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鹄泽海岸的时候，海岸边早已搭起了一个个帐篷，每个帐篷外也点燃了篝火。远远望过去，犹如海岸线上一条明亮灿烂的灯带。

“你们好慢啊！”笠井遥朝他们小跑过来，仁王已经跟她和大野老师发过信息说明情况，“哟，还好有仁王君你在，不然我可背不动你，老大估计也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更加背不动了。”

还好大野老师不在现场，否则听到笠井遥这么说非得吐血不可。

“雅治！芽也！”其他网球部正选们也在刚才笠井遥急吼吼跑去找医务队的时候知道了个大概，“没事了吧，芽也的脚还能走吗？”

“她又不是残废了。”仁王回得风轻云淡，貌似他压根一点也不关注芽也的伤势。

“噢...”丸井故意发出欠揍的语气，“那我看你完全舍不得把她放下来，担心她不是残废，也怕是离不开你了嘛！”

其他正选也是毫不掩饰地直接笑了出来，芽也羞得挣扎着要下来，“小心！”笠井遥赶忙上前虚扶住她，而因为笠井遥的存在，仁王也不再强求。

“话说你们帐篷都分好了吗？”其他人开始询问，因为到中途基本队伍就全员大换血了，只要队长确保人数都够，帐篷怎么分配，教导主任和老师们也懒得管了，不然还得一个一个核对的工作量也不是开玩笑的，这基本就是约定俗成的不成文的规定了。

“嗯！”笠井遥一边扶着芽也，打算往她刚搭好的帐篷方向过去，“我和芽也一个。”丝毫没觉得自己在别人眼里还是个男生，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有何不妥。

而早已知道笠井遥是女生的仁王雅治当然更不会有任何意见。

“你们？！！”丸井大叫起来，“这不太合适吧。”一边说一边看向仁王雅治，想说这个人听到别的男生要跟芽也一起睡怎么还这么淡定。

“那不然，哎哟。”笠井遥腰侧被人重重掐了一下，刚想骂人就看到芽也突然笑得很牵强地看着自己，“谢谢你帮我搭好帐篷，我自己睡吧还是！”眼神示意她：你晚点趁人不注意再进帐篷吧，现在懒得解释了。

“噢，噢！”笠井遥终于反应过来，“那仁王你睡哪？”

“我不困。”每年步行祭也有学生兴奋得一整晚不需要休息，就坐在篝火堆边烤火，彻夜谈天说地，等待日出，看来仁王就是这一类的熬夜大侠了。

“随便你。”笠井遥毫不在意他的去向，反倒是芽也转过脸偷偷看向他的时候又被他逮个正着，仁王一脸平静地看着她，芽也咬着唇，歪过头去不再看他。

“那我先送芽也回...欸干嘛！”笠井遥话没说完就被丸井一把暴力揽住拖走，芽也一下子失去支撑，差点又要站不稳的时候，一双胳膊像是蓄势待发已久，一瞬间就扶稳了她。

“你跟我和幸村和真田一个帐篷吧！你就别在这添乱了！没看见芽也已经有护花使者了嘛！”丸井瞥了仁王站在了笠井遥刚才的位置，这要不说他一直站在后面等待补位他都不信，刚才那么眼疾手快，打网球都没见他这么积极。

“我才不去！我才不要跟你们一个帐篷！”说起来，笠井小时候没少跟同班的幸存精市和真田弦一郎一起野外露营过夜，但是他们一个是强迫症和洁癖晚期患者，一个又是怎样都好，实则最后就都是整个帐篷都得按照真田的强迫症来安排。

没成想幸村却突然跳出来开口发话了，“咦，难道小彦你不怀念我们小时候一起搭帐篷的日子吗？”

怀念，个屁。

笠井遥虽说现在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完全的女孩子，但是她还是多少知道男女有别这个词的，“那从小睡到大还不许我换个人吗，就不能睡腻了吗？！”

“噗！”一旁正喝水的柳生比吕士直接喷水出来，完全不符合他一贯的形象，可见笠井遥这句话杀伤力还真是不小。

“你这家伙！”真田都听不下去了，直接站出来发话，“意志太薄弱了，不能再这么放任你下去！”说完直接拽起笠井遥的衣领走远。

“救、救命啊！芽也，仁王！”笠井遥还在大呼小叫的时候，幸村已经笑眯眯着和众人道别，“那我们先走了！”

其他人一看没戏可看了，便也都散去找各自帐篷的搭档了。

芽也被仁王搀扶着一路走到离海岸线不远的帐篷，想必是笠井遥为了看日出抢夺先机，占据了一个日出观看最佳地点搭了帐篷，只可惜现在却只能拱手让人，芽也一想到她恨得牙痒痒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你不睡是为了看日出吗？”顿时心情大好的芽也问起身旁刚说熬夜的人。

“不是。”仁王若有所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钩子仿佛正等着鱼儿自愿上钩。

不得不说，仁王雅治实在是太狡猾了，在人前装得有多风轻云淡，实际上却是处处等到逮着机会就给她下套的狡诈狐狸。

少女异常的沉默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头顶再次传来的轻笑声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果真没错，装傻是吧，她也会！

既然他不说，那么她也不问，看谁装得过谁，有种他就自己一个人在半夜冷死人的海边死守着日出呗。

帐篷搭在地势较高的地方，而这里的帐篷更是只有稀疏零星几个而已，下着雪的十一月底，虽然看日出很浪漫，但大部分还是选择了温暖更为要紧的内陆。

已经晚上七点半将近八点，太阳早已沉没，远处海面上的水平线却还是亮的。

天空和大海都已经成了夜晚的栖所，却只有水平线仍音乐渗出一条光。

显然大海的另一头有光源。

芽也对着大海看得浑然忘我。全然忘了身边还有个人。

那条水平线就宛如水平线成了世界的裂缝。

就好像一道纸门，只有那一处特别薄，让另一头的世界得光渗透了过来。

但是夜晚上下夹攻上来，它只好选择一再地退让城池。

只要稍微上下移动视线，就可以发现漆黑的夜与波浪正朝着水平线蜂拥而至。现在只有那道水平线，是它最后的堡垒。

芽也盯着那道水平线，仿佛也跟随着去往另一头的白夜。

世上竟有这样的景色。

芽也紧盯着这一幕，深怕错过。

那里是不是有人？

有人在那里等待着呢？

她强烈地这么感觉。

那个人究竟是谁？会等待她的人。

脑海中浮现在黑暗中燃烧的火焰。

有东西在燃烧。白夜世界上的最后一块领土，有什么正幽幽燃烧着。

芽也第一次知道冬季的太阳的余光原来可以留到这么晚，明明周围都已经是晚上了。

“是不是很好看？”就在芽也盯着这片美景出神的时候，仁王也正盯着面前的女孩，连眨眼的功夫都觉得是种浪费，明明四周一片黑暗，燃得正旺盛的篝火却让他能将她脸上白色的小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那明早我喊你看日出。”

“你确定？”确定明早她出来的时候他还能活着，没被冻死？

无视芽也的挑衅，仁王一手拉开帐篷的拉链门，将她送进去后又拉上了帐篷外侧的拉链。

帐篷本身足以躺下四个人都绰绰有余，芽也看着帐篷门上被篝火点亮的身影，仁王雅治就一直坐在那儿，守着她。

渐渐的，四周一丁点儿声音都听不见了，只剩下海浪拍打着礁石和岸边的声音，和帐篷顶上传来雪花一点一点打落的声音，扑嗞、扑嗞。

拉链拉开的声音在雪夜里清晰可闻，仁王转过身，脸上是没忍住的笑意明知故问，“怎么了？”

“很冷。”芽也硬邦邦从唇中挤出一个词。

“冷就拉上拉链去躺着啊。”仁王歪着头扑闪着无辜的双眸，看似很认真地在给出建议。

芽也稍稍探出头，感受到雪可能会愈来愈大的趋势，看了一眼热衷于装傻却是满满的势在必得的仁王雅治一眼，“我不想明早起来替你收尸。”

“我能理解为是你想让我进去和你一起睡觉吗？”仁王笑意逐渐放大，问出口的问题像是他真的只是在礼貌询问而已。

“只是不忍心看到同级的同学被冻死而已。”说罢，芽也挪动着自己的屁股去了帐篷的最里背过身侧躺下。

拉链门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这次芽也知道，拉上的拉链将她和仁王雅治包裹在一个密闭空间里，与外界隔绝。

过了三四秒，她感觉到他就在她身后直接躺了下来，根本没有要和她一人占据帐篷一边，拉开距离的自觉，但介于除了躺下之后，他没再开口说话或是碰到她，芽也便随他去了。

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身后的人却突然开口说话了，“不可以跟别人用那个噢。”

“嗯？”芽也转过身，才发现身后的人一直侧躺着正对自己的后脑勺，此刻他那双翡翠绿的双眸仿佛要将她吸进去，然后她看着他嘴角上扬，笑得像个孩子一般，一手将她拉进怀里，即使自己伸出了双手抵在两人之间，她的脸还是就这么贴在他胸前，透过校服和毛衣和衬衫，她却依然能听到他的心跳。

“不可以跟别人用那个噢。”仁王再次耐心重复了一遍，说话的语气和刚才呼呼她手时一样的温柔缱绻。

“什么？”

“你口袋里的东西，不可以跟别人用。”像是为了得到她的保证，仁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道。

一提起口袋里那个玩意，芽也顿时觉得装了一颗定时炸弹在自己身上，“我、我回去就把它送给艾梨和野岛同学。”

头顶仁王的笑声轻松愉悦，“也不可以。你送这个给他们是几个意思，像个变态一样的？而且还是拆封了的。”

“没拆封！”芽也急急解释道，“只是外包装拆了而已！”

仁王内心默默叹了口气，觉得每次跟青池芽也说话，她总是能很奇怪的把话题的方向带跑。

他干脆直接伸出手放进她的口袋，芽也似乎被吓了一跳，身体正要弹开，却压根挣脱不开环住她脑袋的那只手。

很快，仁王把那盒东西拿出来塞进自己口袋，稍微弯下自己的脑袋，靠在她耳边轻轻笑着说道，“没收。”

仁王的气息呼出扫过她耳朵，烫的芽也身体一个激灵，“抖什么？很冷吗？”说着一边将另一只手直接环上芽也的身体，将她整个身体搂在怀里。

一瞬间整具身体感受到的仁王身体的温度和气息让芽也的脑袋一下子就炸开了，过了许久，才在他怀里慢慢开口说道，“那、那你也不能跟别人用这个...”

“嗯。”仁王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轻轻摩挲着，“我答应你，我也不跟别人用这个。”