会有危险!”

周钰回头甩开祝绒的手,脸色涨红,眼中冒出了血丝:“你以为陆景和是什么人?几万将士的性命他都不放在心上,更何况你一个无权无势的丫头?他与你合作一次,若你好用,来日便会有第二次合作,直到将你紧紧套牢,若你胆敢违逆,只会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祝绒哑然,陷入了愣怔。

周钰让她拒绝陆景和的理由,便是她的安危吗?

他……他不过是一个在她人生中短暂停留十几日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担忧她的安危?有什么资格因为这个担忧而干涉她的选择?

“我的安危我自会考虑,不劳烦你费心。”她低下头,逃避般侧眼去看别的东西,“反正你很快便要离开了,更无需担忧我今后会如何。”

周钰神情有一瞬的凝固,方才爆发的情绪急速冷却。

一时间,两人沉默无言。

“放河灯那日,定会有大批百姓来城郊河边,我会让张然他们一同前来,届时你只需混在人群中,与他们一同离开进城即可。”祝绒抬眼看向周钰的眼眸,轻声道,“就在腊月初一,四天之后。”

言罢,她走到树下,熄灭了树上的所有花灯。

周钰霎时陷入无边黑暗。

*

周钰在床上躺了许久,心里有一根刺,非但拔不出来,还越扎越深。

是祝绒说的那句话。

他很快便要离开了。

还有四日。

祝绒说得不错,若腊月初一真有许多百姓来河边放河灯,城门把守处定会放松警惕,那是他进城与张然汇合,一同重组势力筹谋复仇之事的最好时机。

只是……

他总觉得此举不妥。

周钰烦闷地坐起来,听到房外一直响起祝绒制灯的窸窣声,忽然为自己方才说的话心生懊悔。

他想到了祝绒护着作坊牌匾时的倔强,想到她说自己制灯很厉害时的自豪语气,想到她为了光复家族事业而不休不眠地制灯。

花灯是祝绒的骄傲,也是她最珍贵的东西,他怎么能对她说出“以后不做花灯”这种话?

他实在太自负,太自以为是了。

周钰拄拐走到房门前,手已经放到门上,想要开门出去,可听着外面的声音,他又退缩了。

他背靠着门坐下,无声看着房里长燃的五六盏花灯,觉得好可惜。

可惜自己眼睛看不清,也许到离开那天,也没能好好看一看这些花灯有多美多精巧。

更可惜的是,没能看清楚祝绒的面容。

若日后相遇,他还能认出她吗?

“祝绒,对不起。”周钰用偏小的音量说道,“我说错话了。”

一门之隔,他不知道祝绒是否听见了。

“我自小随父亲在军中长大,军中军规森严,日子枯燥得很,除了念书习兵法,便是习武,打仗,就连说笑的人都没几个。”

周钰垂头轻笑一声:“我总嫌你脾性古怪,其实我自己才是最糟糕的那个,不懂人情世故,不懂与人交往,你说我笨,讨人嫌,着实没有冤枉我。”

门那边没有半点回应,但周钰知道,祝绒听见了。

因为他倚靠着的门板,传来了另一个人的重量和温度。

他将头也靠在门上,轻声道:“你可知道,像我这种多次从战场回来的人,最怕什么吗?”

“我不怕累,不怕疼,亦不怕死,但我怕看到熟识的人,在乎的人,在我面前倒下。”

“若不让我知晓也就罢了,或者让我死在他们前头,也算是幸运,可幸运二字总是不曾眷顾我,我亲眼看着父亲被敌军砍下头颅,亲眼看着母亲殉情而死,亲眼看着袍泽们无辜枉死在凌河畔,那些残酷的画面,不断地在梦中重演,真的……很可怕……”

周钰侧过身,用肩膀抵着门,看向从细微门缝投进来的人影,喉结轻滚,说出一句他自己才意识到的心里话。

“祝绒,我不想你也那样出现在我的梦中。”

他只想在满是花灯、明亮又温暖的梦中见到她。

“所以,原谅我方才的失态,好吗?”周钰的语气,像极了一个认错的孩子。

门外的人影动了动,变得更短了。

祝绒将她的头迈进膝盖里,缩成了一团。

她自从周钰回房关上门后,就一直在做新的河灯,往日只要她开始做花灯,便是极为专注的,但今日却越做越烦躁。

她说不清自己到底在烦些什么,说生气吧,也不是在生气,说伤心吧,也不至于,整个人别扭得很,像在跟自己较劲,变得一点都不像她了。

但这些别扭,全被周钰一句“对不起”驱散。

这是周钰第二次对她说对不起,第一次,是初见时,她说他害死了爹爹阿娘。

祝绒起初听见时,心里还有些胜利的小得意,但越听便越不是滋味。

直到听见他说,他不希望她也成为他噩梦中的人。

他真的如此在乎她的安危吗?

祝绒看向脚边方才新做几盏的河灯,抿紧了唇。

门内的周钰很久都没有等到祝绒的回应,眼中的光也一点点暗下去。

她还是不肯原谅他吗?

也不奇怪,他这次的确太凶太过分了。

罢了,明日再想法子哄哄她吧,现在,他有些丢脸到说不出话了……

在周钰想要起身时,门外忽然响起少女清甜的声音。

“你……饿不饿?想不想吃点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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